婚姻長成，愛情老了

上班的時候被一個客戶胡攪蠻纏，心情變得很差，下班時鑽進老公車裡的時候，臉就陰沉沉的。

還好老公及時看到了我的異狀：「誰惹你了，又是客戶？不是跟你說了嗎，要把工作跟生活分開，現在下班了，不要再想工作的事情了」 車子平穩地向前滑行，臉卻不看我。

一肚子的怨氣，如果你掙錢多多，我至於出來工作受客戶的氣嗎？想想我們周圍的幾個朋友，都是男的在外奔波勞碌，女的在家優哉游哉，抱抱貓，遛遛狗，做做美容，健健身。我的理想雖然不至於此，可是走遍天下一直是我的夢想。現在來看，沒錢沒閒，什麼時候才能實現呢？

雖然一肚子的洶湧澎湃，表面上卻一派風平浪靜。因為這個問題我們辯論過多次，每次都是以我失敗而告終。開始的時候，老公還旁徵博引，引經據典，從婦女翻身得解放說到如今職業婦女的美麗和光榮，男女平等還被解釋成平等的賺錢養家，每每說的我為自己的這點狹隘自私而羞愧不已。到了後來，他都不用多說，一句「你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我就趕緊對老爹老媽的養育之恩進行反思，想賦閒在家的想法是連提也不敢提了。

道理雖然明白，可是不妨礙我更深地考慮這個問題。抱著身子在房間黑暗裡坐著，任由老公在廚房裡乒乒乓乓，一陣鍋碗瓢盆響。

是誰說過，任何事情都經不起放大了看的。這一想不打緊，便發現了問題的嚴重性。我這廂山雨欲來，明顯的心情不爽，你卻有心情在廚房裡哼著歌兒做飯。精神和物質，向來是精神先行，物質押後的。談戀愛的時候，別說如現在這般陰雲密佈，就是偶爾飄過一絲雲彩，也是忙不迭的問寒噓暖，直到雲清月明才肯鬆一口氣。現在倒好，乾脆來個視而不見了。

那個字典裡沒有廝守二字的拈花男人胡蘭成也說：女人一旦愛上，是一定有這種委屈的。有這句話做底，我似乎找到了委屈的理由，於是任由傷心蔓延，從心底往上升，最後還從眼睛裡漫溢出了霧氣。

眼淚要他看見，才算流的其所。我這樣無語凝咽，豈不是失去了效果？我悄悄地把門打開一條縫，又用鼻子誇張的製造出聲音，臥室和廚房相隔不遠，如果他留心，應該可以聽到的。

在我鼻子凌厲的兩次尖哨後，老公沒招來，卻把在客廳看電視的女兒給招過來了。一看我的樣子，著急的一連聲地問：「媽媽怎麼了？媽媽怎麼哭了？」

安慰了女兒，仍舊到客廳看她的動畫片，我的委屈更充分了，一個5歲的孩子還知道疼愛媽媽呢，可是日日相伴不覺眠的丈夫呢，卻仍舊在廚房裡繼續他的鍋碗瓢盆交響曲。淚水不由得流的歡快了些。

「如果他現在馬上過來，我保證一定收起眼淚，溫情脈脈，如果5分鐘過來，我可以做到和顏悅色，如果10分鐘過來……」我成了那個從瓶子裡放出來的魔鬼，不斷地做著假設。

似乎過了很長時間，才聽到老公的一聲歡呼：吃飯嘍，寶貝，叫你媽吃飯去。

女兒沒有作聲，或者用手指了指房間也不一定，就聽到老公的腳步聲朝臥室走來，一看很驚奇的問我：「咦，怎麼哭了？剛才不是想開了嗎？又有誰惹你了？」。事不關己的超然。

「非要別人惹我我才能不開心嗎？難道你就不能惹我了」終於找到導火索，我的淚水也終於成規模的滾滾流下。

「我怎麼了？我好好的在廚房做飯怎麼惹你了？」老公一臉的無辜，像一隻被冤枉的小山羊。

我平時對他的所有不滿和怨恨在那一霎那甦醒，我像一個剛剛翻身得解放的婦女，開始歷數他的種種罪狀：早晨起來不疊被子，回家以後襪子和鞋到處亂丟，在家裡抽煙，幾乎不擦地板……客戶給我的抱怨演變成一場對丈夫的批鬥大會。

很顯然對於這樣的後果，老公是沒有心理準備的。他驚愕著，有著不知所從的茫然。最後好像是飯廳傳來的香味提醒了他，他一把摟住我：發洩完了吧，先吃飯，飯後繼續。

可是他還沒有給我表態，下個決心什麼的，不能給我的這場哭泣畫個圓滿的句號。我掙扎著抗拒，最後被他一把拎起來摁倒在餐桌旁。當時只想找個人高馬大的老公好小鳥依人，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反效果。於是我乖乖的吃飯，一場演出華麗收尾。

如果說愛情是沾滿了虱子的華美的旗袍，那麼婚姻就是一件可以御寒的破棉襖，雖然漏洞百出，可是絕對可以擋風遮雨。因了婚姻的庇護，我們可以在裡面從容的哭，恣意的笑，或者還可以任性的鬧。愛情，也許變換了面目，以一個溫暖的擁抱，一頓豐盛的大餐，或者一件精緻的禮物，如影隨形。雖然風采會淡了些，但還好依然存在。

愛情不落實到油鹽醬醋，是經不起考驗的。我現在越發的相信了三毛的這句話，並且日益地發揚光大。曾經有一度我懷疑愛情已經遠去，剩下的都是親情，可是又有誰能分得清，這一粥一飯，一碗一勺裡愛情佔了多少的份量？即使有一天時間老了我們的容顏，那蒼山斜陽下相視而笑的一對老人，你塞我的一瓣桔子，我餵你的一口蘋果，又承擔了多少沉甸甸的愛情。

愛情不管如何的蕩氣迴腸，如果要求一個結局，不免要歸到婚姻裡去。人世多少悲歡離合，亦只是這樣尋常的日子。多少繁華落盡，婚姻經年，還可以互相依偎，不問愛情幾許，也算是幸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