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總是愛上不愛我們的人

我的愛是顆沙，你的眼裡只有他

第一眼見到培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是我喜歡的那類女孩子。她性格外向活潑，一笑起來，有兩個甜甜的酒窩。她有一頭濃密的卷髮，當她甩著頭髮向人微笑的時候，就像一個帶著些許野性的小獅子，這般地俏皮，讓人忍不住想要走近她。有的時候，她會瞇著眼睛看人，在陽光底下，當她瞇著眼睛的時候，我是多麼地想要走上去，把手輕輕放在她的脖頸間，拍拍她的腦袋。但是，她偶爾看著人的眼神又像是一隻隨時準備出擊的小獸，讓人不敢輕易靠近。她是音樂系的女孩兒，渾身上下洋溢著樂符的輕快。我是中文系的男生，我願意遠遠地，看著她，把她放進我的夢裡，寫進我的詩裡。

我用盡了各種理由，去接近她。最後，我打探到我的一個老鄉是她的舍友，為此，我順利地達到了想要結識她的目的。此後，我經常在音樂樓外盤旋，製造著與她偶遇的機會。沒想到，我卻撞見了她看向另一個男生的眼神。那樣的眼神，傳達出來的訊息，應該與我看向她的眼神，一模一樣。心，在那一刻有絲刺痛的感覺。但當我聽到那個男生溫柔地呼喚著身旁那個高挑女生的名字的時候，對於培，我心中存有更多的，是心疼。一轉眼，她看到了我，只是微微笑了笑，她大跨步跟上了那個男生的步伐。那一瞬間，我有種感覺，我的愛，就像一顆沙，培的眼裡，只有他。

我把心給了你，你把愛給了他

可是，即便我心如明鏡，我還是把自己的心，完完全全地給了培。我經常出入她們的宿舍，看向她的時候，我總收不回自己的眼光。我對她的感情，她身邊的人早已看出一二，而她，並沒有刻意迴避或是冷落我。她的態度，始終都落落大方。其實，這也正是我喜歡她的地方。這樣的女孩子，不會有一絲矯情。她的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喜歡便是喜歡，即便不喜歡，她也決計不會與人為難。我與培之間這樣的感情，持續了將近半年。有一天，剛下課天便下起了大雨，我帶了把傘正要往食堂走。在樓道裡，我遇見了正在躲雨的她。我把傘硬生生地塞給了她，不容分說，一頭衝進了雨裡。回到宿舍，雖然渾身濕透，但我卻感覺心裡的甜味，一直蔓延到舌尖。我有多麼地愛她，我不知道。但我卻能感覺得到，心甘情願四個字的份量。

雨稍微小點，我便與同屋的室友一起去食堂吃飯。在飯堂裡，我看見了我自己的雨傘，拿在一個男生的手中。那個男生，就是培眼裡的那個他，與我有過一面之緣。他拿著我的傘，我看不到培的蹤影。那一頓飯，我吃得味如嚼蠟，我為自己感到悲傷。這樣的情緒伴隨著我一整天，我感覺自己胸中有一團火，燒得我難受，感覺幾乎要崩潰。直到下晚自習，培來找我還桑我直直地看著她，一言不發。她歎了口氣，跟我說，我知道你喜歡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已經有了自己喜歡的人。我不想騙你，今天，我把你給我的傘給了他。為了他，我做任何事情都是心甘情願的。我和你之間，不會有結果的。如果她不說這番話，或許我會選擇慢慢淡忘她。可是，面對著眼前的她，我突然覺得就好像看到了自己一樣，那麼執著，那麼倔強，讓人心疼。我跟她一字一句地說：你可以拒絕我，但你無法阻止我———喜歡你！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你那麼愛他，為什麼不把他留下

那天晚上，我一夜未眠。我想，就算她永遠不可能愛上我，我也希望能夠陪在她左右。為她分擔，她的痛苦和憂愁。只要能讓她感覺快樂，我便心滿意足。態度明確之後，我與培的關係似乎變得比以往更加親密。她有時會來找我，說一些漫無邊際的話。她說，跟我說說話，感覺心裡很踏實。有的時候，她也跟我說起那個男孩子的事情。他叫博，是她們班的體育委員。他能彈一手好鋼琴，他好像有點喜歡那個叫玫的女生。可是，玫很驕傲，似乎不大理睬他。說這些的時候，培歎了一口氣。說了一句似乎是毫不搭邊的話：有的人，不知道哪裡好。可就是誰都代替不了！我笑了起來，那是一個辛酸的微笑。後來的一天，她突然跑來跟我說，她跟那個叫博的男孩子表白了。她說，哪怕被拒絕，也總比永遠站在他背後默默地喜歡他要好。說完了這些話，她問我，跟你說這些，我是不是，很自私。我搖了搖頭，我寧願你以這樣的方式自私，也不願意，你對我不理不睬。培，我沒那麼偉大，有的時候，我也會心疼，會難過。但我真的希望你快樂！培的眼淚掉了下來，她哭著跟我說了一句話：為什麼，你不是他。

再後來，培終於跟博在一起了。那時，我們已經大三了。那個叫玫的女孩子，最終選擇了另一個男孩子。培終日守在博的身邊，半年的時間，她也終於收穫了屬於她的愛情。培有好一陣子沒有來找我了，每當看著她和博在校園裡依偎的身影，那種莫名的絞痛伴隨著一種欣慰，讓我的心情變得十分複雜。在博的身邊，培始終扮演著一個包容者的角色。博就像是她的一切，那樣深的愛，沒有經歷過的人，一定不會懂得。可是，博對於培，終究沒有那麼熱烈。他們之間的裂痕，其實一早就存在，只是培一直視而不見。一晃眼，我們即將畢業。培和我，都選擇留在北京。而，博最後竟然選擇回到他和玫的老家，武漢。那天，培來找我。她說，玫也要回武漢。我其實一直都知道，他忘不了她。我跟培說，你為什麼不跟他一起回去？培說，他從來沒有開口要求我跟他回去過。他明確表態，希望我留在北京。他說，他的將來，還是會在北京。我問，既然如此，你那麼愛他，為什麼不把他留下？培苦笑，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又有何用？

我是真的為你哭了，你是真的跟他走了

博終於還是走了。培留在北京，我們的工作單位相隔很遠，但是，在週末的時候，我會坐四個多小時的車去看她。我們一起去吃便宜的火鍋，坐在小酒館裡就著花生米喝啤酒，然後再一起跑到學校小禮堂裡看電影。那一年多的時間，是我記憶中最快樂的日子。有的時候，我甚至想，要是博不回來了，我與培，是不是就可以這麼過一輩子。如果真是這樣，多好。偶爾，培會跑到我的出租屋裡，跟我收拾屋子。有天晚上，她在我那間小屋子裡做了一頓簡單的家常飯。我們喝著酒，慢慢地就喝多了。然後，她自畢業後第一次，提起了博。她說，我知道他放不下玫。我會給他時間，就當是給我自己一個機會。那晚，她吐得一塌糊塗，然後在我懷裡安穩地睡了過去。我抱著她，又是一夜未眠。

這晚過後，我們之間，好像多了一些以前未曾有過的東西。後來，她換了工作。單位和住的地方離我租住的地方很近，有的時候下班太晚，她就會跑到我的屋子裡蹭飯。夏天的時候，早晨我會買上一個西瓜，放在水裡冰上，等她晚上過來吃。我們彼此間的感覺就像兩個相依為命的親人，那麼熟悉，那麼親切。那時我曾經想，如果，這樣的日子能一直過下去，我與培之間，還是有可能的。可是，當有天培在吃飯的時候接到一個電話，她騰地放下飯碗，大冬天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就衝出門去的時候，我就知道，原來，一切都是空想。博來北京了，那天，正好是玫結婚的日子。培不顧一切地走了，我一個人，面對著一桌子的飯菜，終於哭了。這麼多年，培每個生日我都會給她買一個禮物。可是，培從來就不知道，我的生日究竟是幾月幾號。她不知道，當她又一次背對著我轉身，朝著另外一個男人奔過去的那天，是我的生日。

那晚之後，我想，我應該重新面對自己的生活。既然，有的人，誰也代替不了。那麼，我們就不用去苦心尋找替代品吧。我希望，在我默默祝福培的同時，我自己的感情路程，也能夠，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