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情殤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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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情殤2

網絡情殤2

她叫梅。

女兒上幼兒園的時候,她已經是小城裡的富婆了。那時的她,擁有五輛長途運輸大卡車,生意做得紅紅火火。誰會想到,她的丈夫後來迷上了賭博。跑了幾次廣州,幾百萬的資產付諸東流。她欲哭無淚,一紙文書和丈夫離了婚。她拿上自己的衣服,帶著女兒離開了家。

太陽西下,斜的光線照射在小區的一排排樓房上,金黃黃的。多麼舒適的家啊,如今已成為歷史。女兒問:媽媽,我們去哪兒?梅望了一眼住過的樓房,眼睛有點澀,她感覺自己要哭出來了;她不能哭,起碼不能在孩子面前哭。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心情,可是,淚水還是湧出來了。她對女兒說,走,先去旅館。

第二天,在朋友的幫助下,她找了一處20多平方的樓房。梅開始找工作。做生意沒有本錢,她想學點技術。朋友介紹她到廣告公司做勤雜,抽空可以學點平面設計。

廣告公司經理30多歲,人挺和善。經理沒安排她做太多的事情,倒是給她準備了一台電腦。

她發現經理談業務很特別。經理除了使用電話之外,經常在QQ上看樣本。以前,梅只知道QQ是聊天用的,可經理用它談業務,梅感覺挺新鮮。其實,也不是經理獨創。經理說,用QQ方便和印刷公司傳遞樣本。經理也給梅註冊了個QQ號碼,網名就叫「梅」。梅工作之餘,偶爾也上QQ玩玩,有一搭沒一搭聊上幾句。

一天中午,天空低垂,像灰色的霧幕。一會兒淅淅瀝瀝下起了細雨。梅想,女兒在幼兒園吃午飯,自己回去,家徒四壁也沒意思。她在街上小吃店吃了碗麵條,又回到了公司。離上班時間還早,梅感覺無聊,隨手把QQ號碼敲上去了。時間不大,一個叫「人在旅途」的網友向她問候。兩個人寒暄幾句,梅感覺對方不像壞人。梅知道對方是個私企老闆,家裡有個漂亮、能幹的妻子,有個上高中的兒子。梅也把自己的身世告訴了對方。兩個人越聊越投機,還互留了對方的手機號碼。

第二天午飯後,梅鬼使神差,又把QQ打開了。「人在旅途」似乎在此等候,她剛上線,屏幕上就跳出一行字:梅小姐,你好嗎?見到你很高興!梅莞爾一笑,也回過去:見到你也很高興!對方似乎很興奮,馬上傳過來:我很同情你的遭遇,我考慮好了,你去銀行辦個帳號;我每月給你帳號裡打進一點錢,供孩子上學用。梅回答:謝謝你,我自己能帶好孩子。梅不想接受別人的捐助,更何況是個陌生的男人!梅心裡嘀咕:聽人說,現在會玩的男人,吃著鍋裡,望著盆裡;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對方也把她當成一面彩旗了吧?想到此,梅苦笑一下,歎了口氣,唉,現在的男人!他似乎看透了梅的心思,又傳過來一句話:我沒什麼企圖,也不想和你見面,只想幫你一下,你怕什麼呢?梅趕忙解釋說,自己不是怕,而是不想接受別人的捐助。他沒再說什麼。

幾天後的一個傍晚,他用手機發來信息,約她上網聊天。梅告訴他,自己沒有自行車,要步行去幼兒園接孩子。他沒有勉強梅。

第二天早晨剛上班,他打來電話,讓梅去車站取自行車。梅莫名其妙。他說給她買了一輛自行車,供她上班、接孩子用。梅剛想說「不要」,對方已經掛機了。天上真會掉餡餅?一定是個誘餌!梅這樣想。梅來到了車站寄存處,人家看了她的身份證,推出一輛嶄新的女式自行車給她,還有一張購車發票。發票上寫著:500元。梅接過自行車,仔細一看,車架上還掛著一把鋼絲鎖。

屋漏偏遭連夜雨。誰會想到,自行車當晚就在樓下不翼而飛了。梅心裡納悶:明明自己上鎖了,怎麼會丟了呢?梅又心痛又生氣。沮喪的淚水唰地流下來。人家剛送的新車,才騎了一天啊!她埋怨自己太大意、太粗心,早知道會被扒手偷去,自己就把自行車扛到樓上了。她埋怨完自己,又罵扒手:可惡的小偷,不知道我窮嗎?若是從前,你偷我一輛汽車,我也不在乎啊!她越想越生氣,轉身跑回樓上,一頭撲在床上,傷心地大哭起來。

中午,梅同往常一樣,把QQ號碼敲上去。「人在旅途」沒來。梅在網上給他留言,告訴他新車被人偷去了……

兩天過去了,他沒有消息。梅想,也許人家忙,也許是人家生氣了,也許是……

第三天早上剛上班,他打來電話,讓她去車站取自行車。他告訴梅,又給她買了一輛自行車。

梅來到車站寄存處一看,和上次丟失的一模一樣,車架上照例掛著一把鋼絲鎖。梅眼淚婆娑,喉嚨發哽。吃一塹,長一智。這次,梅去商店又買了一把鎖,梅用兩把鎖,把自行車牢牢鎖在樓梯的扶手上。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兩人在網上認識一個多月了。「人在旅途」執意要梅去銀行辦個帳號。梅無奈,只好照辦了。一次聊天中,他問梅,想不想給孩子找個後爸?梅回答:暫時不想。他問:為什麼呢?梅回答:怕後爸爸對孩子不好,等孩子長大了再說。他又問梅,想不想到他所在的城市生活?或許他能幫她一些忙。梅回答:也不想,換個地方,孩子會不習慣的,別耽誤孩子學習。他繼續問梅,想不想和他見個面?梅呵呵一笑,回答:人們對上網的人有成見,別做出讓人笑話的事來。

後來的一天下午,他興高采烈,打來電話說,你知道我現在在哪裡嗎?梅笑笑說,我哪知道啊,不會在我門外吧?他哈哈大笑,說,你猜對了,我在離你不到50米的公司裡談業務。想不想見我啊?梅異常興奮,心裡像揣著一群小兔,咚咚跳個不停。她剛想說:想啊!心裡一著急,嘴裡卻說:不想啊!常言道:一言出口,駟馬難追。梅想改口也不好意思了。梅罵自己笨,恨不得甩自己一個耳光。

他聽了並沒生氣。哈哈一笑,說,不想就算了,答應過你不見面的,你忙工作吧,我一會兒就趕回去。梅想問他在哪個公司,可對方已經掛機了。梅急得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一晃兩年過去了,兩個人經常在網上聊聊天,他們始終沒有見面。

一天,有人打來電話,是他的兒子,那個已經上大一的學生。他說,爸爸死了。爸爸昨天去銀行,被一輛私家車撞了,肇事者是個新手。他後面又說了些什麼,她不知道。她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嘴唇微微顫動,半晌說不出話來。她再也控制不住的內心悲痛,轉身跑出公司。她捂著臉,嚎啕大哭。她的腦海裡一片空白。此刻,她的心,她的肉,她的一切一切,全碎了!眼淚像開閘的渠水,猛地湧出眼眶。淚水在流,不,那不是淚水,那是她的血,因為--她的心在流血……

她向公司經理請了假。回到家裡,她對著鏡子慢慢地打扮自己,如同去赴相親的約會。其實,她是個漂亮的女性,上的廳堂,下的廚房。她要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些,再漂亮一些。突然,她想起那個銀行帳號,趕忙從抽屜裡找出存折。她來到銀行,把存折遞進去,打印機唧唧嘎嘎響了幾下,她接過存折一看:2.5萬元……只從她辦好了這個帳號,一直放在抽屜裡,沒有動過。

她拖著沉重的腳步,到學校給女兒請了假。她告訴女兒,要帶她去看一個伯伯。

當她和女兒幾經打聽,來到他的樓下時,她突然兩腿發軟,怎麼也走不動了。樓下放著花圈。她知道樓上是他的家,他現在就躺在家裡,等待和她見面。這是上網以來第一次見面,也是最後一次見面。她坐在樓梯口,平靜一下心情。終於,她走進他的家裡,她知道,床上躺著的是他。她一步一步走過去,淚水不由自主奪眶而出。她「撲通」一聲跪在床前。她沒有掀開蓋著的白床單,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緊緊抱住他的身體。他的親戚、朋友們不知道她是誰,一邊勸她,一邊拉她:節哀吧,節哀吧……

他兒子把她拉進裡屋,遞給她一個日記本,然後走出去。她打開本子,上面寫著:

我和梅初識時,曾經告訴她說自己有個漂亮、能幹的妻子,事實上,他媽已經病逝一年多了。我之所以這樣說,是怕她誤會,以為我有什麼企圖。梅帶個女兒,生活得很苦。我最初對她的幫助,完全是出於同情、憐憫,漸漸地,我感覺她是個不錯的女人。我曾經問過她是否想給女兒找個後爸,她說等孩子長大了再說。看來她是個堅強、執著的女性,也是個偉大的母親!近來,不知道為什麼,哪天不和她聊上幾句,心裡就空蕩蕩的。唉,這年齡的人,怎麼會這樣呢?我多麼想和她說實話,告訴她這一切,可是又怎麼開口呢?她能理解我說過的假話嗎?……昨晚,我做了個夢,夢見她女兒叫我爸爸,是個很漂亮、很可愛的女孩。我抱著她親了又親。醒來時,我就想,假若生活真像夢裡那樣,該有多好礙…

那天晚上,所有的人都走了,屋裡只剩他的兒子、她和女兒。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慢慢走上前,顫抖著雙手,輕輕掀開白床單。她第一次這樣仔細端量男人。他安詳地躺在那裡,就像勞累了一天,靜靜地躺在床上休息。她問自己:這是他嗎?這是相識了兩年多沒有見過面的他嗎?這就是對自己關懷備至的他嗎?是的,沒錯,就是他!她心目中的他就是這個樣子。在她心中,他不是個陌生人,而是相識了一生一世……

她讓女兒跪在他的床前,她對女兒說,這就是你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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