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和你一起牽手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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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和你一起牽手到老

不能和你一起牽手到老

人年輕的時候應該多付出一些

「人生的道路雖然漫長,但緊要處常常只有幾步,特別是當人年輕的時候。」這是我的丈夫常秀峰在我們剛剛戀愛時,送給我的一句格言,他把它寫在一張照片後面,希望和我一起共勉。

照片上,年輕的秀峰有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雙眼皮,他的臉上帶著微笑,充滿了青春的氣息。我非常喜歡這張照片,到哪兒都隨身帶著,如今,它早已泛黃了,但我對從前的記憶卻還是那麼鮮活……

算起來,我和秀峰結婚整整20年了,但我們的感情卻還像第一天認識時那麼美好,到現在,我的抽屜裡還保留著當年秀峰寫給我的第一封信。那時候,我和秀峰都在外地求學,因為我倆是老鄉,所以不知不覺就有了感情,但一開始我還有些猶豫,秀峰家在農村,家裡的條件很艱苦。後來,秀峰給我寫了一封信,文筆優美,情深意切,我看後當時眼淚都流下來了,秀峰的信寫得太感人了,而且,他的字俊秀灑脫,我就那樣被他的真情和才華打動。

1986年我從濟寧護校畢業後,放棄了分配到醫院的機會,義無反顧地追隨著秀峰來到了他工作的所在地魚台縣。剛開始,我們的生活條件非常困難,連個落腳地都沒有,但秀峰卻總是鼓勵我說,人年輕的時候就應該多吃點苦,多付出一些,多為社會做一些貢獻,不要太計較個人的利益和得失。他這樣說,也確確實實是這樣做。

由於秀峰工作認真出色,尤其是能寫一手好字和好文章,很快,他就在工作上脫穎而出,入了黨,並隨後歷任秘書、科長、副局長等職務。秀峰每工作過一個崗位,都給同事和領導留下深刻的印象,自他工作以來,他幾乎年年被評為「先進工作者」。

在秀峰工作的縣委大院,秀峰還經常戴著草帽,挽著褲腿,冒著大雨給花草樹木施肥,哪棵樹、哪棵花怎麼枯萎了,他都要細心地看一看、挖一挖,看看是什麼原因。在秀峰和同事們的努力下,原來荒蕪的大院變成了美麗的花園,並獲得省市級「花園式單位先進獎」。

但我們自己的生活卻一直過得很簡樸,家裡一台舊電視還是我們結婚時買的,已經修了很多次,後來連維修工都不願給修了,至今我們還湊合著看。家裡的沙發也是那時候買的,現在也都成老古董了。但日子不管怎麼清苦,我們一家人還是和和睦睦,互敬互愛,是盡人皆知的美滿家庭。

超負荷的工作繃斷了他的生命之弦

「你得多體諒我,領導和同志們信任我,我的工作崗位在那裡,我必須這麼幹!」這是秀峰在我抱怨他時經常說的一句話。他有一間辦公室,放著桌椅、電話、檔案櫥和一張老式的舊沙發,秀峰晚上值班時,就睡在沙發上,餓了就吃方便麵。我每每看到那些,就忍不住心酸,但秀峰總是笑瞇瞇地從不計較苦和累。節假日,秀峰除了自己值班外,還經常替同事值班。每年的大年三十和正月初一,他都是在值班室度過的,忙前忙後,負責處理各種事務。他擔心春節值班的同事們吃不上水餃,每次都特地囑咐我,煮好熱騰騰的水餃送給值班的同事。如果哪位同事或其家屬病了,他總是主動前去探望並盡力相助,帶頭為困難的同事捐款,並積極參加救災捐款、獻愛心等活動。

有一次,秀峰的侄子買了一雙新皮鞋,便把舊皮鞋換下來準備扔掉,正巧被秀峰看到,他拿起侄子的舊皮鞋看了看說:「別扔掉了,留著我下雨的時候換著穿。」他自己生活上這樣節儉,可沒過兩天,聽說後勤臨時工老王的家屬生病急需手術費,秀峰二話不說就借給了老王2000塊錢。我有時會不理解,但秀峰總是勸我說:「人家遇見困難了,找你幫忙,那是人家信任你,咱再難也得幫一幫,自己節省點就行了。」

去年4月,一天清晨,秀峰忽然感到右眼視力模糊,身體很疲乏,我陪他到醫院檢查,大夫建議他多休息,可秀峰為了工作,每天仍然忙到很晚才回家,然後我再給他輸液治療。緊接著放「五一」長假,秀峰還是天天值班,一直到5月5日那天,我發現秀峰右眼視力下降得尤其厲害,連下樓梯都要摸索著。我勸他請假,但秀峰考慮到5月9日要召開重要會議,會前還有很多工作需要他佈置、安排,他便堅持說等開完會再去住院吧。怕我擔心,他臨出門時,還樂觀地對我說:「我靠右邊人行道步行,你放心,沒事!」

誰也沒有想到,5月10日凌晨4點,因工作勞累了一天的秀峰突然被一陣劇痛驚醒。我見他疼痛難忍,準備向辦公室要車送他到醫院去,可是他說,別麻煩人了,到天亮咱租車去醫院吧。我瞭解秀峰,所以只能眼看著他痛苦,堅持到早上6點,我到路上攔了一輛三輪車,秀峰咬著牙,去了醫院急症室……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秀峰還斷斷續續地安排著辦公室的工作,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動得哭了,可秀峰卻因過度勞累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孩子帶著爸爸的照片上大學

「咱們是知識分子家庭,應當以工作、事業為重……」這是秀峰經常鼓勵我和孩子的一句話。他疼愛、關心兒子,兒子也很愛他,很聽他的話,秀峰從來沒有打罵甚至大聲呵斥過兒子,他常用生活實例激發兒子刻苦讀書,學會做人,要有出息,他還讓兒子和他比賽,他把工作做好,兒子把學習做好,看誰做得更好!

正因為這樣,秀峰走的時候,我們擔心影響孩子情緒(那時候離兒子高考只有一個月),便含淚對孩子隱瞞了真相。兒子是在外地學校寄宿,一學期回一次家。平時秀峰因為工作忙,總抽不開身去看孩子,大多數是我坐一個多小時的汽車去孩子學校探望。

高考那天,幾乎所有的父母都陪在了孩子身邊,但那時秀峰已經不在了,我去了孩子學校後,孩子問:「我爸怎麼沒來?」我強忍著內心的悲痛,說你爸出差了。孩子又說:「怎麼我爸不給我打個電話?」我勉強回答說,你爸可能太忙了。孩子特別懂事,從小就知道爸爸工作忙,所以也沒再追問,臉上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滿懷信心地走進了考常望著孩子的背影,我卻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眼淚嘩嘩地往下流。

後來,兒子知道真相後,雙膝跪倒在秀峰的遺像前,抱著爸爸的骨灰盒放聲大哭,所有人看了都跟著落淚。那些天,兒子的情緒非常不穩定,他痛哭著問我們為什麼要瞞著他?他泣不成聲地說:「考大學今年不考明年考,可最後一次看爸爸的機會卻再也沒有了!」望著痛哭流涕的兒子,我真是心如刀割,人世間還有比這更大的遺憾嗎?那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對是錯,那時真是痛不欲生啊,真恨不得跟著秀峰一起走。那段時間,秀峰的同事、同學、領導紛紛來看望我們母子,他們自發地以各種形式幫助我們,我把這一切都記在一個筆記本上,告訴兒子,我們不能欠人家的情,將來有一天,我們一定要還上!兩個月後,兒子帶著爸爸的照片上大學去了,臨走前,孩子安慰我說:「媽,你放心,我會繼續努力學習,不讓你和爸爸失望!」我多麼希望秀峰在天之靈能夠聽到孩子的話!

我心中永遠的愛和痛

兒子上學後,家裡又冷清了下來,這時候,壓抑了幾個月的傷痛、悔恨,頓時像兇猛的洪水一樣吞噬了我。我幾乎每天都在夜裡做著同樣的一個夢,夢裡,我一個人在荒蕪的田野裡驚恐無助地奔跑著,大聲哭喊著秀峰的名字,直到哭醒。

從秀峰離開的那一天起,我的眼淚就沒有幹過,眼睛一直是紅腫脹痛,我覺得我的腸子都快要悔斷了!我自己是學醫出身的,連醫院的醫生和護士都惋惜地說,如果及早注意休息,及時治療,這場悲劇是可以避免的!是啊,人的精力、體力畢竟是有限的,但秀峰長期超負荷工作,最終才像一根弦一樣繃斷了!

秀峰走後,沒有給我們留下任何財產,但留下了一個普通人、一個優秀共產黨員所有的精神財富。秀峰經常對我說,咱不想當官發財,就想老老實實做人,認認真真做事。

這就是我的丈夫,一個可親可敬可愛的人。他雖然走了,卻絲毫也沒有帶走我對他的愛和思念,我為有這樣的丈夫而驕傲、自豪,我唯一追悔莫及的是我們在一起生活的時間太短,太短;我最大的遺憾是不能和我的丈夫牽手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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