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你是長在我心上的石頭
寫下這個標題時，心裡沉重的說不出一句話。 最近病的有點昏昏沉沉，整天就知道睡覺，手機鈴聲把我從夢中拉回現實裡，我用手機的時候很少，且知道我手機號的人廖寥無幾，但是我從不關機，有人找我必先打家裡的座機沒人接聽才會打到手機上，在座機沒響手機響起的情況下，不管我睡的有多沉都會立馬清醒過來，因為我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因此我從不關機，就怕萬一有什麼事母親找不到我。 下面我要說的事大概沒有人會相信是真的，我也不希望是真的，但現實是殘酷的，不論你接不接受。這個世界上也許什麼都可以選擇，但有一樣是你無法選擇的，那就是你的家人：父親、兄弟、姐妹--- 我的母親70多歲了，一生育有一個兒子和6個女兒，兒子最大，從女兒算起，我是第5個，後面還有一個，她們均已成家，按理說老人應該是個很有福氣的人，子孫滿堂了，可是，命運之神並沒有垂青這個苦了一輩子的老人--- 老人的父親（我外公）是個國民黨將軍，生下我母親後不久就與我外婆離了婚，後來去了台灣，至今沒有音訊，當時我外婆還在唸書，因此，我母親從小就在她外婆身邊長大，18歲被好賭的外公賣給了同樣好賭的我的父親，生下了我的哥哥，母親說生哥哥那天烏雲蓋頂，雷聲大作，有人說哥哥是五鬼七煞星轉世，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總之生下他後母親又生過幾胎男孩都沒能養大，女孩就沒事，從小哥哥就很聽話很乖，而且極其聰明，長大後的哥哥卻極其凶狠，上秒鐘還在說笑下秒鐘就能發怒，身邊有什麼就砸什麼，操起什麼傢伙就朝你身上打來，打得最多的就是母親，因為沒有父親，哥哥打起母親來更是得心應手沒有了顧慮。 女兒們長大後都嫁了人，老人也搬到了鎮上，開始了和我一樣的流浪生崖，日子過的雖不是很好，但太平了，沒有人再打她了。10多年來，老人一直靠自己勞動養活自己，只有在過年或是過節時，出嫁的女認們才會塞個幾什塊百來塊的給老人，如果不生病，這樣的日子倒還是能過下去的，但畢竟年歲不饒人，在田地裡勞作了一輩子的母親老了，聽力下降了，眼睛也不明亮了，嚴重的風濕使她的腿走路也不那麼利索了，還有隨時都會發作的心臟病--- 總之，母親成了個百病纏身的老人，生病了就要上醫院，那就得花錢，很自然，這筆醫藥費就落到了子女們身上，兒子就不用說了，老二不管母親的死活，老四則是有錢就拿點沒錢也就不用說了，當然，有錢沒錢沒人知道，老三（去年死了）家裡極困難，給老人治病的費用就落到了老大老六和我身上，而我是最有錢的，她們是這樣認為的，也許她們都以為我會搶銀行，所以每次生病了就會打來電話問我怎麼辦。 幾個女兒都在一個鎮上，最遠的10分鐘也能走到，但是從沒有人去看望老人，有時老人生病了還能走時就自己走去叫她們陪著上醫院，有時則在屋裡躺好幾天了被鄰居發現去通知她們，她們才會來。 鄉下不比城裡，有錢就能租到房子，在農村裡沒那麼多空屋出租，且誰也不願意把房子租給一個6、70歲的老人，女兒們又商量著把老人送回兒子那裡，我告訴她們租金又不要她們拿，就只是讓她們去幫忙找房子，回答是租不到，我知道他們巴不得盡快把老人搬走，因為搬走了她們就扔掉一個大包袱了，於是老人又被迫搬回了兒子那裡。 一天夜裡下著雨，老人又與兒子發生了爭執，又被打暈在地，醒來後冒雨去向老二求助，因為老二的家最近，她家有一幢四層的樓房，卻沒有老人睡覺的地方，已經凌晨2、3點了，那一晚老人在另一個老太家過了半宿，這種被打後逃離的事情不止一次發生，有時老人逃出來後老大會收留她住上幾天，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後來老人又被搬到了老四家的老屋裡，那是全村最低處，雨季不能住人，家裡到處都是積水，外面下大雨屋裡下小雨，滿地都是拿來接漏的盆盆罐罐，那一年清明節我回去順便把老人搬進了一個倒閉的工廠，不久後工廠被賣，老人又面臨著去兒子家挨打受罵的命運，此時那個母親在她家留宿過的老太建議她找個老伴，並已經物色好了人選，女兒們不答應了，丟不起這個臉啊，首先跳出來的就是老六，為了她的臉面把老人搬進了她那套一直空閒著的房子裡，老人住在「水牢」時她的那套房就空著，直到現在老人才住了進去。 因為離的太近，就兩隔壁，免不了要走動要串門，矛盾又來了，我不知道她們為什麼爭吵，也不知道誰是誰非，總之老人過的很不開心。一天，老六的老公來電話說又吵起來了，原因是老人要去找那個別人介紹的老頭，電話裡能聽見哭聲喊聲吵鬧聲罵成一片，老大說再阻止怕出事，老二什麼也不管，老六罵的最利害，因為住在她家，把她臉丟大了，老人說天天挨罵日子不好過，我無言了，我以為，只要老人過的好只要她開心，丟人無所謂，老大也這樣認為，於是，老人走了，去了30里外的山裡，那裡交通很不方便，但老人還是時常出來玩，電話裡能聽的出她過的很平靜，說實話那陣子感覺像是心上的石頭落了地一樣，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也很不孝，但我真的希望她開心，可是後來聽說那地方很窮，那老頭人也不厚道，我勸過母親回來過，她聽不進。 轉年六月的一個夜裡，老大來電話說老人病了，好像很嚴重，已經不能坐車了怕中途有危險，我說趕緊叫救護車去接然後送縣醫院，費用先墊付我回去再問我拿，第2天老人被接出來住進了鎮上的衛生所，說是為了方便照顧，因為離家近，老大說如果沒什麼大礙我就不必去了，是的，能省的都盡量省下來給老人治病用。 幾天後老人的病不見好轉，我趕到時情況很糟糕，已經不會走路了，趕緊送縣大醫院，沒人答應，大醫院花錢多，不能去，不要你們花錢我一個人拿好了，我知道我說大話了，我的整個家產不過幾千元，夠不夠用我一點把握也沒有，可是我知道必需這麼做，已經3天了還不見好轉，再不送大醫院後果可想而知，我一個人做不了主，得她們同意，萬一有個閃失，我就成了千古罪人，到時候個個都會變成孝女來指責我的，再說我10多年前就離開那裡了，對那裡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我甚至不知道在哪裡能叫到車，如果是她們的孩子病了，她們也這樣想，那我就真的佩服她們，佩服她們的冷漠佩服她們對待錢比對待生命重要的品德，我會尊敬她們，因為她們夠狠。 經得她們的同意後老六打電話叫來了車，和她一起把老人送進了縣城中院，在病危通知單上簽完字後看著急救床上插著氧氣管的母親，心裡翻江倒海，再回來的晚一點，就看不見您了，什麼要生那麼多孩子？她們是您生的嗎？ 每天吃在醫院住在醫院，老六每天都會來，有她看著，我就去附近找個地方好好睡上一覺，老大老四也會來，老二一次也沒來過，她說：是你叫救護車把她接出來的，她都嫁人了，你要接她出來有本事你一個人管好了，我是不管的。當然，這話不是直接對著我說的，後來幾個人一起上她家逼宮一樣逼來了200塊錢，老四出了將近300，老大也拿了6、700，它們幾個中算老六拿的最多可能花了近千吧，其實她們個個家裡日子都比我好過，但她們不願意拿出來，她們說沒錢，治不好的，會死的，花再多錢也沒用，醫院是個無底洞，得留點錢辦後事，還是回家吧，你也別管了，人總會死的，你把錢花光了你自己日子不過拉--- 這些話聽起來好像很關心我，但我做不到，只要我一走，她們立馬就會把老人拉回家，讓她自生自滅，我知道她們能做得到，但我不知道她們為什麼要這麼做，母親就只有一個，都那麼老了，就是健健康康的也沒多少年好活了，為什麼要希望她早點死，死了就再也看不見了，你們難道真能安心的睡好覺嗎？能睡得著嗎？ 其實老人只是得了腦血栓，坐起來會頭暈，躺著時精神還是不錯的，會說會笑的，根本就不像她們說的那樣，在我的堅持下又住了幾天，醫生說再過一星期就能出院了，半個多月了，老人已經能自己下床方便了，我也該走了，留下身上所有的錢後千叮嚀萬囑咐要照醫生的話去做，我想，錢有了，就只是需要個人陪護，她們幾個輪著交替就是了，就這樣也做不到，家裡忙，沒時間天天跑醫院，在我走後的第3天幾個一起把老人拉回了家。本來打算把老人拉去兒子那裡，老人說：一定要把我拉到那裡去就把我從橋上扔下去好了，那樣還死得痛快點，這才沒去。 去年，原地拆遷，老人不得不搬出老六家，因為三姐不在了，家裡其它人都在外地，房子空著，只要稍加修葺就能住人了，又沒人答應，她們主張一人家裡住一個月，去年12月正好在老六家，春節則在老大家，老大說過年了女兒女婿要回家沒地方住了，老二家養了一個月後聲稱再也不要老人上門了，老六老公說在他那過年，他家門口太陽一天曬到晚，舒服，他老婆不答應，說實話這個妹夫人比妹妹好十倍，就這樣，老人像個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 老人有很多不好的習慣，說實話，看著她的那些壞習慣，我也不是很習慣，加上人老了都有點討人嫌，可想而知，老人的日子當然不會好過到哪裡去，不讓住三姐家那就給她蓋間房讓她一個人住，三姐家門前有的是大片的菜地空著，在鄉下蓋間房給老人住，2、3千元足夠了，我出錢你們出力，豈不是兩全其美嗎？又不同意，一定要把老人送去兒子那裡，理由很簡單：死了怎麼辦，不能死在外面，說是死在哪個村就在哪個村裡叫人，到時候叫不到人幫忙後事，我是不懂民間的風俗，但我知道這不是理由，老人的病已經好了，每天都在外面玩，一個好好的人在那裡，為什麼她們會有這樣的念頭，她們不希望老人活著，只要住在外面，總有一天還會再生病，她們就會再花錢，送去兒子那裡多好啊，離鎮上有3、4里地，死了都沒人知道，她們可是既省錢又省事了，真正的兩全其美了。 老人寧死不去兒子那裡，就不說別的，要上街買菜什麼的都不方便，老人腿腳又不是很利索，下雨更是一路泥濘--- 我除了天天求她們不要把老人送去那裡外沒有任何辦法，一定要搬去那裡想讓她早點死那你們就那麼做好了，別來告訴我，我的話反正沒人在意，你們愛怎麼著怎麼著，我也不管了。 就這樣招來了老六潑婦一樣的一通惡罵：「住在外面幹什麼，丟人現眼嗎，你反正那麼遠，丟人是丟我們的又不丟你的是吧---」 「我沒有能力給她好日子過，但我是絕對不會逼她去死的，畢竟是自己的母親，把她逼死了你能睡得著嗎」 我有什麼睡不著的，我睡的好得很，你那麼好那麼孝順你把她帶走好了--- 我無言了，我的確有愧於母親，我無論如何都無法獨自承擔贍養義務，我很想帶她走，但我沒有這個能力，根本就沒有，我的生活和流浪沒太大區別，過一天算一天，一天只吃一頓，有時連一頓也不吃，一出門就是好幾天不著家，何況城市不比鄉村，汽車開到屁股後頭總是悄無聲息，一個70多歲的老人，眼睛不好耳朵不靈，我怎麼能放心讓她一個人呆著，萬一出事了怎麼辦，那我豈不是害了她，她們就個個都會成為主持正義的法官來審判我，我不怕被審判，但我真的害怕出事情，如果沒有她們，那我別無選擇，可是，除了我，老人還有四個女兒，一母所生，她們為什麼會那樣，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我的這個「家庭」和這些所謂的「姐妹」還有這些讓人難以相信的破事--- 今年正月，幾個人一起買了些舊材料在哥哥門前的空地上蓋了間小屋。 妹夫打來電話問我要錢，我沒給，因為我真的沒錢，就是有錢我也不會拿，我說過，房子蓋到外面需要多少錢我一個人拿，不然我不管事，這麼說只是想讓她們把房子蓋到外面，我想，只要我不拿，她們是不會出錢的，那麼老人就不用搬走，日子雖然不好過，但至少沒人打她，可是妹夫說我先把你墊上，有錢就還我沒有就算，反正我賭輸了也是輸了，無所謂，你不要跟其它人說就是了，沒有辦法了，我一個人能力有限，而她們卻是團結一致的，為了剷除後患，母親最終被搬進了小屋。 可憐的老人，這一次和以前不同，這次是住在女兒們蓋的小屋裡而不是兒子的屋裡，但挨罵的事時常發生，一次差點被打，老人邊跑邊喊叫著逃開了。 好幾個月過去了，沒人去看過老人，老六去過幾次，昨天又去了，又在那裡罵開了：「我一個人拿了1500，還要怎樣，我再也不來了，等你死了我再來---」 這是母親在電話裡哭著告訴我的，她又生病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連自己都養不活，只能眼睜睜看著母親顛沛流離挨打受罵，我也很不孝，但我真的是已經盡最大的力了，母親的病已經花光了我所有的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