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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場戀愛和一列火車

「火車快開, 別讓我等待;火車快開,請你趕快,送我到家鄉,愛人的身旁……」這段歌詞的前後,都還有別的內容,我不太記得了,模糊中就覺得是傷感的意思。

A 不如憐取眼前人

每次陪那個山東女孩等車,她都會唱這支歌。在人聲喧囂的廣場上,她的聲音很低,斷斷續續地,只能模糊地聽到一些相同的詞,在反覆地催促,叫火車快開。我笑她傻,時間明明就是印在票上的。她便要指手畫腳地向我解釋,從開車的時間牽扯到愛情的真諦,要麼,就是不肯再理會我,兀自轉過身去,微微地翹起下頜,看著火車進站的方向。她依舊低低地唱歌,在廣場上的大風中吐氣如蘭。碩大的雙肩包在她的背上,隨著她唱歌的節拍搖搖晃晃。好像一個女孩子的夢想和幸福都裝在裡面。

我在後來知道,那包裡裝的都是一種又薄又脆的餅。她背著那一包的餅去遙遠的廣州,看她的男生。我懷疑在這個速食的年代裡,是否還有人會持久地眷戀這種樸素的東西,像是對待多年的愛情一樣,看著熟悉的枝枝葉葉,有耐心去松土,澆水,修修剪剪地來讓花開不敗。

她是不肯懷疑的。站在廣場的風中,清冷的燈光打在她乾淨的額頭上,我驚訝於這個小小的女子,竟有如此強大的堅定。她這樣不知疲倦地來回奔波,從不曾有過厭倦的顏色。週五晚上出發,週一早上回來,沖一盆冷水在陽台上洗過臉,依舊去聽老教授講她喜歡的平平仄仄。在那些古典的課堂上,她盛開得安嫻而驕傲,像那些詩詞歌賦裡的任何一個美麗的女子,卻遠比她們所有的顏色都幸福。大概是心裡惦著一個人,低眉順眼之間就會流光溢彩。這光彩是千里的風塵都掩蓋不住的。

我回頭艷羨地看她,她就越發裝出眉飛色舞的樣子來了,惹得我憤憤,發誓下次絕不去送她,不再聽她模模糊糊地唱那些關於火車的歌。臨了,還是無法拒絕她的央求,看她滿心歡喜地去了,又滿心歡喜地回來,然後把滿心的歡喜開成臉上的花向我炫耀。

她若高興,便會將那脆弱而嬌貴的餅拿幾塊來賞我。而最後一次給我的餅,卻是滿把的碎末。

她仍舊是在星期一的早上回來的。將那只乾癟的包順手扔在我的床上,便沖了一盆冷水去陽台上洗臉,然後去聽老教授講她所喜歡的平平仄仄。我有些擔心,上課時偷偷地回頭,卻見她已經伏在桌上睡著了,蓬亂的頭髮蓋住了她的臉,身體偶爾地抽動,繃緊了的衣領旁邊,竟然能看到嶙峋的肩胛骨。這個戰勝了火車的女子原來是這般的瘦弱。

許多天之後,她才向我說起她破碎的愛情和破碎的餅。這些我都猜到了。我不忍看她那乾淨的額頭和黯淡的眼神,更不敢對她說那節她睡去的課堂。那節課講晏殊的詞,老師說,「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多麼殘酷和慘烈的咒語。

B 恨薄情一去,音訊無個

格格在大二那年買了手機之後,逐個吩咐我們,告訴所有打宿舍電話找她的人,打錯了。格格的心思是猜不透的,其實也沒必要猜。女孩子長大的時候,都會有自己心裡的小九九,何況是格格。格格是她的綽號。這名字對她來說,沒有半點過分,我甚至覺得是格格本人有些委屈,而不是這個稱呼。

她在學校的舞台上深顰淺笑,台下動了心思的男生絕不止七個八個。格格的滿袖煙雲將整個校園的奼紫嫣紅都比了下去。那幾年裡,格格委實比各種各樣的皇后都多些威風。宿舍裡的電話成了邀約格格的專線,尤其是週末,除非我們將線拔掉,否則在深夜裡都會被電話吵醒。

一年前還不是這樣的。除了格格的父母偶爾打電話過來之外,

找她的只有一個男生。那個男生打來的第一個電話是我接的。我還沒說話,對方就說,我是江西。這句話逗得我樂了半天。他大概有些窘,很久沒說話。後來他叫我姐姐,讓我幫她找一下格格。他說他是格格的朋友。接他的電話多了,偶爾碰上格格不在,我們便會拿他取笑,聽他在遙遠的江西說話,用他清澈的聲音叫我們姐姐,然後極誠懇地請我們幫他找一下格格。他說他是格格的同學。

格格用了手機後,再不接宿舍的電話。宿舍裡有人瞧出了其中的蹊蹺,便為這個江西的男生不平,但也只是背地裡說說,沒人肯在格格的面前開口。他還是打電話過來,叫我姐姐,叫別的任何一個女生姐姐,用疲倦的語氣來請求我們,幫他找一下格格。他連他是格格的同學都不肯說了,在電話的另一端怯怯地,惴惴地等待,然後慢慢地將電話掛斷。這邊的電話裡還響著斷續的忙音,像那個男生一個人在電話機前的哽咽一樣。

他最後一次打電話過來,是一個異常寒冷的週末。我靠在窗前的暖氣片上烘手,看到外面清冷的路燈下,有男生握著女生手,哈出熱氣去給自己的愛人小小的溫暖。電話響了,他依舊叫我姐姐,卻不再請我幫他找格格。他說他想過來看看。我看著窗外漸起的雪,在北方的大風裡癲狂一般地撕卷,不知道該找怎樣一個沒有破綻的借口來阻止他。

他來的那天,北京的雪還沒有完全化掉,街邊殘留著一些都已堅硬的碎冰。格格不知道去了哪裡,我們幾個一起到車站去接他。他穿著南方的衣服,在北京西站的出口處瑟瑟地抖。那是北方的上午十一點,陽光明亮得有些刺眼,但並不溫暖。

在請他吃飯的時候,我出去撥了格格的電話,網絡提示用戶已關機。格格其時已不住在我們宿舍了,除了這個江西男生始終不知道的手機號碼之外,我再沒有別的途徑可以幫他找到格格。我回到飯桌前,大家都明白了結果,只是不肯點破,彼此說些牽強的笑話來掩飾。只有他不肯。他向我們微微地笑,瞇著眼睛,在北方寒冷的陽光下露出潔白的牙齒。他講他與格格的故事,聲音清澈依舊,就如同他在電話裡喊我們姐姐時一樣。

那天晚上,他就坐著來時的火車回去了。我問他回江西需要多長時間,他說是特快,二十二小時五十七分。他用兩根手指夾著薄薄的車票給我們看。

用二十二小時五十七分的時間來遺忘這一場戀愛,是快,還是慢?

C 更隔蓬山一萬重

我決定了留在北京的時候,他已經買好了去西安的火車票。這是兩年前的事情。那時候是從不肯相信現實的,總覺得命運不過是掌紋而已,縱使會有些凌亂,終究還是握在自己手裡。萬一有難過的時候,還可以拿古人的句子來做安慰。他們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我不知道他們當初說的時候,也只是在安慰而已。

我以為只要有信可以寫,有電話可以打,有網絡可以傳送我的電子郵件,就沒有翻越不過的山。我可以在電視裡收看西安的天氣預報,就當作在關心他的寒暖;我可以在電子郵件裡加上一個唇形的圖案,就當作在親吻他的臉頰……我可以做的事是如此眾多,以至於我以為我就跟他在一起。

在我去西安之前,我真的就這麼以為。

在火車上,我構思了一千一萬種的浪漫來想像我們的重逢,甚至在我出站的時候,我都無法停止我的想像。後來我知道,那些沒有實現的想像,根本不是激動,它們只是被我拿來掩蓋自己的恐慌與懼怕。

沒有任何意外,可是一切都不在我的意料之中。他禮貌地來接我,禮貌地為我開車門,他禮貌地為我安排好舒適的賓館,禮貌地請我吃飯,然後禮貌地告辭。在他帶上門的剎那間,我已沒有一絲力氣去禮貌地跟他說再見了,好像一千里路上的灰塵在頃刻之間全部降落到了我的肩上。

從那個夜晚開始,一直到我上了回北京的火車,我都在等他說那兩個字,可是他沒有。他禮貌地帶我逛街,禮貌地為我買禮物,禮貌地給我拍照片,禮貌地誇我漂亮,然後禮貌地道晚安。

「再美麗的誓言也不如粗糙的生活重要」,是我坐在回去的車上時,他打來電話這樣說。其實他已經不用說了。他的新電話號碼早已經讓我淚流滿面了。可能從出站的那一刻起,我已經在開始準備承受他的話,可我還是承受不起。在西安灰色的天空底下,他的一字一句都是如此的鋒利無比,任憑我躲在堅硬的車廂裡,拉上暗黃的簾子來掩蓋自己。我的眼淚落在茶几上的可樂杯子裡,迅速地溶化了,看不見一絲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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