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合適的人結了婚

成都女孩兒曹睿玲與成都某高校的山西帥小伙曉南相愛。畢業後，曉南志存高遠，輾轉全國參加比賽，曹睿玲因難得「相守一生」的承諾而分手，另嫁他人。20年後，年逾不惑的兩人再續前緣，功成名就的曉南難忘舊情，許以承諾，但曹睿玲卻難捨對家人的牽掛……

·講述·

我和曉南的故事要從上世紀八十年代講起，我將自己最美好的青春時光獻給了他。即使現在我身為人母，那個神采飛揚的曉南依然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如果當初他不那麼年少輕狂，一心想出人頭地；如果我能愛得灑脫、自信一點，不那麼多愁善感，執著於一句承諾……但所有的「如果」都沒有發生，錯過一次，我們這一輩子就永遠錯過了。真的應了那句話：「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成都小妹

愛上山西「足球王子」

1983年，我高中畢業，考上一所技術學校,和成都某大學僅一牆之隔。我經常站在陽台上看那些男孩子踢足球，其中，有一個男孩子特別「打眼」，身材高大，全身上下都充滿了活力。他就是曉南，山西人，85級學生，人稱「足球王子」。這些都是我從我的哥們兒、曉南的寢室室友志剛那裡打聽到的。

第二學年的夏天，通過志剛，我和曉南有了正式的接觸。那時，交誼舞風靡成都，曉南常常邀請我跳舞。只要音樂一響起，我們就立刻進入狀態，忘記了周圍的一切。多數時候，我們三個人一起玩耍，我只是安靜地聽曉南和志剛高談闊論。那時，我不懂得什麼叫「愛情」，但曉南就像一個小小的太陽，讓我的生活充滿了溫暖和力量……

1985年，我們三個人都畢業了，各奔出路。我和志剛留在成都，曉南回了山西。

分離後，我才逐漸體會到，我對曉南存有一種愛慕之情。一向含蓄的我寫信時開始大膽起來，字裡行間都流露出這種情緒。曉南的信總是來得很勤，有時候，頭一天剛收到他的信，第二天，另一封信又飛到我的手裡……有一次，他在信中說：「做我的女朋友吧！」那年，我們正式交往了……

1986年的國慶節，我到山西去看曉南。他難掩心中的激動，把我擁在懷裡，興奮地說：「小玲，我的前途一片光明啊，我覺得我渾身都有用不完的勁……」曉南告訴我，他即將被任命為某市少兒足球隊隊長，帶隊參加全國比賽，不久還要到北京進修研究生……他還洋洋灑灑地給我勾勒了關於「我們」的美好藍圖。

那次，曉南帶我回家見他的母親了。他母親誇我乖巧、懂事，還送給我一副金耳環，說我和曉南就算是訂婚了。她語重心長地告訴我：「曉南的爸爸身體很不好，你們趕緊結婚吧……」曉南當即打斷了母親，說不久他就要帶隊參加全國比賽，暫時沒有精力考慮個人問題。當時，我心裡「咯登」了一下……

不久，我回到了成都，曉南沒有來送我，他開始為期1個月的封閉式訓練。我想，我在成都等他吧，等他凱旋，我們就結婚……

情人變得「完美」

我與他漸行漸遠

回到成都後，我的母親知道了我和曉南的事情，堅決不同意我們交往。她說，曉南心高氣傲，不是能跟我過一輩子的人。母親哭著告訴我：「他再優秀，也不是你的，你就別想了，好好找個踏實的人，安分過日子！」

母親的話，讓我開始注意和曉南的差距：我不過是汽車修理廠的工人，他是大學老師，身份懸殊，我是有些配不上他。我決定跟曉南好好談談，看看他是否願意一輩子與我這樣的平凡女孩子風雨同舟。但是，那段時間，我一個人整天胡思亂想，開始為我們的將來擔心。曉南為了比賽的事情忙碌，完全不瞭解我的想法。

1987年6月，我再次前往山西。當晚，曉南溫情地對我說：「小玲，你做我的新娘吧！」相思難捱，好不容易見面，我們把所有的矜持都拋到了一邊，激情纏綿……第二天，曉南帶隊去參加比賽。臨行前，我一直幻想他能給我一個承諾，讓我覺得放心。但是，直到火車啟動，曉南只是給了我一個擁抱，什麼都沒有說。我的心，在那一刻覺得冰涼……

更糟糕的是，回成都後，我發現自己懷孕了！我趕緊給曉南打電話，徵求他的意見。曉南很久都沒有說話，那種沉默的氣氛，讓我窒息。過了不知道多久，電話那頭終於傳來他的聲音，異常低沉：「對不起，我9月末就去北京學習，孩子不能要！」放下電話，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最需要的人是他，但是他在一個遙遠的地方。

做手術那天是中秋節，我在手術台上痛得死去活來，腦子裡一直想曉南的樣子，想他是不是知道我所受的這些折磨……

不久，曉南從山西打來電話，興奮異常，他所帶的球隊所向披靡，奪得冠軍！曉南問我：「小玲，我真的開始飛黃騰達了，你開心吧？」他有成就，我高興，證明我沒有看錯人，但我心中的不安又加重了幾分。

9月，曉南前往北京讀研究生，我更加不敢打擾他。我漸漸發覺，我和曉南的距離不是北京到成都，而是學識、地位、前景等各方面的差異。我渴望與曉南相守一生，但是，我憑什麼向這麼「完美」男孩子索要承諾呢？

看不到將來

我與適合的人結了婚

1988年，曉南依然在北京讀書，我們的婚期成了誰也不願意提到的話題。在此期間，一個叫王強的男人出現了，他只有小學文化，靠做小本生意為生，但人品還算正直。我們在一起沒有什麼共同語言，我也沒有接受他。

曉南寫信邀請我10月到北京看楓葉，信上還寫著「我們好好談談將來」。那「將來」二字，又把我的心攪得一片混亂，難道他要向我求婚？

不久，志剛委婉地告訴我，曉南前途一片光明，又不喜歡受約束，以後我們在一起，我不一定會幸福。志剛是我倆多年的好朋友，他是不會偏袒任何一方的。他的話，讓我心裡的天平漸漸傾向王強。我開始與王強接觸，甚至開始談婚論嫁。他買了戒指向我求婚，我同意了。戴上戒指的一刻，我在心裡輕聲給曉南告別：「再見了，我們這輩子沒有緣分！」

很長時間，我沒有給曉南聯繫。也許，他並沒有看出我的異常。1988年年末，曉南放寒假了，說要到成都接我，然後一起回山西過春節。我本該拒絕他的要求 ，但他畢竟是我一直都沒有放下的人，我決定在結婚前見他最後一面。

我把我和曉南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王強，我希望他能讓我去了一個心願，從此好好和他過日子。王強答應了我這個有些無理的要求。

1989年1月，曉南回成都了，他給我帶回一條當時流行的健美褲，住進我家。當晚，王強也到了我家，他不停地催我把曉南安排到旅館。我看著曉南，感到分手是無可挽回的結局了。「分手吧！」我輕輕地說。曉南說，他看到王強的時候，心裡已經很清楚了。他並沒有挽留我，只是說：「我這輩子，等你結婚後，我才結婚！」第二天，曉南很禮貌地和我告別，面帶笑容，我好像又看到了那個在大學球場上奔跑的陽光男孩子，但是他已經不是我的了。我聽到關門的聲音，曉南走了，我的淚開始流下來，不停地流……

1989年8月，我和王強結婚，我的人生進入到一個全新的階段。曉南成了我深埋在心裡的疼痛和甜蜜。為了徹底忘記曉南，我也刻意和志剛斷絕了聯繫。

婚後，我和王強的生活也是一波三折，在我的協助下，他學駕駛、做生意、辦礦廠，我們的物質生活越來越富足。我一直都認為，我的老公是一個善良的人，但是他文化低、處事作風霸道，經常為了雞毛蒜皮的事情發脾氣。我們常常爭吵，難以溝通，讓我覺得生活很壓抑。每年三月初三，曉南的生日，我都有種衝動，在電視上為他點首歌，即使他根本就聽不到。我有時候會想，如果當初曉南能給我一個承諾，也許和我過一輩子的那個人就是他。但是，生活就是這樣，永遠不可預知，不能控制……

20年後相見

承諾已經來得太晚

2007年9月，我到一所學校辦事，竟然遇到了志剛。志剛怪我不夠意思，這麼多年音訊全無：「我們見不到你就算了，連曉南你都不見，你夠狠心哦！」他自然地給我講起了曉南，他每隔一年就要回成都，名義是看望老朋友。其實，他到我原來住的地方找過我很多次，他又跟很多老朋友打聽，可沒有一個人知道我的情況。

聽到這些，我一時不知該怎麼辦，那個埋藏在心中多年的影子又開始浮現在眼前：那個陽光、健康的「足球王子」，他還好嗎？

和志剛告別前，我留下了手機號，然後忐忑不安地離開了。果然，不久後，我終於聽到了那個久違的聲音，是曉南：「我們都有家庭，都有兒女，但是，我想見你，我找了你20年！」我一時間懵了，不知道該說什麼。莫名其妙地，我就說了這麼一句：「其實，結婚前，我還給你寫了一封信……」曉南接過話頭：「但是，你沒有勇氣寄給我，你怕我看了信，會來找你，你會回心轉意……」

我沒有回答曉南的話，但是，我在心裡已經點頭了。我把那封信用短信發給他：「曉南，你看到信時，我已結婚了，點點滴滴，我都記得，我們有情無緣，我以後要珍惜我的丈夫……」過了很久，曉南再次打來電話，他說，他後悔了，當初太粗心，忽略了我的感受。他解釋說，當初，他一直把我當成他的妻子，他想等他研究生畢業，我們就結婚。我太震驚了，他當初怎麼就不告訴我呢？我以為，他是不在乎我，輕視我，為什麼他不願意和我溝通呢？那晚，我失眠了……

11月，我經不住曉南和一群朋友的勸說，飛往山西和他見面。他很貼心，為了避免尷尬，他找了一個朋友，和他一起來接機。這次見面，我們之間沒有發生任何事情，我們只是不停地說話。他說了很多話，我記得最清楚的是：「小玲，你化成灰，我都記得你！」我相信，曉南的心裡有我，他說的是真心話。

我要離開山西前，他說：「如果你願意，我就願意，好好地在一起！」他要做出這個承諾，需要放棄太多東西，地位、前途、親人……任何女人，聽到這樣的承諾怎麼可能不動容呢？但是，這個承諾遲到了20年，我們都不能回頭了。曉南，你只能繼續活在我的記憶裡，和我牽手過後半輩子的人是我的老公，我需要牽掛的人是女兒、母親、婆婆，甚至整個大家庭的人。 我們錯過了，就永遠不能回頭了……

記者手記

採訪曹睿玲，大概用了4個多小時。20年的感情積澱，關於曉南的點點滴滴，她都記憶猶新。年過40的她，甚至會縱容自己沉浸在初戀的燦爛陽光中，坦誠地講述。她用詩情畫意的語言渲染初見曉南在球場奔跑的喜悅；他們在一起時的默契；她無奈地選擇另嫁他人……但當她講述完畢，回歸現實生活中時，她鄭重地要求我刪減其中很多感情充沛的細節。

對於我的行文，提出許多具體的要求。她說，她不在乎因此而讓故事失色、乾癟。她要保護曉南，他是一個頭戴光環的男人，她不願意曉南會被人從人海中認出來。她還要保護自己的家人，丈夫、女兒、母親、婆婆，多年的同甘共苦讓他們成為親人，融為一體。最後，曹睿玲遺憾地說：「一次錯過，終生就錯過了！」

我可以想像，為了作出這個決定，曹睿玲有多少個夜晚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我為這個女人曾經熾烈的愛情感動，更為她對家人的愛，對曉南的釋懷和最終選擇感慨。既然，曹睿玲愛的是當年那個陽光、率真的「足球王子」，那麼就讓那樣的曉南永遠封存在記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