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妹口述：拒絕用愛一步登天

關鍵詞：踏實與捷徑

傾訴人：程亞菊，34歲，會計

精彩導讀：那時她還在燒烤店打工，渴望過上坐辦公室的生活。有個機會放在她面前，一個男人看上她，說只要她跟他，就能讓她實現理想「一步登天」，她嚴辭拒絕。身邊的姐妹們紛紛走了捷徑，只有她，一步一個腳印踏實地走著，終於，她得到了幸福。(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記者印象：程亞菊至今都散發著淡淡的泥土的芬芳。她的語音裡帶著鄉音。甚至有人給她打電話來，她就用純粹的鄉音熱鬧地與對方說著。說完了，又換成普通話。她說是她老妹。她說她從不刻意掩飾自己老家新洲的身份。

一步登天？

這種捷徑我不走

每個週末，我都會牽著兒子一起到附近的公園走走，看著兒子在藍天綠地下玩得那麼開心，我也很開心。有時候妹妹會帶著她女兒過來和我們一起玩，她沒有結婚一個人帶著孩子過。兩個孩子一起玩的時候，妹妹總會和我說起往日的事。她說，姐，其實憑你的條件，你可以過得比現在更好。想當年，追你的人個個比姐夫哥條件好……

16年前，我剛從新洲鄉下來到武漢，在一個燒烤店裡打下手。每天煙熏火烤的，我總是拿著一個小小的單詞本嘴裡唸唸有詞。家裡沒錢，讀到初二就讀不下去了，但是我知道，英語無論如何是不能丟的。記得那時每天早上，楚天廣播電台有一個「大家說英語」的欄目，我的一天也是隨著那個節目開始的。可我的起點還是太低了，又沒有專門的老師教。還是要學一門紮實的能夠謀生的本事才好。

那時，在武漢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抓錯了一個都是學會計的。想一想，學了會計，就有坐辦公室的可能，那是我嚮往已久的城裡女人的生活埃我報名開始學會計。

每到三更半夜，就是燒烤店工作最忙的時候，會遇到喝悶酒的男人，滿嘴酒氣地對你說，來來來，小丫頭坐下來陪我喝一杯。還會有男人在我點好單轉身離去的時候，順勢摸一下我的屁股……這樣的委屈，我只有獨自吞嚥。

離開那個煙熏火烤的地方，也是因為一個男人。他住在附近，是我們這裡的常客。開始是一家三口來，再後來是他和女兒來，再後來是他一個人來。他離婚了，孩子歸了前妻。

有一天，他主動和我說話，「總看到你嘴裡像唸經一樣，在做什麼啊？」我說我在背英語單詞和會計公式埃總不能一生就呆在這個小燒烤店。他說，你就沒有想過以後開一家自己的燒烤店？我說我要開也不是開燒烤店啊……我們相視而笑。笑夠了，他對我說，我發現你蠻特別咧。

沒想到，他是一家事業單位的處長。他開始送我一些女孩子喜歡的小禮物，比如巧克力，比如小工藝品小擺設。我說我與人合租的房子又小又亂沒地方擺，巧克力不小心被老鼠吃了。我不想與這個背景複雜的離婚男人離得太近。他卻更近了一步，約我去公園。我想和他把話說清楚，就赴約。沒想到見面不久，他就對我動手動腳的，他說很喜歡我，如果我跟他在一起，就可以一步登天，想做會計想坐辦公室，他都可以幫我安排……

我推開他，很氣憤地說，你把我當什麼？他的嘴臉當即就變了，你以為你是什麼？我喜歡你還是抬舉你。我理直氣壯地說，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不可能喜歡你這種人。然後我就走了。我怕什麼？後來這人好長時間沒有來吃燒烤。再來的時候，帶了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城裡女人，入座後對我指手畫腳的，處處找茬。

不過，那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一個星期之後，拿到會計證的我應聘到一家超市做出納。

不肯妥協

難道只有我是另類？

超市裡的小姐妹們和燒烤店裡的又不同，本來模樣就周正的我化點淡妝，就很像都市麗人了。在超市裡上了一個月的班，一個嫂子問我有沒有談朋友？我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說想給我介紹個對象。是個武漢男孩子，找對象的標準就是一要漂亮二要能幹。她觀察了我很久，覺得我很合適。

見面後，發現那個男孩子曾經在我手上買過幾次東西。他穿著入時，很「閃」。見面不到十分鐘，他就抽煙，也沒問我同不同意。然後說，我就是想找你這樣的姑娘伢，單純。我從前的那個女朋友……他和我說他的愛情往事。他們家境都挺好，女孩子經常發小姐脾氣，他們分合幾度，還是分手。他發誓不再找武漢本地女孩，要找個聽話的農村女。

我試著與他接觸，他每天有大把大把的時間陪我。問他不用上班嗎？他說，他老頭老娘(爸爸媽媽)不需要他出去工作。我不能理解他的生活。家裡人聽說我與一個條件挺好的武漢男孩相處，都極力希望我能和他在一起。我說，條件好，那是他父母創造的，他自己一點本事都沒有……家裡人罵我苕，死心眼。

和他在一起的時間越長，我越不能接受他，雖然他對我不錯。他給我另外租了一個一室一廳，讓我住得舒服一些，他很尊重我，牽我的手都要經過我的同意。我不能忍受的，是他的不學無術。

我的小姐妹都勸我，你是需要奮鬥所以你才奮鬥，人家不需要奮鬥了當然可以不奮鬥了，只要他對你好就行了。現成的捷徑，你為什麼不走？

總覺得與他隔著一些什麼，我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他還是沒有辦法達到。我們分手了。

就在那一年，妹妹談了一個武漢男友。男孩沒有正式職業，家人支持他們開了一家理髮店。因為有了共同的目標，小兩口恩恩愛愛，父母都覺得很放心，還總以妹妹的事例來刺激我。妹妹比我年紀小，來武漢的時間也比我短，但是看上去比我穩定。而我當時還在超市工作，剛剛失戀，會計職稱考試也沒有過關，倒霉透頂。

半年之後，妹妹和男友的小理髮店沒什麼生意，兩個人也分了手，妹妹去了一家大的髮廊上班。她也有了新男友，每個星期開著車回家一次，妹妹的男友年紀很大，父母都不願意，但他們每次回來都大包小包地拎東西，左鄰右舍都很羨慕。我偷偷拉過妹妹問，你什麼時候認識這種人的？她說，他是她的顧客，洗了幾次頭而已。我說你怎麼可以這麼隨便！妹妹說，姐，你是不是妒忌我啊？我給了她一耳光。這一耳光，讓我們有一年多沒有來往。

我一直忙著打工讀書，和周圍的朋友打工的姐妹聯繫都比較少。再抬眼一看，當年一起的小姐妹們好多都有了男友老公，不過，有的為了房子嫁了喪妻的男人，一嫁過去就當媽；有的為了改變家裡的經濟情況，做了別人的二奶；還有我妹，找的男友都可以當她叔叔了。我的朋友本來就不多，這三個例子已經足以讓我觸目驚心。

我為這個和妹妹鬧翻了，周圍的人都覺得我很另類，為這點小事。難道真的是我另類嗎？

千帆過盡

選擇最平實的生活

在我27歲那年，我家發生了一樁大事。妹妹的男友，原來是個有家庭的人，妹妹被騙了！而我又一直沒有對象。家裡像炸開了鍋一樣，爸爸為我們倆的事都氣病了，說我妹膽子太大了，我的膽子又太小了。我的寂寞，他們無法理解。我只想憑我的本事，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屬於我自己的路。至於那個能夠成為我老公的人，必是在這樣一條堅持獨行的道路上遇到的。

那時，我已經應聘到一傢俬企做會計。我接觸的圈子很有限，雖然來武漢也有些年頭了，但是在這裡，我還真不認識什麼人。我是指知根知底的，腳踏實地的人。

無意之中看報紙，在報紙的中縫看到很多徵婚啟事，條件都蠻好。打電話詢問，都是中介，我留了個心眼，怕遇到婚托。後來又發現偶爾也會有個人徵婚的，我試著打了一個電話過去……當然，都是背地裡偷偷打去的，用這樣的方式，我一無所獲，還搞得身心俱疲。

一晃，二十八歲了。一個在武漢的遠親要給我介紹朋友。我正在猶豫，家裡又出了一條爆炸新聞，妹妹懷孕了。妹妹背著我們，還和那個男人有來往。那個男人明確表示不要她的時候，她的肚子已經顯懷了。妹妹哭著說，她原以為，有了孩子，他會考慮離婚和她在一起的。我歎息，世界上沒有不要錢的午餐，你卻偏偏要走捷徑。

妹妹的事讓家裡人覺得壓力很大，轉而逼我一定去見見遠親介紹的那個男人。我去見了，介紹人說他的父親是一家國企的老廠長，他自己就在那家國企裡工作，一個月的錢剛夠他自己花。介紹人說醜話說在前面，沒有新房子，即使結婚也只能和公婆住一起。

第二天，男方那邊傳過話來，他對我很滿意。只是，他媽在遠處偷偷看過我，覺得我太漂亮了，一個長得不錯的農村女孩，在城裡又這麼多年，為什麼不結婚？他們一家對我持懷疑態度。要是別人，大概覺得受到了侮辱，早走了吧。偏偏我，看中的就是這種實在坦白，和我們農村人很像，很質樸。我主動把我的經歷寫了一封信，叫介紹人給男方家裡看。男方爸爸第一眼就說我的字不錯，說現在的年輕人字寫得好的已經蠻少了。男方家裡先認可我的字，再才讓他兒子接觸我這個人。因為一切都在家長眼皮底下，且是以結婚為目的的，半年後我們就結婚了。又過了一年，生了兒子。

很多人以為我和他沒有經歷過如膠似漆的戀愛階段，一定沒有共同語言，也不會有什麼愛情。其實他們錯了。我選擇他，肯定有我的道理，在我和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在公園的長椅處，他從口袋裡取出紙巾來擦乾淨，請我坐。這個細節打動了我，我想他應該是那種細心的男人，很會關心人，很實在。

生活，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著。離我一開始的夢想，的確是很遠。甚至比起大部分農村出來拚命的姐妹，我的生活也只能算是一般般。但是我過得特別踏實。我希望的坐辦公室的生活過上了，每天下班回家，武漢的萬家燈火裡也有屬於我的一扇窗，窗裡有婆婆為我準備好了晚飯，有公公在逗孩子，稍微回家晚一點，老公的一個電話就追過來——你在哪裡啊？

想一想我剛到武漢來時動盪的生活，動盪的感情，看一看周圍有的姐妹走了捷徑卻沒有一個擁有真正的幸福，真的覺得踏實就是一種最樸實的幸福。

做朵踏實的時鐘花

在南美熱帶雨林裡，隨處可見一種花色的小花。它的形狀很像時鐘上的文字盤。所以叫它時鐘花。這種花並非徒有其表，到了屬於自己的花期，每天早晨太陽升起，花朵就綻放，晚上太陽落山，花朵就閉合。天天如此。更奇的是，它的花幾乎同開同謝，奇特無比。

時鐘花的特點就是準時得刻板，除此平淡無奇。你若只是路過它，頂多會把它當作一種長得像鐘的平凡小花而已。見過它兩三次的花開花謝才漸漸懂得，這樣的按部就班、平平淡淡便是它的一種美。是的，時鐘花的花語就是踏實。

八卦一下，具有時鐘花同類秉性的女人，終生伴侶往往不難尋覓，也容易得到平穩的幸福。因為好男人的內心也是渴望穩定的。

踏實平凡的時鐘花離幸福最近，一步一個腳印的女人最靠近幸福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