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後都在南昌工作。他在某建築設計院，我在一家房地產公司。可這都與房子有關的工作竟沒使我們住上好房子。我們住的那套房子是在密密匝匝的居民區，陽台離對面人家的陽台不足三米。選這套房子是因為當時我和浩然等房子結婚等不及了，好不容易有個兩室一廳，高興還來不及，哪管什麼居住環境與外部空間。

婚後的生活甜蜜而充實，我倆感情深厚，事業進步。三年後，我們有了一個愛鬧的兒子。小傢伙什麼都好就是睡覺不乖，要麼得含著奶頭，要麼必須有人抱，而且特別容易被驚醒，一點動靜就大哭不止。浩然很快就沒有了剛開始當父親的喜悅，洗尿片，烘衣物，給孩子洗澡泡奶粉，帶孩子看病打防疫針，他煩透了。晚上有時兩人想親熱一下都不行，聲音大些孩子就哭，我只能推開衝動的他去抱兒子。到後來，浩然乾脆斷了這念想，抱了床被子一個人睡到隔壁房間去了。

一天，浩然心血來潮在家裡嚷嚷著要養花，沒容我表態，他就幹了起來。他在陽台外搭了一個堅固的鐵架子，別說養花，就是在上面站兩個人都沒問題。這下，從我家陽台到對面陽台的距離已不到一米。浩然弄來許多花，擺得滿滿的，一有空他就泡在陽台上。開始我還帶著兒子陪他一起給花澆水，可後來浩然對兒子總把花撕爛竟表現出異常的生氣。我一賭氣，就再也沒去理過他那些花花草草了。

日子一天天平靜地過著，兒子一歲了，我放心地將他托付給他的爺爺奶奶，只有週末和雙休日才接回來。我滿心歡喜地等待浩然再次點燃他的激情，可他好像還沒有從以前的環境中解脫出來，對我的多次暗示竟少有反應。

又是一個週末，爺爺打來電話讓我們早點去接兒子，他們要參加一個聚會。不巧那天我正好有個業務要談，我打電話讓浩然去，浩然一口答應。下午客戶提前約我出去，談得很順利，送走客戶後時間還早，我到超市買了不少零食拎回家準備給兒子晚上吃。還沒進家門我就聽到了兒子的哭聲。我奇怪浩然怎麼這麼早就把兒子給接回來了。打開門一看，兒子將一桶奶粉打翻在身上，奶粉和著眼淚鼻涕都結成了疙瘩。浩然竟然不在家裡，不知他死哪去了。我氣極了，把門反鎖死，心想，這哪像個父親，不求饒別進門。我抱著兒子進了衛生間給他洗澡，洗得差不多的時候，兒子突然指著我身後歡叫著：「爸爸，爸爸。」

我回頭一看嚇出了一身冷汗，浩然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我身後。我驚訝萬分，問：「你怎麼進來的？」「開門進來的呀１「門我反鎖了你也進得來？」浩然一怔：「我、我就這麼用鑰匙一擰門就開了，你是不是弄錯了１這不可能，我剛要追問，兒子在澡盆裡跌了一跤，我趕緊過去扶。浩然嘻皮笑臉說只是出去買了一包煙而已，不用大驚小怪。很明顯他在撒謊，可他是怎麼進來的呢？我沒露聲色，我相信自己有能力找到答案。

晚上，浩然破天荒地主動一個人帶兒子出去溜躂。他們一走，我就打開房門，在門半掩的狀態下把鎖反鎖，用鑰匙捅進去試了試，根本打不開。太奇怪了，我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浩然根本就沒有出去，而是在家，聽到我回來開門就藏進了壁櫥裡？甚至難道當時還有一個女人，他們正在偷情？一連串的念頭蹦進腦子裡，讓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覺得裡面有隱情。

必須把這個謎底揭開。

花叢裡掩映的謎底，比我想像的還要可怕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裝作沒事人兒似的，暗地裡卻加緊了對浩然的監視。他大多數還是在陽台，擺弄他那些花，也沒見他打手機和什麼人聯繫。幾天後，就在我剛放鬆警惕時，我一回頭向陽台浩然的背影望去，卻突然看到對面陽台一張美艷的女人臉龐一閃而過。就是這一眼，女人的敏感使我突然好像捕捉到了什麼。

第二天，我提前下了班，開門後就直奔陽台。對面陽台窗戶關著。我開始仔細觀察自家陽台。架子上擺滿了鮮花，一盆盆散發著清香。咦！這裡的油漆怎麼掉了，我用手一摸，非常光滑，像是有人經常踩在上面。當我抬起頭目測到對面陽台的距離僅一步之遙時，我不禁打了個寒噤。難道？－…

可怕的猜測在幾天後週末的下午終於被證實。那天下午浩然公休在家。我特意提前請假回家。下午4點我打開家門，屋裡沒人，而早上我關上的陽台窗打開了，對面的陽台窗也開著。我便躲在角落裡目不轉睛地盯著對面，我猜浩然百分之百在對面。過了近一個小時，忽然對面傳來了嘈雜聲，聽聲音好像是那個女人的丈夫回來了，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馬上就會有結果！心裡有個聲音卻又在大聲喊著：「別出現，千萬別出現１可事與願違，衣冠不整的浩然很快出現在對面的陽台上，神色慌亂的他爬上鐵架子跳了進來。那一刻我幾乎要瘋狂了，可理智讓我悄悄躲進了衛生間。

我飛快地脫掉身上的衣物，打開噴頭讓涼水淋遍我的全身，嘩嘩的水聲掩蓋了我的哭聲。那是傷心欲絕的慟哭。平心而論，我是一個好妻子，好母親，浩然怎能這樣對我。我想衝出去給他兩耳光痛罵他的無恥，更想咆哮著把他撕碎，但我忍住了。我想到了兒子，想到了苦心經營的家，兒子不能沒有父親，這個家也不能因此毀滅。

我艱難地調整好自己的表情，關上水，擦乾淚，穿好衣，走出衛生間。浩然坐在沙發上，很緊張。因為他不能肯定我是否發現了他的醜行。也許是為了掩飾，他到衛生間拿來一條毛巾遞給我，說：「你今天回來真早。」我說：「是呀，領導讓我辦點事，辦完就提前回來了。」

浩然凝視著我的眼睛。我避開。我的眼睛又紅又腫，我不想讓他看見。

晚上我發燒了，躺在床上。浩然又是找藥又是遞水，還給我煮了一碗麵條。我端著碗，熱氣迎面撲來，心裡一酸，淚珠滴到碗裡。我溫柔地對浩然說：「你真是我的好老公１我痛苦地掩飾著心中的悲哀，為了兒子和這個家，更為了自己的幸福，我不能和他吵，我要想辦法把他拉回來，儘管我無法肯定他馴服的外表下是否還隱藏著一顆蠢動的心。

可能浩然從我紅腫的雙眼裡發現了什麼，以後的兩個月裡他變化很大，主動帶兒子，跟我沒話找話，他在試探我的反應。我自然地配合著他，拿出了百倍的柔情，不再沉溺於電視劇，而是上街給他買衣服，陪他看電影、吃宵夜。家務事我盡量攬下，還不忘給他燉補品。我更加注重自己的外表與修飾，我精心挑選能顯現我優點的服飾，變換著髮型，連同事們都驚歎我脫胎換骨、青春再現。

浩然默默感受著我的關懷與改變，我發現他去「看花」的時間越來越少，有時兩個星期他都不上陽台。為了不讓鮮花受罪，在浩然驚訝的注視中我坦然地澆水剪枝。意料中，我在陽台上看到了那個漂亮的女人。她幽怨的眼神分明在告訴我，浩然心中的天平已經向我傾斜。但我知道，浩然還沒有徹底了斷，畢竟花還在養著。

一天，浩然帶回許多資料。他說領導把一項重要工程的設計任務分別交給了他和同處的小張，這是個表現的大好機會，因為老處長就要退休。但小張是副院長的親戚，浩然認為自己處於下風，只有在設計上勝過小張才有機會被提拔。聽到這個消息我心中燃起了希望，這是上天給我的一個絕好機會，也許這下，我就將大獲全勝！

我在房地產公司多年，看過的優秀建築作品不計其數，對此我胸有成竹。當浩然徵求我的意見時，我滔滔不絕，我認為，由於這項工程在本地施工，必定要結合南方的實際進行設計，要有清秀脫俗的特點，絕不能盲目模仿脫離實際。浩然聽後拍著大腿連聲叫好。一個多月，我陪著浩然伏案苦算，一份近乎完美的設計出爐了。我拿著圖紙先找到自己的經理，他在地產界搏殺多年，有伯樂風範。果然，他一看圖紙就愛不釋手，並評價說：「如果沒有過人的智慧與豐富的實踐經驗絕拿不出這麼好的作品。」浩然知道了滿心歡喜地去向領導交差，我們靜靜等待著好消息。

可不曾想，在設計院初審會上，浩然的設計得分竟沒有小張高。浩然頹廢極了，請病假躲在家裡生悶氣。看見他這樣我決心一搏，沒和他商量我直接找到了設計院一把手。表明身份後我說明了來意，我從設計的原創意談起，列舉設計中的優點與獨特性。當然，我沒忘了報出我們公司經理的名號及他對此設計的評價。果不其然，那位老院長聽到這些後，表情凝重地接過圖紙審視了起來。末了，他對我說：「我會親自參加終審１回到家我什麼也沒說，因為我知道，無論是浩然還是我，都會有一個全勝的結局！

他對我說不想再養花了，我偷偷笑了

沒過兩天，浩然就接到通知讓他去參加終審答辯。他懶洋洋地走了。我專門請假在家裡做著準備，我給餐桌換了一塊溫馨的桌布，把家裡打掃得乾乾淨淨。我精心做了幾樣浩然最愛吃的菜，還準備了一瓶香檳。我肯定，再回來的必將是一個完整的丈夫，他會交還一份完全屬於我的愛。

浩然進門了。燦爛的笑容告訴了我終審的結果，他用異樣的眼神注視著我，流露著久違的柔情，彷彿我們是第一天相識。房間裡的小變化他明顯察覺了。浩然沒說話，他打開音響放進戀愛時我們最愛聽的CD，悠揚的音樂中他走到我的身後摟住我，摟得很緊，我喘不上氣了。他貼著我的耳邊輕輕呢喃：「謝謝，真的謝謝你１

晚上，很久沒有點燃的激情終於爆發了，我如一葉驚濤駭浪中的小舟，時而在浪尖，時而被淹沒，大汗淋漓中，我倆相擁入眠。朦朧中我聽見浩然對我說：「我不想再養花了。」

我閉著眼睛假裝沒聽見，但我偷偷地笑了。 我早晨起床時，浩然正忙著搬花。我說：「這麼美的花不要了多可惜１浩然認真地看著我說：「不可惜，你比這花美一百倍１浩然開始動手拆鐵架子，我叮囑他小心。帶著愉快的心情我出門了，一個早上我都哼著小調，同事們問我是不是中了獎。桌上電話響了，我接起，聽筒裡傳來的竟是我們家樓下鄰居的叫聲：「快回來，你老公從四樓陽台上摔下來啦……」

浩然的手術做了6個小時，他脾臟破裂，引發大出血。下頜骨，大腿骨，手關節粉碎性骨折。尤其是脾臟，摘除後仍有少量出血，弄不好就再也醒不過來。

我肝腸寸斷。做夢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早知如此，就應該制止他一個人去拆那該死的鐵架子。雖然浩然到現在也沒向我坦白過一句，我也仍然不知道他是怎麼和那個女人好上的，可這又有什麼關係，他已經回到了我的身邊，他是在用行動悔過呀！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難道老天都不肯給浩然一個機會嗎！？可是我已經原諒了他呀，我依然有一個美好的家，兒子依然有一個好爸爸，我並沒有什麼損失呀！我向上天祈禱著奇跡的降臨。

我緊緊握著浩然的手，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醒過來吧，你不能離開我，我們的家需要你１淚水已流乾，我幾乎絕望了，在極度疲憊中我昏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我的手上一動，我被驚醒，抬頭一看，兩顆豆大的淚珠從浩然緊閉的雙眼中順著臉頰往下流淌，他有知覺了，我高興得喊了起來。大夫，護士都進來了，一陣忙碌後，主治大夫對我說：「真沒想到他的生命力竟然如此頑強，今晚他算是扛過來了，明天會有希望的１聽著這如赦免書般的診斷，我破涕而笑。畢竟老天憐憫了我們，沒讓我和浩然留下終身的遺憾！

第二天下午，浩然睜開了雙眼，他的目光急切地在病房裡搜尋著。當看到我站在他面前時，他又流淚了，喉結不停地滾動著。我輕撫著他的面頰說：「好好養傷，往後我們的日子還長著呢１浩然慢慢合上雙眼，喉嚨裡發出劇烈沉重的嗚咽，我明白，這是他的懺悔，這是他在祈求我的原諒，這比他對我說一萬句「對不起」管用百萬倍！

不久，浩然又進行了第二次手術，大夫說這是保證他將來能靈活地運動並流利地開口說話。他粉碎的下頜骨、手臂和大腿在醫生的治療下快速地癒合著，脾臟手術部位拍片後顯示情況良好。醫生對浩然說，多虧有個好妻子否則絕不可能恢復這麼快，浩然拚命點頭表示贊同。半年後，我推著坐在輪椅上的浩然出院了。浩然笑著對我說：「我還真急著到設計院去坐處長寶座呢１

一年後的2002年春天，我35歲生日。浩然在外面訂了一桌酒席，請來親朋好友給我慶賀。兒子大了一些，不停地喊著「媽媽生日快樂」，我真是樂得嘴都合不攏。可浩然遲遲沒到，他又跑哪去了，最近總是神神秘秘的。正焦急間，浩然推門而入，他捧著一大束玫瑰，手裡還拿著一個大信封，上面紮著漂亮的蝴蝶結。浩然把花和信封遞給我深情地說：「生日快樂１我迫切想知道信封裡裝著什麼，打開一看，裡面竟是一張貸款購房的契約書。我驚喜萬分。浩然輕聲對我說：「明年這個時候我們搬新家。」我惡作劇地補了一句：「還要養很多花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