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丟了相愛的好女孩兒

採訪時間： 2005年1月8日

傾訴人： 周林 24歲 職員

採訪人： 本報記者 毛磊

電話裡周林的聲音很成熟，語言也很簡練，帶著南方口音，讓人誤以為他已是久經商場的大男人，但是一見面，那一身正裝之下的孩子氣還是很明顯。

2000年10月12日，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那一天。那是個週末，我早早起床，穿戴整齊，來到婷的宿舍樓下，抬頭看著她們宿舍的窗口內心充滿喜悅，這是我與婷的第一次約會。

我是福建人，婷是湖北人，我們同在荊州市一所中醫藥學校讀書，我比婷高一個年級，算是她的師兄，在我們約會之前，我知道她已有一段時間了。她跟我宿舍的一個室友是同縣老鄉，我們曾在一次聚會中見過一面，那時她留給我的印象很乖巧，不太愛說話，由於彼此並不是太熟識，我們沒有怎麼說話。不過自從那次之後，我就記住了她的模樣，以後將近半年的時間裡我幾乎天天都會看到她。那時候，我差不多每天都會在學校操場與同學一起打籃球，而她則總在每天傍晚時分，提著一個小水桶去學校澡堂裡洗澡，她是個特愛乾淨的女孩。有時是她一個人，有時是跟別的女孩說說笑笑一起去，她愛穿一條橙色的褲子，我總能在人群中一眼認出她來。我不知道那時她有沒有注意到操場上的我，但是我卻不得不對自己承認我開始留心這個女孩子了，有時候她來的時間晚一些，我心裡就會不踏實，打球也不在狀態，當她路過這裡時，我又會心跳加速，跑起來更快了，投球也更猛了，但是眼睛的餘光卻一直追隨著她嬌小玲瓏的身影。

說起那段時光，周林有些羞赧，抬眼望向窗外，笑意在嘴角漾開，我想他一定是又「看」到了幾年前的那個愛情萌動的少年，「看」到了那個一度令他魂不守舍的少女的背影。

說是約會，其實也就是沿著校園外面的一段城牆走走。兩人隨便聊著一些話題，但我又彷彿聽不到她說話，因為離她挺近，我隱隱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來一種淡淡的香味，似茶香又似花香，這說不清的絲絲香氣讓我整個人有一種飄浮的感覺，有時自己剛說了一句話，她接著說了，我又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些什麼。雖然我至今也沒有問她當時是什麼心情，但是我可以感覺到她也像我一樣快樂，一樣有一種眩暈的感覺。明媚的秋陽漸漸暖起來，路邊的樹木還一如夏天綠得發亮，花壇裡有一些艷麗的花隨風擺動，偶爾我們兩個人同時看向對方，匆匆對視又裝作若無其事地閃開，但就在對視的一瞬間，快樂幸福的感覺像溫暖的泉水一樣從彼此的眼睛裡湧出，將兩個人淹沒。從那一刻起，我就暗暗對自己說，一定要好好對待這個女孩。

我們把那段城牆走了無數個來回，兩人卻一點也不覺得累。然後，我又約她一起到教室坐坐，週末的教室裡空蕩蕩的只有我們兩個人，她突然不好意思起來，臉蛋兒緋紅，安靜地坐著，我試探著輕輕握住她的小手，溫暖而柔軟，她沒有反抗，我們就那樣安靜地坐著，沒有說一句話，那一刻，我們像所有戀愛中的人一樣：真想讓時光停留！

愛情形式不同，但愛情帶來的幸福感覺是相似的，從周林的講述中，我可以想像一對情竇初開的青年男女，在茫茫人海中遇到另一半的激動而興奮的心情。

之後，我們兩個人開始在校園裡成雙成對地出現。她將我的飯盒與她的放在一起，帶到教室裡，每天下了課，她就提著兩個人的飯盒來到約定的地點，然後我們一起到食堂吃飯，兩個人共用一張飯卡。吃飯成了我們戀愛的一部分，每天的飯菜也因為彼此共享而更加香甜，相處中我感到她是個思維敏捷，聰明而認真的女孩子。那時候，生活雖然單調，但是愛情的到來給時光塗上了色彩，雖然有時候兩人也會為一些小事吵嘴，但陷在愛河裡的人有時候覺得爭吵也是一種甜蜜。那一段，哥們兒總說我打球少了，人卻變得光鮮了，感歎愛情力量的偉大。

那時候，我們兩個到週末時就會到外面閒逛，每一次過馬路，我都不由自主地握緊她的手，而她則會輕輕地依偎著我。後來她悄悄告訴我，我的這個下意識的舉動常常令她感動，她說，我讓她有一種被人疼愛與保護的感覺。

快樂的時光總是很短暫，我很快面臨畢業。2000年年底，家裡給我在福建找到一個實習單位，我就離開了學校。送我走的時候，她哭了，久久地趴在我懷裡不願離開，那樣子讓我現在想來還心疼不已，我們倆就此開始了長達3年多的分離。

接著我們就開始大量地給彼此寫信。我的信總是比較短，而婷的信總是很長很長，她的文筆好，在信裡把她的思念之情全部向我傾訴，她把每一天的心情都記錄下來，算出我們分開了多少小時、多少分鐘，寫到信裡告訴我。中間還有一次，她用磁帶錄下自己唱的一首歌寄給我，我接到後打開一聽，淚就流下來了。

說到這裡，周林輕輕地笑了，眼睛裡有種亮晶晶的東西閃爍。

後來，我到一家企業工作，在我的要求下，單位終於將我從天津改派到武漢，我和婷離得近了一些。但是，當婷發現我在工作中時常接觸到一些同齡女孩子，而我本身是個個性開朗的人，不可能在工作中去刻意改變自己的個性，她就變得有點焦躁。在我們因為一些小事發生爭執時，她時常將這個問題提出來，認為我對她的感情變了。因為這個，我們的爭吵失去了以往的甜蜜感覺，出現了異味。

2002年6月份，婷畢業後在廣東找了份工作，而不久之後我又被派到了鄭州市，我們兩人再一次遠遠分開，還是靠信件和電話聯繫。她不在我身邊了，對我的猜疑就更多了，我越解釋越解釋不清楚，她一提這個我心裡就又急又氣；而她開始掙錢後花錢變得大手大腳，雖然掙了不少，但一點也存不住，我也沒少批評她不會理財，她當然也不服。

爭吵雖然不斷，但是兩個人都沒有考慮到要放棄對方，現在想來，我們好像一直在試圖努力地改變對方，讓對方以自己的方式成長，彷彿只有那樣，對方才能更完美、才能有更好的發展。我們就像兩棵不同種類的小樹，以為世界上只有自己的一種成長方式，當看到對方長出了與自己不同的樹葉、開出了不同的花朵，沒有學會去接受而是想要去改變，但這種改變又是不可能實現的。

2004年5月，在雙方家長的提議下，我帶著婷回到福建老家，給我爸爸過50歲生日。這是她第一次與我家人見面，卻得到了家裡人的一致好評，爸爸媽媽不止一次對我說，我遇到婷是我的福氣，要我好好珍惜。

周林從包裡拿出一個紙包，輕輕地打開，裡面是幾張照片，照片上是他和一個紅衣女孩的合影。兩個人笑得很甜蜜，婷看上去有著南方女孩特有的俏麗與聰慧。

可是這麼好的女孩子我卻沒有好好珍惜。2004年11月份，婷來到鄭州，在一家公司工作。我們終於在一起了，但是矛盾也隨著天天在一起面對繁瑣的生活而升級。尤其是她剛來時，身上沒有錢，我給她生活費，她毫無計劃幾天就把一個月的生活費花完了，我一再地強調讓她學會理財，但是卻讓她誤以為我不想給她錢花。我不知道怎麼給她解釋，兩個人的矛盾一觸即發，12月13日，我們大吵一通後，她從我們的住處搬了出去，事後我一直向她解釋，但她卻一直不願搬回來。17日晚上，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本來兩個人懷著較好的心情想解開矛盾，但沒有想到最後說著說著又吵了起來，情急之下，我順手拿起一杯水潑到了她身上，這一下更激怒了她，我們越吵越凶，我就給她一巴掌，讓她冷靜下來，但她不但沒有冷靜下來卻更氣惱地對我又拍又打。最後，她氣呼呼地摔門而去，就此，我們失去了聯繫。

周林講到他們戀愛的幸福時光時，眼睛裡像是跳躍著兩簇小火苗，而講到此處時，小火苗滅了，他低下頭，說不下去了。他遞給我一張紙，那上面是他寫給女友的一封信。

…… ……

婷，你還好嗎？我只想讓你知道我的心，知道我對你的愛，我現在真的很擔心你的生活，不知道你身上還有沒有錢，不知道你每天在哪裡奔波。你在鄭州新認識的幾個朋友我一個也不認識，你新搬的住處我也不知道在哪裡，我才發現我對你的關心真是太少了，我心裡滿是愧疚。

我不停地給你家裡打電話，但是他們也說沒有你的消息，我幾乎無法正常工作了，每時每刻都在想著你，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新認識的那些朋友是不是可靠，你的心裡還在想著我嗎？我反覆地看你以前留在我這裡的幾頁紙，那上面有你清秀的字體，你在上面說，你的心裡很矛盾，你愛我但不知我們為什麼總在爭吵，其實這也是我想說的。現在仔細想了想，我覺得我們之間缺少更多一些的包容與溝通，還有就是我的愛的表達方式有時候不恰當，讓你誤會了。可能我們爭吵最多的就是關於理財的問題，我總在指責你花錢太大手大腳了，可你不知道我並沒有真正埋怨你的意思，只是想讓我們兩個能養成良好的理財習慣，為我們的將來做好打算與準備。但我沒有顧及作為女孩子跟男孩子的不同，總在以我自己的標準要求著你，難免讓你誤以為我「變了，不再愛你了」，其實只是我覺得我們很親近，我把你當成了我的一部分，甚至就是我自己，有什麼就說什麼，不去講什麼方式，說的甜言蜜語也少了。還有，我在工作中會接觸到別的女孩子，但是那只是一種工作，希望你能理解我。婷，我想對你說，我對你的愛一天天在加深，我會愛你一生！

婷，你還記得你用五角紙幣折的那顆心嗎？我一直帶在身邊，每當我的手觸摸到它，我心裡就會一痛，就會想到你。

婷，你還記得那一次我生了病，你給我輸液扎針的事嗎？由於天氣冷血管收縮，你連紮了兩次才扎進去，我沒有覺得疼，可你的眼淚卻流下來了。沒有了你，我以後生病了怎麼辦呢？我丟了我的愛人，我怎麼才能找到你，我最親愛的婷？

周林將他對女友的思念寫在紙上，內心的激動與擔心已讓他無法再用言語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