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又是一年飄雪時，紛紛揚揚的大雪瀰漫著整個京城，我一個人走在校園的小路上，這條我們一起走過無數次的路，這條給我回憶的小路，現在路邊的一切依舊，長椅上滿是積雪，周圍的一切都披上了銀色的外衣，好美，真的。

踩在積雪上，咯吱咯吱的，我喜歡這聲音，因為它證明了雪的存在，好像我每年的今天都會一個人來這裡看雪，只是為了證明你的存在一樣，真的，我能感覺到你的存在，但是為什麼你就不肯出來見我呢？

還記得那個聖誕聯歡會，我們溜出來散步，雪聲咯吱咯吱的，像今天一樣，你說你不喜歡太吵，靜靜的夜，好像現在一樣，什麼都可以想，什麼都可以不想，當時你的髮絲上雪花晶瑩，高大的身影，卻很淒涼的站在那裡，其實我好想和你說：不同的環境給人不同的感覺，寂靜可以讓人冷靜的思考，但是人不能太極端的，太過執著總會傷到自己。

但是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應該做的就是靠在你懷裡靜靜的聽你說話，乖乖的象只小貓，真的，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會那麼溫順，你的冷峻讓我折服，喜歡你眼裡的憂鬱，如果這憂鬱是一團冰，我不奢望能夠融化它，只要你肯讓我陪在身邊就好，在你身邊給我留一個位置，好像現在這樣。

你問我喜歡什麼季節，我說喜歡夏天，你說你喜歡冬天，喜歡冬天的人懷舊，喜歡夏天的人時尚，我們在一起會怎麼樣呢？

（二）

被你寵著的感覺真好，記得那時候我總是很迷糊，我們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桌，我聽歌看閒書，你就幫我記筆記，喜歡你帥氣的字在我的筆記本上，還有認真的眼神，黑黑的整齊的頭髮，好香好香的細發水的味道，想起來都會發笑，這樣的你竟然會被我俘虜。

大一剛開學第一天註冊報道，我是第一個來的，所以老師要我幫著註冊發書，歐陽樂.歐陽這個複姓我很喜歡,氣宇軒昂,用樂做名,又覺得不失儒雅,而你的人也和名字一樣,氣宇軒昂又不失儒雅的氣質……

「依諾，怎麼了？」

「沒有，我在想如果沒有你的成全，我和歐陽還會不會在一起……」

「你覺得他的心都不在了，我要他的人還有用麼？」佟寧柳眉一彎，很無辜的看著我，「其實我在他面前根本不是真正的自我，有時候會覺得裝得很累，他喜歡像你這樣柔柔弱弱的女孩兒，我們的個性太像了，這樣解脫了反而更好，依諾，幫我好好照顧歐陽，你比我更適合他。」

我知道她一點也沒有怪我的意思，但是看著她憔悴的樣子，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但是在歐陽的愛面前，我真的無法拒絕，拒絕一份自己渴望已久的愛情。

佟寧和我是發小兒，我們兩家是世交，從很小的時候起，我就叫她姐，其實她只比我大20天，卻像個小大人似的護著我，不讓任何人欺負我。她是那種很獨立很有個性的女孩子，而我卻永遠都是這副死樣子，迷迷糊糊的死性難改。

（三）

佟寧有個男友，高中同學，我早就知道的，只是一直沒見過，那時候她和爸爸媽媽在濟南，大學才回到北京，常常聽她說起她們在一起的浪漫時光，很幸福的樣子，我知道她很喜歡很喜歡那個男生的，只是覺得她們在一起的時候她好遷就他，可能這就是愛情的魅力吧，我總說她是個幸福的小傻瓜，而我是個沒有幸福的傻瓜。

雖然總是和男生打打鬧鬧的，但是從未對什麼男生動過真情，佟寧說我冷血，我就和她傻笑，然後說有可能呵呵。這就是我的性格，如果沒有答案，那就同意別人的答案。

直到開學那天看到歐陽樂，一切都改變了。

老天似乎特別厚待我似的，而後的幾天裡，我們總能碰面，還一起進了學校廣播室，我發現我們對音樂的感覺很相似，每次我找到喜歡的歌，他也一樣對這首歌很瞭解。

我們相識在九月，相知在落葉的季節，校園裡都是我們的身影，然後，在那個飄雪的季節，我們相愛了，整個校園都留下過我們的足跡，我把自己的幸福和佟寧分享，可是那時候她正和男朋友鬧彆扭，沒心思分享我的快樂。

歐陽和我說過他高中時候有個女朋友，認識我以後就分手了，我一直沒有在意，那個聖誕節我們溜出來散步，回去的路上看到佟寧消瘦的身影在瑟瑟風中，我跑上前去和她打招呼，發現她看歐陽的眼神充滿幽怨，「你們認識？」

「不，我不認識他，不認識……」佟寧轉身踉踉蹌蹌的跑了，認識她這麼多年，從未見她如此失態，我看著歐陽，想他給我一個解釋「她，她是我以前女朋友，你們認識？」

天～～

只覺得眼前一陣眩暈，騰雲駕霧的感覺，我做了什麼啊？ 佟寧憔悴的身影，我居然搶了姐妹的男朋友。

我跪在雪地上，任歐陽怎樣叫我，都沒有再和他說話，雙眼滿是愧疚……

最後是他硬把我托回寢室的，默默的給我蓋好輩子，當他要走的時候，我拉著他的衣角和他說：我們分手吧，歐陽，佟寧是我最好的姐妹，我不能失去她。

「那我呢？」

「你……」我無語

「我只是籌碼？還是你們之間推來推去的玩物？」他的眼裡滿是怒氣……

「我……」我很想和他說不是，說我有對愛他，愛他勝過愛自己，但是想起佟寧哀怨的眼神和憔悴的背影，一時語塞。

「我明白了，你休息吧」他走了

我一個人愣在那裡，好久都沒回過神來。

半個小時之前我們還沉浸在無盡的幸福中，造化真是弄人。

自己現在好亂，想著佟寧，打她手機關機，想和她解釋，明明是我橫刀奪愛，解釋也是無用，心裡真的好難受，還有歐陽，他離開時候的氣憤眼神讓我覺得好可怕，真的，他在我面前一直是個儒雅的人，沒有什麼能要他發火的，可是剛才，我明明的感覺到，他的火氣好大。

（四）

迷迷糊糊地，做了個夢：雪，到處都是皚皚白雪，我順著一排腳印往前走，踩的雪咯吱咯吱的響，每一步都好費力，沒有太陽，我抬頭看看天，好冷……然後我在前面看到歐陽的影子，我叫他，歐陽，歐陽，是我啊，他好像看不到我，直奔著一個方向走過去，我在後面追他，摔倒了，任我在雪地裡哭喊，他都沒回頭，我的眼淚融化了滿地雪花……

「依諾，依諾，醒醒，是不是做惡夢了？」同屋的梅子推醒了我，「你怎麼了？」

「我夢到歐陽不要我了，梅子，我好怕」

「你們到底怎麼了？」

…………

整夜我都沒有再睡，想著歐陽的好，想著我們在一起的那些甜蜜的日子，我明天這些美好就會成為回憶，也許我和他之間從開始就是個錯誤，上天弄人，即使是錯誤，也是個最美麗的錯誤。

蕭瑟深秋，校園裡滿是落葉，這裡有我們曾經的幸福，我靠在他身上，多少羨慕的眼神，可以任性的撒嬌，在他面前，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脆弱的女人，真的，尤其是被他抱在懷裡的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不重要了，，只給我一個歐陽，給我一個溫暖的臂膀，他曾說過會給我幸福，給我整個世界的幸福。但是現在，我已經要不起了，注定是個薄命的人，因為我不可以對不起佟寧，即使用一輩子的幸福來換，我也不可以對不起她。

後來我發高燒回家養病，佟寧來看我，我看著她消瘦的樣子，覺得好心疼，真的，前一陣子她失戀都沒這麼憔悴，我和她說：「我會把歐陽還給你的，以後我都不會再和他見面了，他還是你的。」

「我們已經分手了，從他喜歡你那天開始。從小我就什麼都讓著你，好好對歐陽。明天我走了，前兩年老爸一直要我到英國讀大學，現在手續辦的差不多了，明天的飛機，別來送我了，討厭離別的場面，我怕機場會發大水，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可是她的臉比哭的還難看，

……

「姐姐」我緊緊地抱著她，愧疚地話，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我知道都是因為我……」泣不成聲……

……

佟寧走了，沒有送別，帶著我給她的傷痛，一個人去了異國他鄉。

但是我和歐陽在一起的時候已經失去了以前浪漫的感覺，我們之間多了佟寧的陰影，我再也快樂不起來，雖然這都不是我們的錯，但是我背負了太沉重的東西，總覺得自己欠佟寧很多，又怎麼有享受快樂的權利呢？

（五）

「我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的，歐陽，我和你在一起壓力好大，覺得好累，我們在一起可能注定是個悲劇，從知道佟寧的事開始，我的心裡就有陰影了……」

「能不能不把我的過去和我們的現在聯繫在一起，佟寧走了已經一年多了，為什麼你還是忘不了呢？」

「我也覺得我可以忘掉你們的事，但是我總覺得自己橫刀奪了自己最好朋友的愛人，好難受，心裡的負罪感好重」

「你可不可以不要總這麼想？做人像你那樣太累了」

「我知道。可是我花了一年的時間依然無法讓自己做到不去想，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快實習了，我會去廣州實習，老爸已經給我安排好了」

「你這樣是在躲我麼？」

「……」我沒有說話，後海的冬夜，蕭瑟的風吹起他半長的頭髮，冷峻的眉頭緊鎖著，我用自己的雙手正在慢慢毀掉自己的幸福，心好痛。

他用力搖著我的雙肩，「那我們怎麼辦？不是說好一起去北京電視台實習的麼？怎麼可以這樣？」

「好痛，別這樣」，他弄得我肩膀好痛，「依諾，我感覺我們越來越遠了，我們一起為這段愛情努力好夢？別後退，我一個人撐的好累，別離開我好不好？」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多想和他說好，但是言不由衷的話已經說出，拚命咬著嘴唇告訴自己不要哭，看著他失望的眼神，我覺得自己好可惡，但是也許只有這樣我們才可以彼此不再互相折磨，這段感情讓我們彼此都太累了，結束也許是最好的選擇，我們都需要靜靜的療傷。「這兩天的飛機」

……

機場裡，老爸老媽不住的叮嚀要我一個人小心照顧自己，撐不住就回來，我聽的漫不經心，覺得心裡空空的，到處都是離別的場面，心裡在想一個人，雖然知道他不會來，但我還是希望看到他，傻傻的。

（六）

沒有離別的離別，也許是最好的離別，我一個人來到上海這座城市，帶著對一個人無盡的思念。

實習很順利，大部分時間是陪著美編出去拍攝，剛好四處轉轉，放逐自己。

只是一個人的時候，歐陽的影子常常出現在腦海，總覺得不管走到那裡，他都離我很近。

2000年11月8日，天氣，陰，小雨，我沒有帶傘，今天休息，我一個人在街上閒逛，打發無聊的時光，漫不經心的聽著CD，劉若英的《一輩子的孤單》，「喜歡的人不出現，出現的人不喜歡」覺得這些都沒有那麼傷感，最悲哀的就是喜歡的人明明在你面前卻不能相愛，不敢相愛，無法相愛。命運就是這樣捉弄人，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我最好的姐妹？我在同時傷著兩個人的心，兩個我生命裡最重要的人……

然後我聽到一陣急促的剎車聲，「小心……」，一個人使勁兒推了我一下，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身後一片血跡，還有那熟悉的身影，「歐陽！怎麼是你１

我趴在歐陽身邊，救護車上，一遍一遍的叫他的名字，沒有回答。

……

醫生說：歐陽的腦部有淤血，壓住了神經，可能一輩子也醒不過來了。他的父母不讓我來醫院看他，因為是我讓他們的兒子變成這樣的，的確，不是我，不是我任性的跑來上海，歐陽就不會來找我，也不會因為救我，被車撞到。我就是一個不祥的人。

但是，每天我都會去那家醫院，偷偷的看看歐陽，他一直都沒有醒，直到2年前，他們全家移民加拿大，我就此失去了與他的聯繫。

有些事情會過去，有些記憶會淡忘，有些人會從你的生活裡面消失，但是歐陽不會，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這個名字，還有我們之間的點點滴滴。

又是一年飄雪時，紛紛揚揚的大雪瀰漫著整個京城，我一個人走在校園的小路上，這條我們一起走過無數次的路，這條給我回憶的小路，現在路邊的一切依舊，長椅上滿是積雪，周圍的一切都披上了銀色的外衣，好美，真的。

歐陽，此刻的你，是不是也在想著我呢，有種愛情，只要曾經擁有，不必天長地久的，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