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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花開口述端子執筆
電話裡傳來他熟悉又遙遠的聲音:「丫頭,你好嗎?我還是打電話給你了!」他可不可以不那麼聽話呢?可是,他若真的打來,我們的電話又能打到何年何月?總會有結束的一天吧?
火車上的奇遇
在很多小說裡,火車似乎是奇遇、浪漫的代名詞,而對於常坐火車出差的我來說,它只是一種交通工具而已。我一向覺得自己和那些所謂的浪漫邂逅是絕緣的。我有深愛的丈夫、乖巧的女兒,愛情雖已在婚姻裡轉化為親情,但這份親情更持久、更貼心。所以,在火車上,我可以毫無顧忌地和同車的人聊天,不必擔心什麼。
2005年3月,我又一次踏上了開往上海的火車。這次出差的任務比較重,能不能完成公司的任務,我心裡根本沒底。一路上,我都在和對面臥鋪的一個女孩聊天,話題非常亂,她說自己的學業、遠在國外的男友,我談老公、孩子,還有和婆婆相處的技巧。女人的話題大概就是這些吧,但我們也會聊此行的目的,這種訴說讓我略感放鬆。在我們身邊有位中年男士一直默不作聲地聽著。對於這樣的陌生「聽眾」,我早就習慣了,實在不必防備什麼。又聊了一會兒,女孩起身上洗手間。那個一直聽我們聊天的男人起身給她讓路,對我笑了笑,我也報以微笑,他突然說:「你這次到上海要辦的事難度很大啊,估計你會辦不成。」我驚異他的一語中的,想必他是同行了。
我們開始聊我的工作,他對行業的瞭解讓我非常佩服,末了他說:「這件事我可以幫你,你相信嗎?」我當然不信,只淡淡地笑了笑。他這才告訴我,他在那個部門有朋友,只要資料充足,可以節約點時間。我更加表示不信,這個其貌不揚的男子會有朋友管理著那個讓我們頭痛的部門?這實在太不可能了。他看出我的疑惑,賭氣似地說讓我下車後和他一起走。我將信將疑地答應了。
當他的司機開著車來接我們時,我有些相信他的話了。面對司機,他變得非常嚴肅,那副領導的樣子的確不像是裝出來的。司機把我們送到某大廈,他換上了自己的車。脫離了司機的「監視」,他頓時像變了個人,說說笑笑,像是相識已久的老朋友。他笑著說:「你還挺膽大的。」我說:「我也覺得是,萬一你把我賣了怎麼辦?」其實我是病急亂投醫了。
他當然沒有賣我,他果真幫我辦成了事,只不過打了一個電話,帶我去進行了一次平淡無奇的拜訪,讓我頭痛不已的批文就拿下了。
電話裡的快樂
對於他的陌路相助,我不知如何回報,請他吃飯,他笑:「怎麼能讓你請呢!」儼然「我的地盤我埋單」的口氣。這個大我十多歲的男子沒有向我提出任何要求,他解釋說,他幫我只是看我和他小外甥女年齡差不多,又覺得我愛家敬業,而他也不過是舉手之勞,這點小忙實在算不上什麼。他既是長輩,我實在不必擔心什麼,在他面前也越來越像個小孩子一樣放鬆。我對他大談我的家庭、孩子,他也聊他妻子和女兒。他妻子很能幹,女兒也品學兼優,即便在上海,他安穩和睦的家也是讓人羨慕的。他是個好丈夫、好父親,對妻女的照顧幾乎已成習慣。這一點,其實不用他說我也可以感受得到。我們在一起吃飯,他會很細心地給我倒水、拿餐巾紙,一切都做得發乎自然。而多年來,我都習慣於用同樣的細心去照顧老公、女兒,自己卻從未享受過這樣的呵護。在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面前,我第一次找到了被照顧的幸福感。但我沒有說出這種感覺,萍水相逢,別後仍將是陌路吧,感動的話多說無益。
揮揮手,不說再見,他來送我時,我已經登上了返程的火車。但歸來後,我的生活發生了改變。以前,我每天上班下班,接送孩子,日子就像一條平穩的小河,波瀾不驚。上海之行後,他如影隨形的電話像不斷擲進河面的小石頭,雖然不能激起大的波瀾,卻每天都蕩起漣漪。
每天的電話,話題非常散漫、瑣碎。他在忙什麼,我在做什麼,彼此事無鉅細地匯報。經常會聊到一半,他的秘書進來匯報工作,他會讓我仍保持通話狀態,而他則換種口吻來安排工作。我在這端聽著一本正經地工作的他,常常會忍不住笑出聲來。那樣的時刻,我覺得自己不再是一個有家庭責任、有工作壓力的女人,我只是個想撒嬌、愛撒嬌的小女孩。而他也只是想要在我這裡找到同樣放鬆的感覺吧。在他那樣的位置上,每天都要戴上不同的面具,我們的通話是幫他摘掉面具,讓他從那個圈子裡探出頭來換換氣。
除此之外,我們對對方沒有更多的要求,所以我們都很坦然。忙碌的工作間隙,手機響起,他渾厚的聲音響起:「丫頭,在忙什麼?」我會倒豆子似地告訴他今天發生了什麼好玩的事,或者我又看了一本好書,急著要他分享我的讀後感。
日子一天天流逝,有了不一樣的味道,對他的電話,我甚至產生了依賴。如果他未能及時打來電話,我會略感失落。有時打給他電話,他正在開會,小聲地說:「稍後打給你,我在開會!」我就會不高興,裝作不相信他的話,他就會把手機拿開,讓我聽會場裡那些抑揚頓挫的發言。
有一次,我到某市辦一個手續,卻受到對方主管的百般刁難。我在街頭無助地走著,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突然手機響起,是他的「例行電話」,我對著他大哭大叫:「都是你們這些當官的,把我氣死了……」他聽完我的哭訴,笑著說:「丫頭,告訴我他是哪個部門的,不行咱就把他調走……別生氣了,工作還是得慢慢做嘛。」我知道他不過是在安慰我,但這個千里之外的解氣話讓我開懷大笑。
我們並不避諱談論彼此的家庭,他還會告訴我如何和老公更好地相處,我會很認真地聽他講那段塵封已久的初戀,他和妻子的相戀、親情。有時,我會很恍惚,我們是忘年交嗎?但如此緊密的電話聯繫讓我對他的依戀勝於朋友,但它又絕對不是什麼婚外戀,因為我們從不談愛,儘管他是那麼寵我。後來,我又去上海出差,他請我去吃小吃,我笑著說:「怎麼沒有當年我老公帶我來時好吃呢?」他笑:「那是當然,他是你的愛人,有愛,吃什麼都是好的。」我們都笑了,笑得非常坦然。
交匯時互放的光亮
突然有一天,他打電話給我,說他的上司出事了,他也有可能被牽連,他囑咐我:「除非我給你打電話,你不要再打我的手機了!」我從未經歷這樣的事,害怕得只知道點頭稱是。這之後,他有半個月都沒打來電話。我為他擔心,卻不敢打電話給他。實在沒辦法,我把電話打給了他的一個朋友,表達我對他的牽掛。很快,他打來了電話,說他可能很快要被封閉接受詢問,他騙妻子說自己要出差。我聽出他已近哽咽,在他看來,我是唯一讓他可以表露真實內心的人,可他卻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我的生活原本與政治無關,對那個完全陌生的圈子的處事風格,我猜不透,但更不能對身邊的任何人說,沒有人可以幫我分析他的處境,也沒有人可以告訴我他的結局會怎樣。我們不是愛人,不是朋友,可他卻讓我揪心地掛念著。也許僅僅是因為有著太多的不可知,我才那般緊張,是從未有過的感受。我所能做的,僅僅是在他打電話時,用我淡泊無慾的生活觀去感染他,告訴他去承擔責任,才能盡量坦然地面對處分,減輕一些心理落差。那也是我真實的心理感受,雖然他曾用他的權力幫了我的忙,但對他高高在上的狀態我並不羨慕。知道了他內心的掙扎與苦悶,我喜愛的依然是那種平民生活的恬淡、悠然,而他缺少的也許恰恰就是這些。那段如坐針氈的日子終於過去了,有一天,他打來電話,說他只是被換了一個位子,並沒有受到特別大的處分。我們都長噓了一口氣。
也許是要應付新的職位和人際關係吧,他在電話裡開始變得急躁不安,甚至會好久不接聽電話。這種變化讓我很難適應,一直以為他應該還是「事變」前耐心、溫和的他。我們開始為一些小小的話題爭吵,哪怕僅僅是對一部電影有著不同的觀感。慪氣的時間雖然不長,但還是破壞了最初的愉快與自然。也許是之前毫無禁忌的交流把要說的都說完了,還是萍水相逢的緣分已盡?若真是這樣,何必勉強聯繫給彼此帶來不快呢?我決定結束這種無謂的牽扯。
在又一次爭執之後,我對他說:「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不然我就換掉手機號,離開現有的單位,讓你永遠找不到我!」有著很好素養的他果真未再打來電話,只是偶爾我會接到他朋友的電話,客氣地詢問我在忙些什麼,工作是否順心,我也會友好地回答他,感謝他的關心。聽得出來,這個朋友很想讓我主動問起他,但我克制著,絕口不提,雖然他的良苦用心讓我非常感動。但只能這樣,也許戛然而止比不了了之更好吧,至少能留下一些美好的回憶。
有時,我也會陷入一種矛盾的遐想中——失落的我守在電話旁,電話突然響起,電話裡傳來他熟悉又遙遠的聲音:「丫頭,你好嗎?我還是打電話給你了!」他可不可以不那麼聽話呢?可是,他若真的打來,我們的電話又能打到何年何月?總會有結束的一天吧?
「我是天空裡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訝異,更無須歡喜……在轉瞬間消滅了蹤跡。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這交匯時互放的光亮!」很早就喜歡徐志摩的這首《偶然》,但那只是一種喜愛,現在我才真正理解詩裡的深意。在這奔忙的人世間,有一些人注定會相遇,也注定要分開,朝著各自的方向繼續前行。他有他的方向,我有我的生活。但那短暫的相遇和交匯時的光亮也許會永遠留在彼此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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