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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出事了
小氣的老王請我喝咖啡,我就知道要出事了
老王那天給我發來短信,說在星巴克等我。說實話我有點吃驚,這不是老王的風格,我們認識兩年零三個月,他只在認識我一個月,互相還不是太瞭解對方的時候請我在一家飯店吃過一頓飯,四五個人吃了255元,掏錢包付賬的時候,我看見老王的臉別了過去。
這以後,老王就再也沒請過我吃飯或者喝茶或者喝咖啡了。就是我們的聚餐他也很少來,怕AA制要自掏腰包,有時我跟他說,來吧,不用你掏錢,他也不會來。後來我問他為什麼不來,他說,總要還的。
老王就是這樣一個人。小氣,謹慎,除了不時說說一些犖段子或者黃色笑話之外,真看不出他有什麼出眾的地方。
所以,老王這天叫我出來喝咖啡,真是讓我覺得要出大事了。
果然,出事了。
老王的前面放了一堆煙屁股。估計我來之前他已經坐了很久了。他抽煙很凶,一天三包左右,長年吸煙,不僅口臭,也使他的整個身子都有煙臭味,出汗的時候更是不能近身,每個毛孔都充滿了尼古丁和骯髒的東西,這樣的男人會讓女人喜歡嗎?
老王沒有女朋友,或者說沒有一般意義上的女朋友。有一天中午大家犯困了,我說,真想找個地方睡一覺啊;老王就說,真想找個人睡一覺埃我們就認定老王肯定還是個童男,那根筋繃得緊著呢。老王為了反駁我們的鑒定,出示了和女友在一家餐廳的照片,我們再次認定老王和女友只限於吃飯與逛街,而且還是手拉手的那種。
現在就連手拉手的女友可能都要保不住了。
「我意識到自己當年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
「兄弟,我上個星期和女朋友吹了。」老王掐了一支煙,看也沒看我一眼。
「是那個手拉手的?」我看見老王的樣子就好笑。
「別開玩笑,說正經的。我現在痛苦死了。」老王說著就把頭往星巴克的桌子上撞。
「好好好,不會吧,老王,今天怎麼了?」我實在適應不了如此大的情境變化,只好假惺惺地把手搭上老王厚厚的背部,拍了兩下。
「我跟那個女友吹了,是認為她和我的性格差別太大,不能過日子,如果一起生活肯定要天天吵架。」
「那也沒什麼,吹了就吹了唄。不過,老王,過日子並不是找對象的標準;天天吵架也不一定就是壞事。」
「這個不談了。」老王沉默了一會兒,又點燃了一支煙。
「問題是我現在喜歡上了原來那個女朋友,還是覺得她好,可她就是不理我,叫我怎麼辦呢?」
「不會吧,老王,你以前還有一個女朋友?沒想到你這麼受歡迎。」
「兄弟,別笑我了,沒看到人家痛苦得要命嗎?我在2002年談過一個女朋友,她很喜歡我,我對她也很滿意,不過,當時我手頭沒錢,覺得買不起房子,而且,那一年我又被原先的單位辭退了,對未來真的很迷茫,就回絕了她,之後過了一年就和現在的這個女孩子在一起了,這個女孩的家境條件各方面都要好很多,但我就是覺得和她談不到一塊,我意識到自己當年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
2
老王當年很窮
「兄弟,你不知道我當年有多窮。」
「兩個人相愛,沒錢應該不是問題。」
「兄弟,你不知道我當年有多窮!我上大學那會兒,有時連中飯都吃不起埃」
老王的這句話讓我想到他和我們說過的一個笑話。說他上大學的時候有一天中午躺在學校圖書館前的大草坪上,因為沒錢吃中飯,所以只好平躺在那裡,拿著一隻空的搪瓷碗在曬肚皮,曬著曬著就睡著了,醒來一看,空碗裡居然放著一些硬幣:真有人把他當乞丐了。現在我才知道這笑話大半是真的。還有一次,我和他約定在武林門碰頭,指定時間過了一個小時他才到,說是從下沙那頭換了三輛不同超市的免費巴士才趕到這裡的,一面流著油汗,一面還挺得意。
「那時候,我就和我父親相依為命,把一元錢掰成兩半花」。
老王從來不提他媽,她是跟他爸離了,還是死了,我們也不想問,有一次我不小心問起了他媽,他用大手一把掐住我脖子說:「兄弟,咱們不談這個,好嗎?」我連說三個好,他才鬆手,我想如果我不說好的話,會被他掐死的。所以,後面一談起家裡的事情,他老是「我父親我父親的」,我們也不覺得奇怪:老王終究是個孝子。
「後來工作了,我拚命賺錢,根本沒有空下來的時候,我覺得真累埃」
老王的賺錢不是在單位。單位這點工資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他整天泡在外面,不知道在幹嗎,打電話給他時,總說在和客人吃飯。我們經常想,老王是不是窮瘋了,到處揩別人的油,沒下過館子埃對此,老王守口如瓶,後來,漸漸連單位的大會小會也不來了,長期玩失蹤。有一次臨近年終續簽合同之際,我冒充組織和他進行了一次嚴肅的談話,說如果再這樣下去,領導已經讓我帶話給你,可以另謀高就了,老王當時頭如搗蒜,說一定改一定改。搞得我差點笑死過去。
3
老王有錢了
「一想到過去,我就會流眼淚,控制不住自己。」
「你們以前都看不起我,其實,單位對我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我跟你說也沒關係,這兩年單位的工資卡我一分錢都沒動,就放在銀行裡當存活期。其實,我比你們都有錢。」
聽到這裡,我感覺自己被騙了一樣。沒想到老王把自己隱藏得這麼深?!我不免有點惱羞成怒,沉不住氣了,忘了自己到這兒來是傾聽和安慰他的。
「有錢?是啊,你是有錢,可有錢有個屁用!女朋友都保不住!」
「兄弟,兄弟,你不要再說我了,我,我受不了了!」老王以手拍胸,作心痛欲絕狀。眼淚都流下來了。我第一次看到老王流淚,太可怕了。所以我馬上住口。
「雖然我賺到了錢,可我累埃去年我的個人資產翻了兩翻。我炒基金,炒股票,代理媒體廣告。一天到晚,腦子裡全是數字數字數字客戶客戶客戶,根本沒時間去想別的。我前兩天剛買了市中心的一套房子,160萬元,才貸了50萬元,估計明年就能還清了,我過段時間還想買輛車,我本來想買小一點的房子,是聽了我以前女朋友的話,她說要買就買得大一點,我就買了現在的房子,可如今她卻不要我了。我不能想起這些事情,一想到這些事情我就受不了。我不能聽當初我們一起聽過的流行歌曲;不能去當初我們一起去過的公園,不能想當初我們一起做過的事情,我覺得這一切都是那麼刻骨銘心,一想到過去,我就會流眼淚,控制不住自己。」
我知道老王的手機鈴聲是當年《血疑》的主題曲,每次來電我們都會笑他懷舊,沒想到這次真的陷入過去不能自拔了。
「老王,你不是愛上那個女孩,你是愛上了你的過去,你的過去讓你刻骨銘心,你的現在卻像雲上的日子,一點都留不住什麼,只能說,因為忙著賺錢,你忽視自己的內心與感情太久了。」
4
老王去見女孩父母
「是埃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跟那個女孩子說,我圖你什麼呢?你什麼都沒有,而我什麼都有了,連為你生孩子的五萬元錢都準備好了,有這5萬元錢,生個孩子足夠了,你說,我圖你什麼呢?」
老王說著便用握緊拳頭的兩手在桌子上重重捶了兩下,引得過往的服務員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一看就知道老王走火入魔了,他怎麼就能斷定人家女孩子要和他結婚生子呢。
「我很喜歡小孩,我看到別人家的孩子就喜歡得要命,我想要有自己的孩子,天天守著他,抱他,親他,讓他叫我爸爸。」老王沉浸在自己對未來生活的幻想之中,長長地吐了一個煙圈。
為了把他從幻想中拉回到現實中來,我提出要看一看那個女孩的照片,他打開手機,保護屏裡就有,那個女孩長得不錯,比老王可要好看多了。
「她家在上海的郊區農村,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沒什麼心眼,喜歡直截了當。 我昨天去見她的父母親了」。
「是嗎?你真是瘋了。」想到老王駕車在滬杭高速上奔馳的樣子,覺得他快瘋了。
「是的。我已經沒心思幹活了,別人的電話我一概不接。我就想通過她的父母勸她回心轉意。」
「她的父母說什麼了?」
「她的父母說,她現在還沒有男朋友;她的父母還問我,如果她不和我好,我怎麼辦?」
「你怎麼回答的?」
「我說我可能過不下去了。」老王說著說著又要哭了。
「這句話一出口,他的父母也流眼淚了。」
我就知道老王還是挺招老年人喜歡的。上次他打電話找我,是我丈母娘接的,幾句杭州話一說,把我丈母娘樂得跟什麼似的,事後一個勁地說老王好,懂事,好像我多麼不懂事似的,我就是不會說杭州話嘛。
「那你原來的女朋友知道這件事嗎?」
「當天回家就知道了,晚上打電話把我臭罵一頓,說我自說自話。」
「唉。你越是這樣,人家越是反感。」
5
女友為何不理老王?
「那你說我應該怎麼辦呢?我就是想快點了結這個事,圓了這個夢。」
「這不是談生意,見客戶,怎麼能像做項目似的急於求成呢?而且,這事也不是以你的意志為轉移的,還是慢慢來吧。」
「可我急啊,我現在吃不好,睡不好,整天就想這事,你叫我怎麼辦?」
「對了,你的女朋友到底對你有什麼不滿意呢?」
「有兩點。一是覺得我當初拋棄了她,和別人好了;二是覺得我在騙她。」
「第一點可以理解。但她這兩年是不是也有男朋友呢?戀愛自由,本來也沒什麼的,你找你的,她找她的,只要都沒定,就都有結合的可能;第二點就難以理解了。你騙她?騙她什麼呢?就像你剛才說的,你到底圖她什麼呢?」
「不是這個意思。你知道我這個人自我保護意識很強的。這幾年我們也有一些來往,甚至還做過合作夥伴,但在經濟上,我也耍了點小聰明,隱瞞了她一些東西,當然後來還是告訴她了,但從此她對我就不是很信任了。」
老王的自我保護我們真是太瞭解了。老王不會害你,但會有小心眼,典型的杭州小男人,不大氣,放不開。有一次他和一個同大家關係都很好的女同事搭檔跑客戶,領導給老王的客戶名單被他牢牢掌握在手中,不給搭檔看,挑了一批大客戶,把那些自己感覺沒戲的客戶留給她,她很生氣,把這件事跟我說了,我又冒充組織的名義和他進行了一次嚴肅的談話,可能他也覺得此舉不妥吧,就把名單和別人分享了。
「老王,這是你的一貫作風。難怪人家不信任你。」
「可我已經知道錯了。以前談戀愛的時候,我父親怕我太累,要我找個能照顧我的人;我就跟她說希望她以後能照顧我;可我現在不需要她照顧我,我願意照顧她,只要她跟我在一起,怎麼都行。」
6
老王每天在樓下等女友
「那你把她約出來好好談談,把你的想法告訴她不就行了。」
「問題是她現在很感冒我。不接我的電話,把MSN也刪了。反正就是不想和我見面。」
「她是不是愛上別人了?」
「這正是我擔心的,據說,有個廣告公司的經理正在追她,我再不抓緊,恐怕就沒機會了。」
「老王,就憑你有150萬元的房子,還怕在杭州找不到女人?」
「可我就是喜歡她,我不可能也不想再談戀愛了。我已經32歲了。我不想折騰了。現在我天天到她單位樓下去等她,有時等到晚上11點鐘,也不知道她在不在樓上,然後等到上面熄燈了,人也沒見上一面,就傻乎乎地回去了,兄弟,你不知道,我有多累,有多苦,飯也不吃,就在那裡等啊等,有時哪怕見了面,她也不跟我打招呼,像陌生人一樣。」
「老王,我建議你緩一緩,如果實在吃不消,就去看看心理醫生吧。」
「我不會去看心理醫生的,我又沒得精神病,我想我會處理好的。過了這陣子就好了。」
「老王,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有病啊,整天不上班,茶飯不思,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比你得個發燒感冒的要嚴重得多了,發燒感冒還要看醫生,你心理有病不看啊?」
「你說我是不是得再打個電話約她出來談談?」
「你打吧,估計沒戲。」
我看到老王蹣跚的身影晃出星巴克的窄門,不禁長長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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