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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在離家三十多里的大山裡做石匠,早晨騎一輛破自行車走,晚上騎這輛破自行車回。兩個包子是他的午餐,是母親每天天不亮點著油燈為父親包的。其實說那是兩個包子,完全是降級了包子的標準,那裡面沒有一絲的肉沫,只是兩滴豬油外加白菜幫子沫而已。
父親身體不好,那是父親的午飯。父親的工作是每天把五十多斤重的大錘揮動幾千多下,兩個包子,只是維持他繼續揮動大錘的資本。
記得那時家裡其實已經能吃上白面了,只是很不連貫。而那時年幼的我和哥哥,對於頓頓的窩窩頭和地瓜干總是充滿了一種刻骨的仇恨。於是,父親的包子,成了我和哥哥的惟一目標。
現在回想起來,我仍然對自己年幼的無恥而感到羞愧。
為了搞到這個包子,我和哥哥每天總是會跑到村口去迎接父親。見到父親的身影時,我們就會高聲叫著衝上前去。這時父親就會微笑著從他的挎包裡掏出本是他的午飯的兩個包子,我和哥哥一人一個。
包子雖然並不是特別可口,但仍然能夠滿足於我與哥哥的嘴饞。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兩年,期間我和哥哥誰也不敢對母親說,父親也從未把這事告訴母親。所以母親仍然天不亮就點著油燈包著兩個包子,而那已成了我和哥哥的零食。
後來家裡可以頓頓吃上白面了,我和哥哥開始逐漸對那兩個包子失去了興趣,這兩個包子才重新又屬於我的父親。而那時我和哥哥,已經上了小學。
而關於這兩個包子的往事,多年來我一直覺得對不住父親。因為那不是父親的零食,那是他的午飯。兩年來,父親為了我和哥哥,竟然沒有吃過午飯。這樣的反思經常揪著我的心,我覺得我可能一生都報答不了父親的這個包子。
前幾年回家,飯後與父親談及此事,父親卻給我講述了他的另一種心酸。
他說,其實他在工地上也會吃飯的,只是買個硬窩窩頭而已。只是那麼一天,他為了多幹點活兒,錯過了吃飯的時間,已經買不到窩窩頭。後來他餓極了,就吃掉了本就應屬於他的兩個包子。後來在村口,我和哥哥照例去迎接他,當我們高喊著」爹回來了爹回來了」,父親搓著自己的雙手,他感到很內疚。因為他無法滿足他的兒子。
他說:」我為什麼要吃掉那兩個包子呢?其實我可以堅持到回家的。我記得那時你們很失望,當時,我差點落淚。」
父親說,為這事,他內疚了二十多年。
其實這件事我早忘了,或者當時我確實是很失望,但我確實忘了。我只記得我年幼的無恥,或者我並不真得需要那個包子。然而我的父親,他卻為了不能一次滿足於他的兒子,卻內疚了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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