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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眉間的那顆痣,自遇到你便開始隱隱作痛。也許你就是無意中種在我心底的蠱毒,不知道何時何地發作……
講述人:蘇撫(化名)女,27歲
採訪時間:11月18日
採訪方式:電話
採訪人:記者張落雁
接過一杯淺淺品嚐,雖不算很懂,也明白這應該是上好的大紅袍。一杯茶入口,人便輕鬆下來,對面的他似乎也沒那麼嚴肅冷漠,而是被茶醞得幾分溫潤。
照著地址,我找到了安安的家。奢華卻空曠的客廳裡坐著兩個人,一個想必是安安,很清秀很文靜的一個男孩,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怯怯地看著我。另一個人沉默地坐在沙發上,他探究的目光把我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像是照了次X光,異常的不舒服。 「你是蘇撫?」雖是問句,口氣卻是肯定的,所以我只點了點頭。 「我姓簡,從今天開始,你每週二、四晚上以及週日下午過來,希望安安在你的輔導下有所長進。」他頓了頓,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我還有事情要處理,失陪了!」他起身,出門,把一室的空寂和寥落留給了我還有安安。來之前,我想好的所有台詞,以及準備好的課程計劃全失了用處。打量著這個富麗堂皇卻冷冰冰的家,第一次覺得房子太大未必是件好事。
從這一天開始,我成了安安的家庭教師,負責教寫作以及書法。
那年我大三,和我關係很好的學姐漠漠畢業後離開了這座城市,於是她把這份舊職交給了我。記得當初,她對我說: 「雖然男主人有點冷漠,但薪酬豐厚,更何況小男孩聰明文靜,是個好學生……」
接了這份工作以後,我忽然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沒有見到女主人,而在這所房子裡,甚至沒有絲毫女主人的痕跡。一個月下來,我只偶爾與簡先生照面,更多面對的自然是文靜的安安,還有同樣沉默寡言的保姆翠姨。
即使如此,我還是從翠姨那裡得知,安安的母親於三年前和簡先生離婚,至於原因,翠姨閃爍其詞。我聳了聳肩,心中瞭然,對於簡先生來說,賺錢遠遠比陪伴家人更重要,可想而知,作為他的妻子,得忍受千倍的寂寞和疏離。
我挺喜歡這份工作,因為安安學東西很快,每當他用稚嫩的聲音背唐詩給我聽,每當他抓著毛筆一筆一劃認真地寫字,我的心裡就特別有成就感。
這天是週日,我迎著眩目的陽光來到了安安家。按響門鈴,只幾秒門便打開了。 「翠姨」兩個字已在唇邊綻放,卻在我對上一雙湛黑的泛著漠然的眼睛時,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我很驚訝,他居然在家。
教安安寫字的時候,他坐在一邊看著我們,並沒有出聲,我的手卻變得有些顫抖,示範給安安的字最後一捺竟生生地斜了過去。練書法本就應該靜心,我卻早已失去了那份心境。
練習的間歇,他竟開口招呼: 「小蘇,過來喝點茶吧!」這時,我才發現露台上竟擺了張古樹根雕茶桌,桌上一套紫砂茶具。看著他熟練地泡茶,心中不禁莞爾,滿身銅臭的奸商,倒還挺有情調。接過一杯淺淺品嚐,雖不算很懂,也明白這應該是上好的大紅袍。一杯茶入口,人便輕鬆下來,對面的他似乎也沒那麼嚴肅冷漠,而是被茶醞得幾分溫潤。他說,謝謝你,這些日子安安進步很快!接下來,便是閒閒的幾句交談,那種淡然安逸彷彿是對著一個隨和的長輩。
他轉過頭來,隔著夜色,我竟然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還來不及收住那抹最深的寂寞和痛楚。也許就是那晚,那個眼神,從此便在我心底種了一道蠱,再也無法祛除。
而後,我們便逐漸熟悉起來,有時課教得晚了,他還會開車送我回學校,被我的男友莫科看到,又是幾番解釋。有一次,我叫他「簡先生」,他突然眉頭一皺說:「我在家裡排行老三,你不如叫我三哥好了,或者三叔也行!」他比我大了一輪,叫聲「叔叔」也算恰當,可我不知道為什麼,開口分明喚的是「三哥」。他淡淡一笑,彷彿很滿意我的稱呼,那笑容竟及得上三月絢爛的春色。
那天因為學校裡有些事情,去得有些晚。霞光還未來得及收住最後一縷光,黑暗已佔據了天際的主導。安安乖乖地在書桌邊上等我,我卻一眼瞥到露台上,一道孤單的側影,竟忍不住想去看過究竟。
正是三哥,他坐在一把籐椅上,穿著一件黑色的高領毛衣,手中夾著一支煙,微弱的火光在晦暗中明明滅滅。聽到聲音,他轉過頭來,隔著夜色,我竟然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還來不及收住那抹最深的寂寞和痛楚。也許就是那晚,那個眼神,從此便在我心底種了一道蠱,再也無法祛除。從那開始,我的心就無法容納莫科,因為他的目光太過清澈,他的笑容太過單薄,而這一切的比較者是誰?
也許本來對於心中的那種悸動,我並不自知,直到那個週末的晚上。那天,翠姨回了老家,所以只有我和安安兩個人。晚上輔導完功課,正想回去,明亮的屋子突然漆黑一片,斷電了!屋外正下著大雨,而我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所以只能陪著安安,直到他入睡。
一個人在漆黑空曠的屋子裡,恐懼如籐蔓一般糾住了我的心。屋內些許的聲音都能讓我緊張半天,明晃晃的鏡子足以讓我想起很多恐怖片裡的道具。冷汗一點點冒了出來,樓下突然的聲響讓我的神經繃到最緊的頂點,差一點就迸裂。我摸著牆,靠著室外那麼點亮光下到一樓。眼前忽然出現一團黑影,我忍不住尖叫出聲,下意識地要逃,腳下卻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摔倒在地。再然後,一個溫暖的懷抱扶住了我,耳邊是異常溫和的聲音:「小撫,是我!」我清晰地聽到了三哥胸腔裡那顆心臟的跳動聲,那麼穩健有力,慌亂失措的心頓時平靜下來。一片漆黑中,他握了握我的手,堅定地對我說: 「先送你回去吧!」
我蜷縮在座位上,彷彿還沒有從剛才的驚嚇中回過神,只有在心底,我明白,在雙手交握的那一刻,他解開了我愛的密碼,再也無法讓我自欺欺人。
兩天後的那堂課上完後,我提出了辭職。三哥沒有問什麼,在他銳利的目光下,我心中的秘密根本無處可藏。他給了我一封裝著錢的信,只說了一句: 「以後有什麼事情要幫忙,別忘了找我!」我抬頭,與他四目相對,他目光的含義複雜得令我無法分解,只能慌亂地躲開視線。我必須離開,再不走,也許我的理智就控制不住那奔湧的感情,而我是個膽小怯懦的人,只想過平凡的生活。
走了幾步,我回頭,他依然隔著車窗注視著我,距離並不遠,卻彷彿隔著一條鴻溝。也許,這就是咫尺天涯……
轉眼就面臨畢業,三哥彷彿已被我逐漸淡忘。畢業的時候,才發現個人的渺小,求職四處碰壁,那張本科文憑在很多用人單位面前視同廢紙。一次次被掐滅了希望和自信之後,我終於很沒骨氣地撥通了三哥的電話。聽到他「喂」的一聲,我只叫了聲「三哥」,後面的話就再也無法出口了。可他是那麼敏感聰明的一個人,一聽出我情緒的低落,幾句話就問出了癥結所在,他只淡淡地說了句: 「別擔心!」
幾天後,就有一家單位通知我去面試,而後我順利地獲得了不錯的職位。為了感謝三哥的幫助,我請他吃飯,他淺淺地笑著說: 「後面就看你自己了,你們公司的老闆從不花錢請無用的人。」我還是舉起酒杯致謝,他晃了晃杯中的紅酒淺嘗了一口,那笑容又似讓我見到盛夏的濃烈和熾熱。理智告訴我該和這個人保持距離,心卻無法阻止地想要靠近他,被他吸引。
我並沒有和莫科分手,多年的感情並不是說斷就能斷得了的。當他為了我留在了這座城市;當他為了我們的未來辛苦地工作打拼,賺錢買房時;當他生日許下惟一的心願,就是與我執手走過一生時,我便再也說不出「分手」這兩個字。然後,他向我求婚,面對他眼裡的真誠執著,我忽然發覺自己把自己逼進了死路。這時,我哪有退路可走?
回到家裡,媽媽正守著一部悲情電視劇看,容易動情的她看得熱淚漣漣。我看了幾眼,心中一動,故事裡的女主角放棄了相愛多年的無比般配的男友,愛上了一個比自己大了很多還帶著一個孩子的男人,她愛得很苦卻很堅定。我情不自禁輕聲問: 「媽媽,要是我是她,你會怎麼辦?」媽媽頓時收住了眼淚,瞥了我一眼說: 「電視劇是電視劇,生活是生活,你要像她那樣沒理智,那就是要我的命!」媽媽的心臟不好,而後面的真實想法自然說不出口,作為女兒,怎麼忍心刺激她?在她眼裡,我嫁給莫科是最美滿的結局。
於是開始籌備婚禮,一切似乎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所有的情緒都被我壓抑在心間無法解脫,終於有一天我瘋狂地穿著高跟鞋,穿過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似乎只有不停地走路,才能讓我忘掉心中所有的雜念。
夜已經深了,我的腳不堪重負,於是脫下鞋子,赤腳走在路上,路面的冰涼一陣陣滲透上來。我才走了幾步,就有車停在了我的身邊,我轉頭看到了三哥擔憂心痛的那張臉,我驚訝地笑起來,怎麼生活也像電視劇般巧合?他沉下臉說: 「下午你神情恍惚地走過我的公司,我叫你,你都沒有聽見。我已經在你身後跟了一個晚上了……」他把我拉進了車裡。
回家的路上,我的眼淚終於止不住地掉落,我側過臉,不想讓他看到我的失態。很快到了我家樓下,他停車,輕輕地歎了口氣說:「很晚了,快上去睡覺吧!」我下車,想看著他離開。他卻說: 「我看著你上樓。」淚眼朦朧中,我注視著他喊了聲: 「三哥!」他的嘴唇顫抖了一下,彷彿想說什麼,最終依然沒有說出口。
我轉身一步一步地離開,腳下很疼,卻遠遠不如心中撕裂般的感覺。慢慢走了幾步,我回頭,他依然隔著車窗注視著我,距離並不遠,卻彷彿隔著一條鴻溝。也許,這就是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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