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切平等與聲嘶力竭失衡

學校裡上了年紀的老師總愛跟我們開玩笑說：「學生不喜歡老教師，喜歡你們這樣年輕漂亮的，沒有代溝，好溝通。」可是，要按這樣的說法，年輕老師豈不太好當啦！

提到我自己，我從幼兒園時代起就非常怕老師。那時候只要小朋友不聽話，老師就會隨時打腦袋。我記得自己始終坐得筆直，一點兒不敢放鬆。後來，我大病了一場，父母給我退了幼兒園，四歲的我寧願被反鎖在家裡，也不願去幼兒園。

上學了，在幼兒園裡造成的心理後遺症逐漸顯露出來。每到有厲害老師課的前一天，我就會想：「要是生病了多好呀１奇怪的是，這種想法每每靈驗，當天晚上可能就會發燒，第二天自然就不用上課去了。學生時代我的身體始終不好，並形成兩周發燒一次的規律。後來一位台灣心理分析師為我做心理輔導，他認為我內向、退縮的性格與童年經歷有直接關係。看來人成長中的每一段經歷都會在心理上留下烙櫻也就從那時起，我下定決心，今後要做一位讓學生發自內心喜歡的老師。

大學畢業後，我成為一所重點高中的老師。我比學生大六七歲，像個大姐姐一樣和他們玩鬧，有時和學生一起對學校的某些規定表示不理解。學生們不把我當做老師，我自己也並不認為應該顯示什麼師道尊嚴……但慢慢地，很多問題逐漸顯露出來。

比如，我們班的衛生總是不合格、課堂紀律不嚴肅、課間操出勤差、步調不整齊……我們班成了問題班。年級組長和德育老師都對此表示擔憂：「年輕老師能和學生打成一片，但在管理學生、培養良好的行為規範方面做得不夠，但這是一位教師職業能力的體現。」

來自學校的壓力與日俱增，慢慢地，學生在我眼裡不像原來那樣可愛了，越是希望他們為我爭口氣，他們越是出亂子。我們之間的「共同語言」越來越少，我的語氣變得強硬了，聲嘶力竭、歇斯底里式的發作逐漸增多。而且，只要有過一次對學生大發雷霆，以後這類交流方式就會成為習慣。後來，終於出現了這樣的「奇跡」，只要我在教室門口一站，教室馬上安靜。因為治亂班「有方」，我們還開了一次市級開放的主題班會，我還給年輕教師介紹了一次「經驗」，關心我的老師們也都替我舒了一口氣。

但內心深處，我卻苦惱不已。表面上我把學生「鎮妝了，但和他們心靈的距離卻越來越遠。我變成了從前自己害怕的老師，而學生就像當初的我一樣，對我敬而遠之。課間休息，我想湊近他們，他們卻馬上停止交談，壓抑的氣氛在班級中瀰散……這是我最不願看到的呀！我的心在流淚。

而且，壓力好像永遠不會消除。紀律好轉了，但學生學習被動、偷懶、說謊、作弊等等還是問題成堆。我的焦慮不斷增加，睡眠困難，容易疲倦，經常被學生犯錯誤的噩夢驚醒……從來沒有過的疲憊使我狼狽不堪。我是愛學生的，我想將自己的心裡話告訴他們，但又擔心他們會像從前一樣自由散漫。

後來，我請學校的德育主任替我開個班會，請學生背對背地給我提意見。有的老師警告我：這樣做很愚蠢！因為我的班看起來已經很不錯了，領導也對我的工作成績給予了肯定。而「評判會」可能會帶來負面效果……但我還是堅持開了這個班會。會後，主任向我反饋了學生們的一個集中觀點：年輕老師有活力、崇尚平等，我們喜歡她，但如果她板起面孔，那我們寧願選擇老教師，畢竟他們經驗豐富呀！

我聽了這樣的話，心裡真不是滋味。我似乎陷入了一個兩難選擇：對學生嚴厲，效果不一定好，也非我所願。可要是不厲害，他們不怕年輕老師，我怎麼管理？又談何工作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