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的蒲公英
(一)「蒲公英,隨風飛,
不管天涯遠,生死永相隨……「
望著山嶺上一邊吹蒲公英一邊奔跑的孩子,英子想寫些文字,卻怎麼也寫不下去。
離開學校,踏過十多里的山路,迎來秋心疼的眼神:「別再去那破地方教書了,回來,我養著你0他不顧她滿身的泥濘,不顧她滿面的風塵,輕輕地將她擁進懷裡。
英子搖頭,她從不曾告訴過他自己一直在等一個人,一個答應回來娶她的男人。整整五年,她都不曾離開過那個小山村,而那所破舊的小學校,是風帶走的唯一的關於她的消息,她怕她離開了,風就找不到她了,即使她明白他永遠不會回來了,這一世,一生。
「嫁給我,讓我好好地愛你0秋撫著英子的長髮,溫柔地吻她憔悴的臉。英子不回答,軹癡癡地望著窗台上的那株蒲公英,開黃色的花,安靜地等待黎明。
「你是風,我是蒲公英,讓我跟著你一起飛,你停留在哪裡,我就在哪裡生根0英子靠在風的肩上,這世上,再沒有什麼地方能比風的肩更讓人感覺踏實。
(二)
寸停了,天還陰著。英子艱難地在泥濘裡尋找可以落腳的小石板,這條路已經走了五年,她把它當作一項功課,一種樂趣。
「英子&63;&63;「
走近了,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抬頭,久違的熟悉的笑容燦爛如盛開的蒲公英。
英子怔住,額角那道新添的傷痕很深,很深,蒼桑的眼神在對視的那一瞬間洞穿她所有的等待所有的眼淚,她設計過一千次再見他的情形,卻不曾想到過這一幕,兩個人,站在山坡上,站在泥濘裡,相隔兩米的距離,對視,無語。
「我以為我再也找不到你,於是一個挨一個學校地問,還好有人認識你……「
「有理由嗎?「她曾經一千次地想過他們會相擁而泣,而此刻,她竟只是冷漠地打斷他的話,淡淡地伸出手去,與他輕輕一握。
「沒有。「風的手很暖,英子的手很冷,她被他的手握得心底有些顫動。
需要理由嗎?他手中的溫暖就是她等待的理由,她冰冷的孤獨,就是他追尋的理由。
(三)
「額上的傷,怎麼回事?「
「車禍,差點送命。「
「疼嗎?「
「不疼,一年多的事了。「
「不信。「
「真的不疼。「
「可是我疼,心疼……讓我給你吹吹。「
她喜歡他的眼睛,他喜歡她的唇,她喜歡用她的唇去吻他的眼睛,就像,我喜歡把蒲公英吹到空中,而蒲公英,也喜歡跟著風一起舞蹈,一起飛。
風的手機鈴聲,是一首溫婉的小夜曲,輕輕流轉絲絲縷縷安靜而溫暖的甜蜜。
「我妻子。「風坦然,之後溫柔地告訴電話那邊的女人他在曾經求學的第二故里看望一位友人。
英子笑了,澀澀的,她的守候,她的夢,早己是別人家的私產,而她還奢望著終於可以在風的溫柔裡自在地飄飛。她慶幸之個及時的電話,讓她還沒來得及吻上那道傷痛,不然,它會深深地烙在自己的心口上,糾纏一生。
「過得好嗎?這些年來,我一直很想你,只是失去了你的消息。「
「好,怎麼能不好呢?「英子笑著,紅塵滾滾,總是有人癡,有人無端地醉,更有人,一邊過著愜意的小日子,一邊惦記著舊時的情人。
風的手很暖,沒有什麼地方能比風的手更溫暖的了,只是英子明白,那雙手,那份溫暖,早己不屬於自己,她輕輕地,把自己冰涼的手從他的溫暖裡抽離,一點點眷戀,一點點不捨,一點一點說不清楚的愁緒。
高跟鞋的聲音敲碎深夜的靜寂,空洞而悠長的,還有身後的一聲歎息。
(四)
「蒲公英對風說:我愛你,我要跟著你一起飛,不管天涯海角,你停留在哪裡,我就在哪裡生根0英子在鍵盤上敲著莫名奇妙的句子。
秋笑了,撫著著英子的長髮,如絲:「傻瓜,等蒲公英生了根,風又吹到另外一個地方去了,風會停留,但不會為了蒲公英。「
「你呢?你會為我停留嗎?「
「我會,蒲公英在哪裡生根,我就在哪裡守候她一生一世。「
窗台上的蒲公英,謝了,一朵一朵毛絨絨的小傘,輕悄悄地朝著窗外飄去,英子別過頭,低低地說:「我是你的那陣風,而你,是另一朵蒲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