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滿了厚厚的灰塵空鏡
跨入大學那天,處處灑滿陽光,透過那些嬉鬧的樹葉,淺藍色的天空彷彿在閃閃發亮,厚重的行李使我無法再挪動發酸的步子。
一個女孩邁著輕盈的步子向我走來,輕輕吐出一句:「讓我幫你吧?」我扶了扶眼鏡,目光在她身上鎖定,哇塞!!!真Beatuful!淡藍色的連衣裙套在合體的身上,乳白色的高跟鞋將腳襯托得修長,高挑的個兒給人純純的感覺。我朝她友好地一笑,將部分行李遞給她。
沒想到那匆匆地一面竟擾亂了我生活!
一周後,她到畫室裡來找我,一陣寒暄之後,她向我提出:「文文,搬出來與我一起住,行嗎?」告訴我地址後,將一串鑰匙遞給我。
回到寢室,我猶豫並徘徊著,最終還是含淚與剛打得火熱的室友揮手告聲:「Bye-bye1
來到娟子租房的地方,我打開房門,掃視了一下四周,發現娟子不在家。咦,窗台上怎有男人的衣服?
我把帶來的東西放在一角,正準備給娟子打手機時,聽見鑰匙開門的聲音,我以為是娟子回來了,慌忙跑去開門,卻是一個陌生男人的面孔闖入視線,他驚訝地看著我,我匆匆向他解釋。他淡然一笑,很耐看。
隔了一會兒,娟子回來了,一臉的疲憊與汗水。見我已搬進來,與我狂擁了一陣。她說剛練完舞,很累,我拖住問及那個男人是誰時,她拉我到臥室,壓低嗓音說:「他叫志強,與我合租這套房。」我還欲問,她已鑽進被窩了。
後來,才從娟子口中得知,志強剛從一樁失敗的婚姻中掙扎出來。他很愛他妻子,但妻子卻被一個有錢的老總捲走了。他在痛苦中不知所措,便逃到這座城市打工。
他天天將自己融入事業之中,或許離婚像一根鋼針深深地紮在他的心裡,他敏感得像只脆弱的蝸牛,不敢再觸及情感二字。
志強是個不錯的男人!娟子不僅一次對我說。憑著女性的第六感覺,娟子很在乎他。可我卻為娟子擔憂,志強會接受嗎?
有一天,娟子趁志強上班之際,偷偷翻出志強的詩集給我看,原來志強還是一個特有文學內涵的男人,他為他妻子寫了不少的詩,很是哀婉、淒傷。八年的感情毀於一旦,怎不讓人萬念俱灰?
我終於明白娟子為何會愛上他!
憑娟子自身的條件,找一個男友並不難,何況追她的一大筐呢?偏愛上一個大她八歲的男人,愛是最說不清的東西,她不知不覺地陷了下去,她的視網膜中只有志強。
每當她用火樣燙的目光看著他的時候,每當她把可口的飯菜送到他面前的時候,每當她搶著替他洗衣服的時候……志強總是迴避著,躲藏著,他越是這樣,娟子越是加緊了愛情攻勢。
她把志強的房間佈置得舒適,在牆上用幸運星貼上「ILOVEYOU」,在床上掛滿了千紙鶴、風鈴。下班回家,她為他呈上一盆溫好的水解除疲勞,讓他感受一種家的氛圍。
然而,有一天我晚自習歸來,發現娟子竟然有些失魂落魄,淚水在她的臉上緩緩滑行。桌子上一張醒目的紙條寫道:「娟子,我不能承受你的深情,你是一個好女孩,去找一個合適你的人吧。」沒有署名,我知道是他。
我勸娟子,但無濟於事。她仰起臉,問我:「文文,愛一個人真的好難嗎?」我點點頭,心裡湧動出憐惜。
那一段日子,彼此之間很僵,飯桌上沉默得讓人害怕,娟子低著頭,不敢直視志強的目光。每天夜裡,娟子夢中都在抽噎,那聲音擾得我心痛,便對娟子說:「大膽地愛吧,終有一天他會接受你的。」
「會嗎?」娟子看著我,清冷的大眼睛裡卻沒有表情。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他們的關係一點進展也沒有。
終於上蒼睜開了眼,垂青於她,志強病倒了。我把一碗熬好的雞湯遞給娟子,向她遞眼神,娟子接過雞湯,走進志強的房間,一勺勺給他喂。
經過幾天的精心照料,志強的病漸漸好了。娟子坐在一邊癡癡地看著他,燈光把他的臉勾勒得稜角分明,有一種逼人的英浚她慢慢地閉上了眼,他猶豫了一下,便旁若無人地去吻娟子的面頰,她黑亮的長髮,掠過他的臉,明亮的光線灑在屋裡,明亮的笑灑在娟子臉上。
摯情感染了上蒼,也感動了志強。娟子那一顰一笑已烙進他心裡,原來他也不知不覺地愛上了她。
兩顆泅渡的心融入一體。
從此,我們三人處得非常融洽,有說有笑,日子充盈著歡欣,生活也變得有滋有味。只是娟子從我的房間裡搬了出去,與他住在了一起。
冬天很快來臨了,這座城市處處寫滿寒意,那間小屋內卻氤氳著芳香和暖意。淡黃色的碎花窗簾,雙人床上疊放著兩條新棉被,屋內的紅玫瑰、紅蠟燭、布娃娃增添了浪漫情調。
他們一起做飯,一起逛街,一起看電影,時刻流露出陶醉的樣子,讓我好生羨慕,真希望他們能天長地久下去,不是說「有情人終成眷屬」嗎?
一彎冷月鑲嵌在天上,如水一樣的月光從樹葉間斑斑駁駁地傾瀉下來,有一絲輕風撲面。安睡下來的城市散發著夢的誘惑。這時,他們手牽著手出去散步。
他第一次在離婚後感覺到了愛的蜜甜,因為沒有娟子,擁有世界也沒有快樂;也因為,娟子許諾畢業後就嫁給他。
後來,娟子畢業了。他們開始忙著籌辦婚事,可上天戲弄了他們,殘酷地摧毀了這座愛的橋樑。
一天,志強的老鄉帶來了他妻子的藝術照,並告訴他妻子想與他重歸於好。志強送走老鄉後,一下子呆坐在床頭。那張鑲嵌在玻璃框的大藝術照在房間裡特別醒目,他妻子太美了,清純得可以和電影明星媲美。
晚上,娟子回來了,指著那張藝術照問:「那是誰?」志強沒有隱藏一一告訴了她。娟子聽了,心裡像是有把鈍刀子在割,疼得厲害,卻流不出血。
半夜裡,我聽到娟子哽咽的聲音:「你回去吧,讓我今生今世再也不要見你。」說完,用力甩開志強的手打開門,消失於茫茫夜色之中。我在一家舞廳裡發現了她,她瘋狂地跳著,包裡的手機響個不停。我拉回了她,剛下車,發現志強站在樓下。娟子徑直走進我的房間,志強不停地向她解釋,她摀住被蓋不聽。
原來,半夜裡志強的妻子打電話叫他回家,求他原諒她過去的一切。
往後的幾天,娟子幾乎徹夜不歸。志強成天喝著酒,醉了,拿起那張藝術照,砸得粉碎。娟子被一位好友扶回來了,她醉得不省人事,口裡含糊不清地說:「我好愛他,真的。」
恰好那天,娟子的母親來了。看到女兒這等模樣,甚是痛心,臭罵了志強了一頓。一會兒,娟子清醒過來,看見母親嚇得臉色蒼白。但她是個孝敬父母的人,把一切告訴了母親,並說自己很愛他。她母親堅決不同意,嫌他是個工人,還結過婚,讓娟子繼續到高校深造。
「媽,您同意了吧。」娟子含著眼淚,帶著哭腔懇請道。
「你這個不爭氣的女兒。」她母親怒斥道。
「我要嫁給他1
「你敢1
「我要……」
「啪」的一耳光,「你,你……」她母親話未說完,便昏倒在地上。
「媽,媽,您怎麼了……」娟子大聲地哭叫道。
志強慌忙撥打「120」,抬進救護車送到醫院。人倒是搶救過來了,但醫生告訴娟子:「你媽患了心臟病,以後再也不能讓她沾半點氣。」娟子難過地點點頭。
回到租房的地方,他們一起喝了許多的酒,酒無法醉人,只是入口,心便自動麻木起來。
娟子說:「我們還是分手吧?」他什麼也不說,只是坐在床角,悶悶地一根接一根地抽煙,彷彿這樣可以麻痺自己。那白色的煙霧籠罩著整個房間,彷彿一層層淡淡的愁雲。
第二天一大早,天陰沉而壓抑,我最痛恨的雨季就要來臨。我從窗外望去,居然飄起了如絲的細雨。
志強買早餐,回來時,娟子已經走了。我將那張紙條轉遞給他,他打開一看:「志強,我走了,保重。」我看見他眼眶的淚水一點一點地凝聚著,然後一顆一顆地滾出,劃出臉頰,再拋入迷濛的雨中。隨後,他下樓衝到了室外,在雨中躑躅著,整個身心好像抽空了一般。
一次,我在他書桌上無意看到這樣一段:娟子,我從溫熱的燭光裡,燃燒出你晶瑩的眸子,卻如一把利劍順著書桌,穿過我的指尖,射向我的心臟。當你灼傷的目光漸漸隱去,我做了痛苦的奴隸,瘦成一抹柳眉彎月。
是啊,我們只是小小的棋,卻還要作出艱難而無聊的對抗。
後來,我搬走了,一個月後,我再打開房門,空空如也,桌子上只留有一面空鏡子,沾滿了厚厚的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