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抱著說再見

擁抱著說再見

他們在一次聚會上認識的。他說。在我一生的時光裡，不會忘記你。

一個同事過生日。他們忘記了給主角說祝福。燈光溫柔的房間裡，是雜亂的音樂和嗆鼻辛辣的煙草。酒精和吵鬧的笑聲。

她坐在一個角落抽煙，不停地喝罐裝的雪花啤酒。他發現她的嘴唇乾燥而枯萎，面容是淡漠的。陪她來的男人在一幫人中玩紙牌。一個身體肥胖穿著講究的男人。他聽到男人講著粗話催下家快出牌。

他感覺織熱窒息。外面的空氣是涼的，在這個污染嚴重的城市，此刻是那麼的新鮮讓人舒適。

一個小女駭跑過來，手中拿著紅色的玫瑰花。有著天真無邪的大眼睛，漂亮可愛。

可是我不需要花。他對小女孩說。

你看姐姐都不高興了。他隨著小女孩的目光，看到了她。他們都笑了。

你看她多麼可愛聰明。他聽到她的聲音。他在褲兜裡掏出錢。但沒有要花。

在一個大理石台階上，她就坐在他身邊。有火嗎，我沒帶火。他掏出火機，用手擋著給她點燃。

你是個孤獨的人。她帶著微笑，聲音是沙啞的。陽光下最空洞的靈魂。

他側過臉去。她的直接而敏銳的方式讓他恐懼而溫暖。她彷彿是一珠美麗詭異的野生植物，讓人無法抗拒卻巨毒無比。

她躺開他的手掌。認真而驚奇的表情。你相信嗎，你是一個沒有愛情的人，你的命運是破碎的，因為你不相信這個世界和愛情。

他收起掌心。對她微笑。Days，我是一個不相信算卦的人，也沒任何宗教信仰。你應該改變你的生活。

我的生活。她吸了很大一口煙。開始咳嗽。她看著他，很久才說，走把，他們應該散了。

起了很大的風，天氣預報說可能會下雨。他手裡握著days給他的電話。在的士裡，他不斷想起她的話。他是個孤獨的人。喜歡一個人看書或聽音樂，看很老的影片，喝咖啡做方案。不參加同事聚會，不喜歡人多的地方，能推脫的約會盡量不去。一個人，只是呆在家裡，或去上班。或許應該愛一個人，才不會孤獨。他搖開車窗。夜晚的風是冰涼的。愛情是溫暖的。也有過戀愛。只是感覺不合適分手而已。

此後，他們偶然會通電話。她告訴他突然想去江灘。有時候他會聽到她說，有一個畫展。他依然過著平淡的生活。現在只是多了一點，就是陪days。打電玩或去吃火鍋。一起去書店或看音樂會。在下班的時候，在週末的時候。她沒有工作，她告訴，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如果離開那個男人。她是一個失去謀生能力的人。

他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就像是一條魚，自由而快樂，新鮮而輕鬆。魚是沒有記憶的，不需要嫉恨鬥爭，不需要考慮很多的事情和顧慮。他喜歡這種真實而直接的方式相處。沒有壓抑，沒有遲疑，不會計較。

Days給他帶來了這些。他有時感覺她其實是個孩子。天真無邪。只是要著自己的想過的生活和快樂而已。從容自若。

他們一起去大排擋。在地攤上看手飾。他看她拿著一個簡單的銀戒指反覆往手指上套。他說，喜歡我就給你買下。

她拉他離開。說。那背負著太多的東西。諾言和責任。太沉重。

如果願意。他看著她的眼睛。我來背負。

Days突然和他擁抱。緊緊的，彷彿這樣就可以永遠不分開。

他們什麼也沒說。路人從身邊走過，天空沒有星星。

看到days的時候天正在下雨。她用雙手抱著自己倦縮而顫抖的身體。衣服都被雨水打濕緊緊帖在肌膚上。他走過去，看她憔悴蒼白的臉露出的破碎的笑容。他突然有點無所適從。像驚嚇的動物開始緊張。

Days，你告訴我。他抱起她。發生了什麼事。你告訴我。

就一瞬間。他聽到她發出的哭泣的聲音。無助而絕裂。

他放了熱水，拿了乾淨的衣服，給她熬姜燙。你不要感冒。乖。要把它喝完。他像哄一個孩子一樣看著身邊的days。眼睛是憐惜而疼痛的。

我和他吵架了。她說。問他要煙。十八歲我就開始跟著他，我沒選擇。

他突然猛烈地吻她。乾燥而枯萎的嘴唇。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孩是需要溫暖的。他知道了她父母離異後為了減輕母親的負擔和弟弟的學費而棄學。在酒吧裡做服務生。

直到認識那個男人。Days說。我沒選擇。她不斷地說我沒選擇。對一個十六歲的女孩來說，她沒選擇。她經歷的已經讓她無法背負。

因為我愛你。Days脫掉衣服。你看這些傷口。是他帶來的。我知道我的身體是罪惡的，我已經無法擺脫。也不需要擺脫。

他用溫暖的手指輕輕撫摩著那些痕跡。她的肌膚是乾燥而寂寞的。他感覺到指尖充滿著腐爛和絕望的氣息。

像一張張絕望而無助的眼睛。

那是days第一次在別人面前袒露她的傷口。她看著他。因為我們同樣的需要溫暖。絕望的，孤獨的溫暖。

她什麼也沒帶。他去接她的時候，只有幾件簡單的衣服。但她沒跟他走。他抱住她。一切都會好的。Days。你要相信。

可是我只是愛你。她說。我給自己算過命。我的生活在別處，我的命是漂泊的。因為我要贖罪。為自己。

你知道嗎。他抱著她。你沒有罪。誰都沒有。你應該是幸福的。

我已經背負太多。我無法再承受。愛情或生活。Days說。人生已經把我折磨，我早已不再屬於這個世界。也不想帶給任何人痛苦。這與他們無關，我已無法擺脫。

可是我愛你。他把她緊緊地抱在懷中。聽到days輕輕地說。再見。他似乎是聽到那聲音來自她的靈魂。

是在一個深夜，想起days。正在看一個影片。女主角在男主角的懷中，女人說，我愛你。但為什麼，你明明擁抱著我，我卻依然感覺不到溫暖。

那個男人有著自己的妻子和一個五歲的可愛的孩子。

他們卻是相愛的。一起讀書，一起遊戲，去田野。男人卻因為家境而被彼此父母壓迫。和不同的人結婚生子。各在一方。他們心中還掛念著彼此。十年後，他們終於再次相見。他們都哭了。男人說，因為我們在分開的那一刻起，已經不再相信愛情了。

他差點哭出來。他無法找到days。他失去了她的蹤跡。他終於心被刺痛了。原來她的預言是真的。他不再相信這個世界和愛情。那些已經被腐爛。

她離開了他。

一休2008.4.101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