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僅以此文紀念即將到來的婚姻,生活中也許並不是那麼一帆風順,但是有你相伴,我已滿足。
夫妻都是單翅的天使,只有相互擁抱才能飛翔,我願和你一起攜手看日出日落,無論發生什麼,永遠不離不棄。
愛情,是一種感動;而生活,是信任、包容和理解,無論發生什麼,我和你,永遠不離不棄。
女孩很漂亮,膚如凝脂、剪水雙瞳。在那個年代,如癡如醉的熱愛著蘇聯的小說,喜歡海燕,喜歡保爾,渴望著如恩格斯和燕妮一樣的的愛情。
男孩很斯文,渾身上下洋溢著書卷氣,在眾多追求女孩的人群中脫穎而出。他和女孩談高爾基,在一個月色朦朧的夏夜,微風輕撫著垂柳的枝條,伴著湖面的漣漪,他的聲音緩緩而起:「在烏雲和大海之間,海燕像黑色的閃電,在高傲的飛翔……」
女孩被著充滿激情的聲音打動了,男孩的眼睛閃爍著,如同清澈的溪水,潺潺的流過女孩的心,緩緩流動著。月亮的見證下,他們互相輕鬆了心事。
鼓喧獅鬧,張燈結綵,大紅的喜字映著兩張羞澀而年輕的笑臉。
那一年,是1957年。女孩變成了女人,男孩變成了男人。
一年之後,男人在產房門口焦急的等待,安靜的走廊裡,只能女人疼痛的叫聲。男人更加不安的踱著步子,搓著雙手,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隨著產房裡一聲嬰兒稚嫩的啼哭,男人的雙眼裡,映出了無限的柔情,他甚至忘記了呼吸,熱切的望著產房的門,他的眼睛裡,流出了兩行熱淚。
男人和女人小小的家裡,從此開始充滿了嬰兒尿布的味道。但是男人和女人卻更加幸福了,因為他們有了自己的女兒。他們教女兒說話,教女兒走路,一點一滴,溫情灑滿了小小的房間。
兩年之後,1960年,天災。
女人的例假兩個月沒有來了,她的同事也有很多人這樣,因為營養不良,可是那樣的年月,吃飽都難,又談什麼營養呢?女人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男人也一樣。
有一天女人煮飯時不小心切破了手指,去醫院,女人想到自己的月經,於是順便檢查身體,卻不想,已經有了4個月的身孕,B超已經看的到胎動。女人和男人商量很久,都捨不得放棄那個小小的生命,於是他們有了第二個孩子。
男人的母親在老家來信說,如果兩個人不好帶,就把孩子送到鄉下吧,鄉下人自己省著點,怎麼也能給孩子一口飯吃,那樣的年月,兩個人都要上班,照顧孩子,也許真的很難吧,於是男人和女人就把孩子送去了鄉下。
這一送就是6年。小女兒6歲那年,男人的母親來信說,該讓孩子進城上學了,於是男人和女人就接了小女兒回來。兩姐妹一起上學放學,偶爾發生爭執,女人總是對大女兒說,你是姐姐,你要讓著妹妹。不要說女人偏心,這麼多年小女兒不在身邊,女人覺得虧欠小女兒太多。男人沒有說什麼,只是在大女兒委屈的時候,默默的安慰著那顆同樣幼小的心。
男人和女人的生活依舊平靜的進行著,可是有人說,平靜的湖面,往往催生暗湧,平靜的生活,永遠是表面的平靜。
男人老家發來了電報。
信,往往是平安的象徵,而電報,意味著緊急。
男人的父親去世了。男人是家中的獨子,父親走了,只剩下母親孤苦一人。男人不停的抽煙,不停的喝酒,不停的歎氣。他想念母親,他明白母親的孤單。俗話說知子莫若母,而母親的心事,兒子又怎麼可能會不明白呢?男人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他想和女人商量把母親接過來,又怕女人不同意。他們的房子本來就很小,母親來了又要怎麼住呢?可是母親……
深深的夜裡,男人獨自在陽台上抽煙,歎息。繚繞的煙霧上升,聚攏,如同男人的憂愁一樣,揮之不去。
女人起夜看到男人,久久的站在男人身後沒有做聲。結婚十年,他們之間已經不需要語言來表達思想了。
第二天清晨,男人拖著沉重而疲憊的身體去上班,女人說,今天身體不適,請假。男人下班回家,發現女人不在,走進臥室,男人發現,他們的房間中間加了一道木牆,隔成了兩個小小的房間,兩個房間一樣大小,同樣的一張床,一張桌,一個衣櫃。被褥嶄新,地板光潔照人,放佛在迎接新年。男人的心,有輕輕的顫動。
聽到門響,男人轉身,看見的是自己蒼老的母親,身後,是妻子的笑臉。男人忍不住流了淚,男人是堅強的,再艱苦的歲月,他都沒有落過淚,可是此刻,他握著母親和妻子的手,熱了盈眶。
就像湖面會吹起漣漪,生活也不會永遠波瀾不驚。女人和婆婆開始爭吵,有時是為孩子,有時是為家務。清官難斷家務事,男人夾在兩個女人之間左右為難,他開始害怕回家,害怕還沒進門,就聽見家中的爭吵,和孩子的哭聲。女人被歲月消磨的開始衰老,男人拉著女人的手給她講海燕,講安娜卡列尼娜,女人推開丈夫,給男人講大女兒不寫作業,小女兒發燒,婆婆不帶小女兒去醫院,自己熬中藥給孩子吃……
男人開始煩,他看著眼前的女人,甚至不相信她就是當年那個膚如凝脂、剪水雙瞳的女子。
於是男人開始專注工作,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回家也漸漸的晚了很多。後來男人的單位要建分廠,男人由於技術過硬,被分配到分廠去做技術骨幹。分廠離總廠,坐火車要大半天天的時間,男人終於有了不回家的理由。
男人在分廠的能力得到了最大的發揮,他得到了越來越多人的賞識,甚至總廠領導來視察的時候會握著男人的手說,好好幹,將來再建了分廠,廠長就是你的了。
賞識男人的除了領導,還有一個人,一個女人,年輕的女人。
男人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感到了驚艷。她烏黑的秀髮編成一個黑黑的麻花辮,額前的秀髮隨風肆意的飄動,她回頭對男人微笑,男人久久站在原地,那一刻他放佛看到了初戀的那顆柳樹和那抹月光。
有她相伴的日子,男人過的很愉快,也似乎年輕了許多。分廠處在城鄉結合處,青山綠水,猶如世外桃源,事業如意,又有美女相伴,男人品嚐到了一種叫做成功的味道。
時間就這樣過去,在輕笑的唇邊走過,在端著的碗邊滑過,在行走著的腳下流過。一轉眼,男人來分廠已經一年多了。女人和婆婆單獨相處的日子裡成長了很多,她漸漸懂得了相處之道,她開始關心自己母親一樣的關心婆婆,婆婆也開始如愛戴自己女兒一般的愛戴女人,兩個女人相處的融洽,鄰里都說,誰說婆媳關係不好處,看看人家。
女人畢竟是美麗的,雖然年近四十,卻依然美麗。剛畢業的大學生都說,女人看起來真年輕,和他們差不了幾歲,哪像結了婚的人。女人笑著說,我都是兩個孩子的媽了,心裡卻甜甜的。女人啊,哪有不愛美的呢!
女人帶的徒弟裡面,有一個男孩,天天送女人回家,不管女人加班到多晚,他都等著,等女人走出廠門,然後陪女人走回家,他說,太晚了,路上不安全。男孩什麼都不曾說,但男孩熱切的眼睛,女人又怎能不明白。
女人找了丈夫單位的領導,希望領導能把男人調回來,夫妻兩地分居,她一個女人,也確實為難了。一紙調令,就結束了男人和那個年輕的她的夢。男人帶著沉重的心情在樹下和她告別,年輕的女孩,畢竟是驕傲的,她瀟灑的轉身,留下了男人孤單的身影。樹影婆娑,月光斑駁的如男人的心。
男人以為自己會忍受不了沒有年輕的她的生活,可是在車站看到妻子和女兒的一霎那,男人突然明白了一種責任,於是男人深吸了口氣,決定讓這場邂逅,變成一個美麗的夢境。
躺在久別了一年的床上,看著身邊的妻子,聽著大女兒給小女兒講故事,男人告訴自己,忘記吧,人生中也許不止一次遇到愛情,但真正陪自己走過的,依然會是枕邊的妻子,他輕輕的吻了妻子的臉,閉上了眼睛。黑夜裡,女人的眼裡流出了淚水,其實,她什麼都知道,從在車站看到男人深呼吸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一切。十多年的婚姻,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彼此明晰。
時鐘滴滴答答的走著,好像是時間的腳步。在著永不止息的腳步聲中,男人和女人的頭髮已經變白,兩個女兒已經長大,男人的母親,也變成一張黑白照片掛在了牆上。
冬天的早上天還沒完全亮,男人和女人同時起了床,他們相互攙扶著到樓下晨練,初生的太陽溫柔的親吻著大地,雪花輕輕的飄落,雪地上,留下了兩行一大一小相依相伴的腳印,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