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知道原來自己還是處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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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知道原來自己還是處女身

我才知道原來自己還是處女身

受訪者:丁香樹下

性別:女

年齡:40歲

網齡:4年

教育背景:大專肄業

職業:某大型國企員工,現為自由職業者。

引子

我想,我之所以產生對於網民群體的關注,並最終動筆寫下這本書,很大一部分因素是由於認識了她,我且簡稱她為「丁香」吧。這是她最喜歡的一個網名,並且延用至今。

我那時剛剛上網,對於網絡中事還不甚了了。有一位外地網友告訴我,丁香也是北京的,你們可以聊一聊。在我還未置可否時,那個網友又多說了一句話:「丁香原先的性格特別自閉,上網後好多了。」

就因為這句話,我對於丁香失去了聊一聊的興趣。我喜歡那些性格開朗,心理健康的女人,而一個自閉的人,我有些怕面對。

偏偏在網上就碰到了丁香。雖然我們也彼此交換了電話,但是,我想我是不會主動給她打電話的。因為,我不知道會不會因為自己哪一句話說得不對,而傷害一個也許心理有疾病的人。所以,當她打來電話希望能見見我時,我婉言謝絕了。

「讓我們把友誼保留在網上吧。」我記得,我就是用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回絕她的。

雖然不見面,但是不妨礙我們在網上聊天。

丁香很顯然把我當做了一位可以信任的大姐,每每生活中遇到了什麼解不開的事,總是會打來電話。我常常是不發一言的,聽著她在電話那一端抱怨。她說:「你是我的垃圾筒。」但其實,垃圾筒這個角色,我當得很累。常不由得想,一個人對生活這麼多的抱怨,該是活得多麼辛苦啊,而我也聽得辛苦。

偶爾會在網上看到一些丁香寫的東西,文筆倒是十分細膩的,和電話裡那個牢騷滿腹的女人有點對不上號。這使後來的我對她產生了興趣,主動打了電話約她見面。

第一眼見到的丁香,是一個在北京隨處可見的那種身上刻著老北京人印記的女人,操一口十足的京腔,說話時表情十分誇張;她也化妝,但不是精緻的那種;笑起來毫無遮攔,給人熱情洋溢的感覺,外表上似乎看不出有什麼性格上的缺陷。

那時的她,與丈夫分居多年,家裡看不出居家過日子的生氣,到處是凌亂不堪的。廚房裡的水池中,泡著滿滿一堆沒洗的碗筷,門廳裡通向天井的那個小窗台上擺著這個家裡惟一的一束塑料花,也是年代久遠地落滿了灰塵。

因為是冬天的緣故,丁香隨意地裹著一件棉襖,上下身衣服的顏色完全不搭調,可以感覺到她生活的粗糙。

看見她那種生活狀態,我一時不知道應該跟她說些什麼。但是我記得,我那天說過這樣一句話:「丁香,如果有一天,我來採訪你,把你的故事寫下來,你願意嗎?」

她想了想說:「我願意。」

就因為丁香,我開始關注我能遇到並認識的所有網友,想知道發生在他們每一個人身上的故事。終於有一天,我開始認真考慮寫這本書,並且約了丁香來我家裡聊天。

講述

網下人生

我跟外邊的人說上網好,人家全都不信,可是我怎麼覺得上網挺好的呀,報上說的那些騙子我一個也沒碰上埃真的,我見到的網友,個個都那麼出色,要是不上網,我永遠也沒有機會認識他們,所以我一點也不後悔上網。

唉,一想到從前的事兒,我就心口疼,腦子發懵,你知道吧?

說實在的,有些事兒,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好多的感受,都是瞬間的,可是也有的卻永遠都不會過去。

其實,如果不是認識你們,我不知道我自己是一個喜歡抱怨的人,因為,過去的在我看來,生活就是那麼多的黑暗,它就是那麼多的不如意埃你們當記者的喜歡分析人,其實我自己也知道,造成我這種性格,完全是跟我的童年分不開的。

有時聽你談到你的家庭,你的爸爸媽媽,我特別羨慕。我對童年的印象都是顛沛流離的,你沒法想像。

你說對了,我們家真是那種典型的老北京人,我姥爺家祖上是在旗的。我出生時我爸爸是個警察,媽媽是個小學老師,跟我姐姐就差一歲。但我卻不是跟他們長大的。我是在寄養的家庭裡長大的,在這家寄養幾年,又到那家寄養幾年。

我的父母是解放後第一批受過共產黨教育的那批人,媽媽後來響應號召支援邊疆建設去了,但到「文革」時他們倆全轉行了。

我出生後,因為媽媽不在北京,爸爸又沒有能力撫養我,爸爸年輕時脾氣非常暴躁。他是我奶奶的遺腹子,從小慣得他有點不像樣,很自私,玩了一輩子,提籠架鳥的,不太關心別人。加上長年跟我媽媽分開,所以心理逆反。我姐姐是在我姥姥家生活,我也就這麼著給寄養在別人家,直到小學二年級時才回到北京。

我從稍微懂點事兒開始就知道自己是寄養在別人家的,不像別的孩子有爸爸媽媽在身邊。但是畢竟年齡太小,也不鬧,大人讓怎麼著就怎麼著,當然我也沒有反抗的餘地,讓去誰家就去誰家。我6歲時,又去了遠郊縣城我姑姑家裡。我姑夫是個當地的副縣長,家裡的環境很好,他家對我一生的影響是很大的。我後來一直喜歡看書,就是因為我姑姑家裡有很多書。他家裡的氣氛就是讓你要努力,要好好學習。我姑夫當年親口跟我說過,你家裡沒條件,我一定要把你送到大學,你只要有能力我就供養你。

應該說他們對我挺好的,但是好得有點隔離,很客氣。你永遠能感覺到你不是他家裡人。小時候不懂什麼叫寄人籬下,但是就知道我不是這家裡的人,我必須得加倍地努力,讓他們對我好。

在我到姑姑家那年,我奶奶也跟著姑姑一起生活。我朦朦朧朧地感覺到大人們都是不喜歡我的。

其實小時候的我長得挺可愛的,眼窩特別深,也比一般的小孩略微豐滿一點,像個洋娃娃似的,外人誰見了都說可愛。我的性格按照大人的說法是屬於沒心沒肺的,大人說兩句也不往心裡去,其實我是表面上不在乎,實際上都記著呢,很多東西都埋在心裡頭。他們永遠沒注意到我也有細膩的一面,老記著我沒心沒肺的。他們不喜歡我是因為他們認為,你爸爸媽媽不管你了,還得你姑姑出錢,實際上我是人家的累贅。我姑姑姑夫是有事業的人吶,也有孩子,需要我奶奶去照顧,可是因為有我,她就無法全身心地照應那邊。加上姑姑家是個男孩子,比我大半歲,這種老式家庭就是這樣的,重男輕女,所以我奶奶也不喜歡我。

我6歲多回到爸爸身邊,可是,他留給我的記憶,全是打我時的那種惡狠狠的樣子。一提起來我就恨死他了,就因為他,我在好多年裡痛恨一切男人。只要別人跟他說,你看你們丁香又做什麼什麼事了,他回來絕對就暴跳如雷。而且他打人打得特別狠,手邊有什麼就抄起來沒頭沒臉地打,比如說竹竿,他都能給打劈了。有時候他來個同事或者朋友,人家有的喜歡小孩子,說:「丁香,過來。」我只要往人家身邊一靠,人家走了我就得挨打,說我,你怎麼那麼賤吶?你怎麼往人家身邊靠啊?到後來我都上學了他還那麼打我,經常能把我打得到處是傷。你看我這手上的傷,就是那會兒他打的。有一次我們老師看見了,氣得拽上我回家質問我爸爸,「難道她不是你親生的嗎?哪有這麼打孩子的?」

我是後來長大了才知道,他打我不是因為我淘氣,而是因為他就從心裡厭惡我。在他們眼裡,這句話我有點不太好意思說,我是一個不乾淨,不純潔的小孩兒,所以他們永遠對我有一種厭惡的感覺。這是我很多年以後才知道的,是我姑姑家的女兒告訴我的,她說早就認為你是一個被糟蹋過的女孩子,所以誰都不待見你。

我得想想,我不知道這件事應該怎麼去形容。你說他愚昧吧,實際上是他們的猜測。

我真的不希望成為你筆下的東西,因為這種經歷實在太可悲了。我剛才說我寄養過好幾家,直到6歲才去姑姑家。他們為什麼接我回去?不是因為我該上學了,是因為我寄養的那家裡的幾個男孩子都長大了,他們都十六七歲了。他們都喜歡我,今天你摟著我,明天他抱著我。晚上睡覺時都爭著往被窩裡抱。我們家覺得這孩子肯定讓他們給禍害過了,所以從那以後我的家人就咯應死我了。

你說我那時才多大點兒的孩子呀,大人們動不動就推我一把,打我一把的。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不喜歡我,所以就特乖,老想招他們喜歡,討好他們,老看他們眼色行事。後來很大了也是看人家眼色行事,形成了一種又自卑又擰又不服氣的性格。

我父母感情應該說不是很好,到現在歲數大了,還能在一起相容了,但是在生活中也都是抱怨的。在我的印象裡,他們永遠沒有快樂過,永遠不會說他們倆好,永遠說的是他們倆不好,所以在那種家庭裡,生活就是充滿著一種焦躁的情緒。

那種環境下給我的感覺,就是自己特別無依無靠,沒有人跟你說話,沒有一個人你可以去傾訴。說真的,只能是一種逃避。實際上我經常關起門來獨自哭一常幾歲的孩子就開始知道坐在那兒想心事,望著天空發呆。記得有一個現在已經去世的楊奶奶,見我一個人坐在那就問我:「丁香啊,你在幹嗎呢?」我說:「楊奶奶,我看星星呢。」她說:「你看星星幹嗎呀?」我說:「我找哪個是我媽媽。」

在這樣壓抑的環境下成長,我的心理上留下了很深的陰影,它甚至影響到了我青春期的正常發育。到了十七八歲的時候,情緒特別不對,經常鬧騰。我奶奶說我是歇斯底里型的,每個生理週期前必須得大哭一場,找著茬地鬧一常每個月都會有,持續了好多年。直到我工作後,在這方面成熟了一些,就不太鬧了,至少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了。因為在單位接觸面大了,就不那麼鑽牛角尖了。

但是我在整個青春期時是很痛苦的,當懂得了一些生理知識後,我也認為我不是一個很純潔的女孩子。因為母親不在身邊,也沒人教給我這些知識。實際上還是不懂,所以一直生活在這種壓力下,特別壓抑。

我沒有一個朋友,從心裡就抗拒別人。那時最大的苦惱就是很自卑。我是那種崇尚處女情結的人,心裡有了壓力肯定會覺得一生是灰暗的,我在整個十幾歲的過程中全是非常非常壓抑的,但是外表滿不在乎,誰也不知道我內心想的是什麼。它阻撓我跟任何一個人去正常地交友,尤其我沒有異性朋友。我工作很多年甚至在已經結了婚之後,也仍然很難跟一個男人建立起朋友關係。我甚至從來不去跟人家吃頓飯,也不跟女性朋友去。人家下班後去吃吃喝喝,我永遠不。我知道自己一直挺自閉,覺得在我自己這個小圈子裡才是比較安全的。其實在那個過程中我是一心想做一個好孩子,別人眼中很完美的孩子,但我知道我內心永遠是不完整的,所以在我十多歲時就拚命看各種書,我最自閉的時候實際上是讀書最多的時候。古典文學、現代文學跟外國文學方面的書都讀過。印象最深的是蘇聯文學,《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高爾基的《我的大學》、《在人間》那類的。80年代末期又接觸了三毛。但是很多女人都喜歡的瓊瑤小說我卻不愛看,不喜歡纏綿的東西。

為什麼喜歡三毛?因為我覺得那種流浪的生活很適合我。我的心一直是流浪的,那種寂寞感我一直有。我沒有系統地讀過什麼書,我看的書很雜,訂閱了大批的雜誌。參加工作後,我的工資基本上都訂了雜誌,有好多年我基本上是在讀書的狀態中生活的。沒有朋友,但我有書。捨不得吃捨不得喝的,開了支就去買書和雜誌。就是那一段時間讓我知道自己心裡邊需要什麼。我覺得書裡很多人的情結我都有,書中很多人的思維方式我也有,我就知道我不是孤立的,在別人認為你很個色的情況下,我覺得我的內心是不孤立的。

因為小時候的那種陰影,也因為我的父親,我成了一個在別人眼裡好像怪物一樣的人,完全不合群。別人說說笑笑的時候,我覺得離我的生活都特別遠,我不明白他們的快樂是怎麼回事兒。人家說的那些家長裡短的事兒跟我內心的感覺是合不上的。那種深深的傷害,最終影響到了我對婚姻的態度。

高中畢業後,我被分配去了工廠。我做的那個工種挺慘的,是翻砂女工,這和我心目中想像的生活差得太遠了。我其實特想當個護士。這可能是因為我自己的內心太痛苦了,所以潛意識裡對別人有一種憐憫之心,覺得如果能每天幫助別人,那可能會讓我內心裡特別愉快和充實。但是,翻砂工的生活和我的夢想離得也太遠了,而且工作還特別累,每天累得回家後直哭,覺得要是就這樣生活還不如死了呢。

為了要擺脫這種狀況,我就用業餘時間自學,參加自學考試。我學的是漢語言文學,通過了哲學跟邏輯學兩門考試。到第三門的時候,我的學費就負擔不起了,我1個月才掙37塊5毛,沒有辦法,只好放棄了。

我雖然不喜歡自己的工作,但是還是特別努力幹活,真得算是一個出色的好工人,所以1986年單位裡為了提高工人的素質,推薦一些人去上單位自己辦的職工大學,我也被推薦上了,學的是對外經銷專業。

那是我生活裡出現的第一個亮點,因為我覺得能夠被人們肯定了,所以有一陣子心情特別愉快。

上學到1年半的時候,居然也開始有人給我介紹對象了,那年我24歲。這之前因為我從小留下的感覺,我一直抗拒婚姻。我對身邊的男孩子,甚至所有的男人都帶著一種完全是很惡毒的心理,覺得男人沒有一個好人,我永遠都不會結婚的。所以,人家給我介紹對象,我知道別人是好意,不能得罪人,但是每次見了面轉身就走,根本沒有那種心情去談朋友。而且在心裡,我覺得自己不是一個純潔的女人,在厭惡男人的同時也厭惡著我自己。

後來,因為看到身邊的朋友一個個都結婚了,知道自己是無法擺脫這條道路的。如果我不結婚,別人肯定就認為我這個人有缺陷,我不想成為一個別人眼中有缺陷的人。所以我就同意了最後介紹給我見面的那個人。

他是我們同一個系統內的工人,人特別老實。他是第一個說「我想娶你"的人,所以我跟他認識了7個月就結婚了,沒有戀愛過。雖然在我內心知道,戀愛是美好的東西,但是我沒有。

結婚的時候,我是放棄了一切內心追求的東西,連鋪蓋卷都沒要,走路到他家的。那天正好是五一國際勞動節,人們都放假。走在路上,看到別人都快快樂樂的,我心裡想,誰也不會知道,我是一個就要去做新娘的人。那天我們任何儀式都沒辦,沒有一束鮮花,什麼都不要。我覺得我結婚是件悲哀的事兒,不是件快樂的事兒。我不是為了愛情去結婚的,是為了完成任務。我根本就不愛男人,我是充斥著對男人、對婚姻的絕望,大義凜然地去結婚的。

新婚第一夜,可能對別人是特別美好的,可是那一夜我是在大悲大痛中度過的。當我發現自己完全是一個處女之身時,我突然有一種釋放的感覺。我才恍然明白,原來這麼多年裡,我心裡沉甸甸的東西是因為這個呀。我這麼壓抑這麼沉重,原來就是因為我以為自己早已經不是個處女了。那天的感覺,又欣慰,又悲涼,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特別為自己委屈。

我當時想,我既然跟了身邊這個人了,我就讓他快樂吧。儘管周圍的朋友都覺得我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你怎麼會嫁給這樣的人啊?但是,他是個誠實憨厚的人,而且,他是讓我女性意識復甦了的人。

其實,我當時想的給他快樂,也無非就是不離不棄地跟著他過日子,沒有什麼浪漫的東西。

但是沒有想到,剛剛走進婚姻,還沒有來得及調整好狀態,我就因為一次懷孕而幾乎連命都送掉了。

說起來,作為一個女人,我真是挺不幸的。結婚不到3個月時,我發現自己懷孕了。這對我並不是一個驚喜,而實在是一個意外。因為我不想要這個孩子,當時還正在上學嘛。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我對於做一個母親還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我的童年很悲哀,所以我不想讓孩子再重複我的童年。如果我真的要有一個孩子,我會全身心地去愛他,可是我還在上學,怕沒有精力照顧孩子。我計劃等我畢了業,所有的事情都安頓下來再認認真真地去要一個孩子,把我父母當年沒有給我的感情加倍地給他。一定不讓孩子重複我那種心靈上缺少照應、無邊無際的孤單的生活。因此,在跟丈夫商量後,我就去住院做引產手術。但是做夢也沒想到,即使是十幾年前來看也仍然是很普通的一個引產手術,輪到我時,卻因為醫生的疏忽———可能是器械包消毒不嚴,造成了感染。手術當天下午我出血不止,並發起了高燒,導致感染性休克,得了DIC———這是瀕臨死亡前的一個症狀,也就是全身瀰漫性出血。我被轉到一家全國知名的大醫院,醫生們發現我的子宮已經因為感染而高度腐爛,就切掉了它。我陷入了深度昏迷,完全不知道醫生已經將病危通知書給了我驚慌失措的家人。等我甦醒過來時,正躺在醫院的重症監護室裡,身邊圍滿了醫生護士,而這時距離我最初進入昏迷狀態已經過去了整整18天。

據說像我這種得了DIC的病人能夠被救活,在1988年的時候,實在是一個很大的醫學奇跡。我住的那家在全國都知名的大醫院,還將搶救我的過程寫成了論文發表。後來,我們單位職工醫院的大夫去醫療系統聽學術講座時,聽到的病例就是我。

因為我手術後血液老是不凝固,造成刀口不癒合,肚子上天天鮮血淋淋的,在醫院的病床上躺了整整3個月才好。

如果換成別人經歷這麼一場生死輪迴,肯定會有心理上的恐懼。可是說起來你不會相信,那3個月是我長到那麼大最幸福的一段日子。因為,從小就沒有被人多看過一眼的我,突然間感覺受到重視了。我的爸爸媽媽包括我丈夫,每天輪流守候在我身邊,一天三頓家人親自給我做了飯送到床邊,沒讓我吃過一口醫院的病號飯。

雖然我因為醫生的一個小小失誤而永遠失去了做母親的權力,但當時的我並不覺得是一件特別悲哀的事兒,反而有了一種再生的感覺。因為在跟他結婚之前的很長時間裡,我一直是不想活下去的,就因為那種壓抑的狀態,而結婚是完成了作為女人的一個任務。如果他不愛我,如果連婚姻也負擔不起的話,我仍然還是會選擇死亡。結婚後心靈上得到了解脫,因此,當時那份婚姻是我的一個希望,雖然我不愛他,但畢竟在生活中有一個人關心你了,我在家庭裡是絕對的主角,有一個人的目光隨著你的目光而轉動了,因此給我一種滿足感。所以失去孩子,對我來說當時並不是最痛苦的事,我做不到一個好媽媽,從我的成長背景,到我後來遇到的這些事。如果我做不了一個健康的媽媽,那麼不做也罷。當時就是這種心理狀態。說起來算不算自私呢?

我沒想到這件事能給我後來的婚姻帶來什麼影響,只是想反正我們2個人也能過下去。

現在回想,我的婚姻生活幾乎是一片空白。

在我那次身體復原後,還沒來得及享受幾天與丈夫的二人世界生活,我爺爺奶奶那裡就出現狀況了。他們都年紀大了,需要我照應,家裡一時半會兒都離不開我,一有點什麼事就把我叫去,就算是我想完整地過二人世界也根本就不可能,實際上我長期地住在我娘家,操持著我娘家的事兒。平時,兩個老人這個住院,那個住院,都是我陪床,甚至把我丈夫也拉去陪。我全部心思都用在老人身上,直到爺爺奶奶去世我才回到自己的小家來。那會兒我們已經結婚快7年了。

這7年裡,我完全忘記了他的需要。其實他對我一直是很好的,在我住院瀕臨死亡那次,他1個多月衣帶未解,就睡在醫院走廊的椅子上,人都快臭了。可是,當送走了爺爺奶奶,再回到他身邊時,我才恍然發現我們彼此都已經不能適應了。那時整個國營企業都開始精簡人,他是面臨下崗的第一批。雖然我後來也遇到了這種問題,但那會兒年輕,不理解他的那種沒著沒落的心態。我的全部心思還都在娘家,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實際上我沒安慰他。

當我真正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時,才發現,我們的關注點是不同的,完全沒有心理上的默契。他基本上是一個沒有任何愛好的人,他覺得工作就是一個生存手段,回到家就是休息,除此之外他對什麼事也不關心。他雖然是一個憨厚的人,但是待人接物,所有這一切對於他都是太欠缺的東西了,回到家永遠是躺著看電視,給我那種心理壓力甭提有多大了。以前我回到家就特別怕看到我奶奶躺著,她一躺著我就知道她又病了。什麼時候看到她在那兒坐著,我心裡就一下陽光起來。所以現在看到我丈夫也這麼躺著,我心裡就特沉重。我的內心真希望有個堅強的東西,能讓我有個依靠,可他永遠不能挺直了肩膀在那兒坐著。凡事跟他商量時他也不會做決定,總是說無所謂,你看著辦吧。這也養成了我說話不太顧別人,說做一件事情就去做了,因為沒有人可以商量。實際上直到我們分手,他也沒有痛痛快快地說:我想怎麼怎麼著。都是你說了,就這麼著吧。永遠是這樣。

其實,在整個婚姻裡我是對不起他的,錯的是我,是我的心裡沒有愛,是我老否定他。在我的陰影下,他活得肯定特別累。尤其是在我做過子宮切除手術後,他老擔心傷害我。在巨大的壓力下,他得了嚴重的甲亢。從此我們就過起了長達5年的無性生活,直到我們離婚。

曾經我也想跟他好好地過日子。因此在我30歲生日那天我認真地跟他說:「我今天30歲了,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第一個是你可以重新選擇婚姻。這樣你可以有一個健康的孩子,你年齡也不算太大,建立一種你想要的生活;第二個就是我們倆抱養一個孩子。」因為當時我妹妹在醫院工作,別人也勸過我,我也去看過,也動過心,我告訴他如果真的抱來了,就不能像小貓小狗似地送人,就要負責到底。你有沒有這種精神準備?「第三點,就是我們倆從此以後不提孩子這件事,因為我年齡一天天地大了,我就沒有精力和條件去撫養一個孩子了,從今以後,我們就兩人過。誰都不要再提這件事,再提就傷害我了。」

我當時又補充說:「給你幾天時間你去考慮吧。」後來我問他想得怎麼樣了。他說:「咱們倆就這樣過吧。」其實我想他可能心裡是不情願的,但也沒有辦法。有時候他看到別人家孩子過生日,心裡不好受,回來跟我叨叨幾句,我也沒給他好話,因為是他的選擇。所以這方面可能我給他的壓力也很大。

在我說過那些話之後,他也下了崗,就在外邊找了份工作。慢慢地,他開始不再關心我了,到最後就根本不回家了。

我知道他在外邊有女人了,但這並不是我的痛苦。我的痛苦只在於他不回家了,如果他回家我可能就根本不痛苦。

我自己在單位上工作應該說還是比較順利的,在我得病後雖然大學沒能讀完。但是單位還比較照顧我,沒有再讓我回車間,而是留在辦公室擔任文秘工作,一直幹了這麼多年。

但是我在單位裡一直是一個不合群的人。在周圍人的眼中,我是帶些神經質的女人。我與他們彼此間好像無法對話,他們常常拿我當一個笑話講。舉個簡單的例子。好多年前,有一回路過三味書屋,我覺得這個名字特別親切。我喜歡看書,於是我就約了一個女同事去那裡看書、喝茶。那裡的茶一杯20塊錢,真的不是像我這種工廠女工可以消費的地方。但是那裡的氣氛溫馨、優雅,是我非常喜歡的。

事隔好久後,我無意間跟同事們講到去了「三味書屋」,你知道他們說什麼?馬上有人帶著那種冷嘲熱諷的口氣來問我:「怎麼著?聽說昨兒品茶去了?」在他們眼裡,我就是一個笑話,你看你一天到晚看那破雜誌看得想入非非的,你達到那條件了嗎?哪兒聊天不行啊?還假眉三道地上「三味書屋」去聊?對他們來說,你那就是附庸風雅,或者乾脆就是發神經。

我的同事都是些踏著別人腳步走的人,思維方式是很傳統的。別人有一點超前的消費也好,新潮的思維方式也好,他們接受不了。而他們認可不了的就覺得你出位,所以我不快樂。為什麼我喜歡跟你抱怨?因為你能夠傾聽,很多人聽不了,覺得你神神叨叨的,所以我那會兒特別孤獨。再加上從小心理上留下的陰影,沒有一個異性朋友。工廠那種地方你知道,人們生活的圈子也是很窄的,所以很多年裡我也沒有什麼同性朋友。我的家也已經成了一個空殼,我徒有一個妻子的名義,丈夫也多年不回家了。沒有一個人知道我那時的狀態,小時候心裡的那種壓抑感又緊緊地纏上了我。

網上歷程

我最初上網跟我的生活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但是我後來對網絡產生的依戀,卻不能不說是跟我的經歷有很大關係的。

我其實很早就知道網絡了,90年代末,我們單位買了一台微機,是「286」。那時電腦是個特別稀罕的東西,單位用了很隆重的方式對待它。又是用帶空調的屋子,又是鋪絕緣地板,所有的閒雜人員都不能進,搞得挺神秘的。我當時已經在辦公室工作了,因為規定所有的人都不能進那個屋子,我自然也進不去。可是我這人整天看書,喜歡新鮮的東西,就特別想自己也能擁有它。那麼就只能自己買了。我那會兒可以放棄買電視或者其他的傢俱,就是一心一意想擁有一台電腦。因此一年多後我借了差不多有一半的錢,加上自己的存款,花6400元買了台「286」電腦,又花3000多元配了台打印機,一共1萬多元。在當時1萬多元炒股都綽綽有餘,所以我根本捨不得用,也專門備了間屋子,也用風扇吹著,專門鋪的地。按單位的最高規格把電腦給供養起來了。當時我還住在大雜院,誰家要有那麼一台電腦,簡直先進極了,我的虛榮心也得到滿足了。人們都來看,也是特好奇。但這台電腦惟一的功能就是教會了我怎麼打字,其他功能都沒有使用上,讓我擱得都生銹了,因為平房潮啊,我又捨不得老動它。其實這東西是需要每天開機的。

到1999年,好多人都知道可以上網了,我對音響、電器這種東西比較敏感,經常上商場轉櫃檯,知道可以上網後,還跑去瞭解應該用什麼配置。

2001年,我妹妹買了一台「聯想」電腦,可以正而八經地上網了。我每星期天去她那裡上一次網,當時電話費可貴了,有一個月曾經三四百多,我可是一個星期才去一次埃當時覺得網上可以聽歌,也可以聊天,真是新鮮又好奇。那會兒聊天室氣氛特別好,經常都是很多人一起玩成語接龍,詩詞格律什麼的,因為我也喜歡這些東西,所以經常去跟人家對詩。

那時完全不懂,就到處亂轉,看人家聊。有好多聊天室都剛剛成立,你只要一進去就立刻成為網管。我給自己起了現在這個網名「丁香樹下」,因為我特別喜歡李

可能是因為內心的孤獨,我那時特別有一種傾訴的慾望。可是在生活中沒人願意聽。上網之初,我在一個叫做「緣」的欄目留下了我的資料,希望有人能跟我聊一聊,結果我還真收到了一個人的來信。

後來我知道,這個人是一個中日合資的服裝公司的老闆。他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想找一個情人。我跟他講我不是想找情人,只是想有可以溝通的朋友。這個人倒也很坦率,知道我沒有這種意思,他也並不強求,從此再也沒有同我聊過感情的話題,只是講一些人生故事什麼的。我們大概通過20多封信。他發現我寫的信文學色彩很濃,就鼓勵我應該學著寫一些認真的文字,他說:「說不定你有一天可以在這方面成功呢,你一定要堅持啊,無論如何不要放棄。」

他是第一個肯定我還有一些天分的人,我特別開心。因為以前從來沒有人肯定過我,別說別人瞧不起我,就是我也瞧不起我自己。我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成,連婚姻都快保不住了,活得那麼失敗。可是忽然有一天,一個人告訴你,你是有文學天賦的,你說我能不開心?我才知道被人欣賞實在是一件太美妙的事兒了。

我後來真的開始在網上寫文章,也真的有一些在報刊上發表了。我特別想讓這個人知道,可是我們後來再也沒有聊過了。

在我們單位,我上網聊天成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兒,領導專門為這事兒找我談過一次話,語重心長地對我說:「網絡這東西,報紙雜誌上都說實在是個害人的東西,把人都變得神經質,都不正常了。那都是虛擬的,你哪知道背後的人是真是假啊?萬一要把你給坑了害了,你不後悔一輩子嗎?」我當時覺得我已經失去了青春美貌,不存在被人家騙色;我又沒有錢,人家騙我感情也沒有意義,我是一個很冷冰冰的人,我還沒愛過呢。所以聽了領導的話我很委屈,當著領導的面就哭了,我說我認識的全是好人,每個人都非常優秀,怎麼你們把他們說得這麼不好?可是無論我怎麼解釋他也不聽。反正在他們看來我從來就是一個笑話,不正常,周圍有這麼多人,幹嗎非去網上聊啊?肯定心態是不正常的。可是他們不會知道,網絡也可以讓一個心靈不正常的人變得正常。

在網上好像什麼都可以說了,比如今天有什麼不快樂,說出來,明天又是一個新的開始了,反正別人也不瞭解你,忘了就忘了,說了就說了。

我一直覺得網絡是把人內心深處很孤獨、很蒼白的東西釋放出來。很多時候,我在對著屏幕聊天時,就像是在對著一個大哥哥大姐姐,可以去盡情傾訴我內心的委屈。會對著一個陌生人哭,而對方總是會告訴我:不要哭,每個人都會有經歷。他們會用自己的生活經歷告訴你,他們遇到這樣的問題是怎麼處理的,給了我很多啟發。我後來也曾經在網上幫助過別人,因為我知道人在痛苦的時候需要什麼。

我很慶幸我走過來了。人最痛苦的是被這個社會拋棄,被人拋棄,你沒有朋友,不被別人認可。當你一旦被別人認可了,你自信了,你就什麼東西也不怕了。所以,我後來勇敢地去離婚。離婚是我生活的一個轉折點,它讓我覺得,我依靠自己也能把日子過得有條有理,不比別人差。在有限的範圍內,你仍然可以得到最好的生活質量。其實直到離婚前一刻,我都不知道離婚後的結果是什麼,我還要追求什麼。這之前我跟丈夫深談過一次,他說:「你看著辦。」這句話挺傷害我的,那麼我就放棄,因為我覺得人生苦短。如果他覺得這不快樂,那麼給他一條讓他覺得還能快樂的路;既然他不忍心說放棄,那麼我就說放棄吧。我也是在網友的鼓勵下,覺得我也應該有一個疼我愛我的人,我不可能永遠守在家裡等待他回心轉意。

此後,不但勇敢地離婚,我也能勇敢地面對下崗了。網上眼界開闊了,我開始想我自己今後要什麼,追求什麼,而這之前我是不會想這些的,就想日子能這麼維持就維持,平平淡淡地過,沒有想法的一個人;沒有目標,沒有方向感。甚至不知道離婚以後怎麼活,一旦下了崗又怎麼辦?每天都在一種緊張和焦慮中度過。但是,因為好多網友都在幫助我,使我有了自信,可以設計自己的生活了。結果真的內退回家後,我很快就調整過來,而且在網友的幫助下找到現在這份工作。我做得特別快樂。

自從上網聊天後,我都是把我最好的一面展現給陌生人,我要讓別人認識一個全新的我。在舊的圈子裡我改換不了了,那麼我就要改換一下我生活的圈子,我要讓別人認識到,我是一個同樣優秀的女人;雖然我生活得很平庸,但是至少追求一種品質生活。包括從著裝上,每次見陌生人,我都是一個神清氣爽的人,走在大街上,特別快樂。現在我聽別人抱怨都覺得可笑了,我也會跟別人說:你要按照自己的目標去生活,不要抱怨生活。比如下崗了,先看看自己能不能解決問題,能解決的是什麼問題;解決不了的問題是什麼,需要跟別人溝通的是什麼。

我堅定了自己的生活目標,知道在街坊四鄰的柴米油鹽之外,我完全可以再追求一點精神上的東西,比如我可以跟喜歡書的人談書,跟喜歡收藏的人說收藏,跟喜歡跳舞的人談跳舞,讓自己的興趣多一點,愛好廣泛一點。我覺得我一直在努力,也許我還是生活在受局限的圈子裡,因為畢竟生存的環境在這兒,但是我要努力在有限的範圍裡活得最幸福。

我很坦誠地把自己的生活經歷講出來,從原來一個不健康的女性,成為一個健康的女人。雖然我現在不會比20歲的女人更有優勢,不會比30歲更有自信,但到了40歲才知道,我應該活一個什麼樣的女人樣,做一個很好的女人我需要什麼。我努力地工作,努力地生活,關心我身邊的人,給他們一些精神上或者物質上的幫助。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給別人一個希望,也是給我自己一個希望。

結局

我現在性格開朗了很多,大家都說我好像變了一個人。我的家裡也開始有朋友來了,我跟父母的關係也在改善。有一次我回去看望父母,我爸爸居然高興得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待我。

當然我還是會抽時間上網,現在的聊天室怎麼那麼亂呢,什麼人都有,而且好像也沒人聊一些比較高雅的話題了。

有一天,我突然發現我現在工作單位的幾個同事在網上聊天。他們都是在北京打工的外地人,生存狀態非常糟糕,看上去很頹廢的樣子,但卻每天在網上扮演成功人士,時不時就會約個女孩子來見面。我忽然想到,原來屏幕背後的好多人就是他們那種樣子啊,我一下子就對現在的聊天狀態沒興趣了。

採訪後記

跟丁香談話間,她好幾次流下眼淚。談到小時經常挨父親打時,她給我看她手上的瘢痕,令我非常自責,覺得我的採訪是不是太過殘忍,讓人去揭自己的傷疤。但是沒想到丁香卻一個勁地說:「沒關係,我其實真的挺感謝你的,能夠讓我說出來這些。我也真的感謝網絡,把我的生活完全改變了。如果沒有網絡,我不知道今天自己會是個什麼樣,我連活著的勇氣都沒有了,覺得生活怎麼那麼沒希望埃」

是的,我至今還記得3年前第一次跟幾個朋友去她的家裡做客的情景,面對那麼多的人,她侷促不安,手足無措,在屋子裡不住地來回走動。我請她不要忙活了,坐下跟大家聊聊天。她有些傷感地說:「姐姐你知道嗎?我家裡從來沒有來過客人,我甚至不知道在這種場合我該做些什麼。」

聽了這話,我很難過。在我的生活經歷中,似乎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一種人,敏感、自閉、自卑,但又無比渴望著與人的親近。

我也記得很多個黃昏,我和她一起坐在馬路牙子上聊天,看著夕陽一點點墜落,黑夜一絲絲降臨,而我整個人也因為她悲哀的命運而心情沉重到不能喘息,彷彿是被黑暗壓迫著。

有很多次,她帶著那種幾乎是企求的目光對我說過:「你們對我太重要了,我老是怕把你們給丟了。」

3年裡,我驚訝地看著她一點點從自憐自艾,變成了一個對自己、對生活都充滿信心的人。知道感恩,對人友愛,臉上有了陽光。

我可以說是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因為網絡而徹底改變了自己的生活。

我知道網絡的力量,有一些人因此而變壞了,但也有一些人因此而變好了,比如丁香。

又或者,說到底,還是人的力量。那每一個ID的後邊,是一個真實的面孔———如同你我的。

因為採訪她的第二天就是我的生日,她竟然細心地記得帶來一個生日蛋糕。是專門跑去位於西單的意大利風味餐廳買來的,很鄭重其事。

那天,她是帶著一串笑聲從我家走的,而3年前的每一次分別,她的臉上都必定掛著淚痕。

她說,你難道沒發現嗎?我已經很久沒有對生活抱怨過了。

認真想想,的確是的。

那些個歎息的黃昏,已經遠去。

在這篇文章初步完成後,我按照自己一向的習慣,把稿子傳給她,希望可以得到確認,並且請她補充她認為有用的細節。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在後來的電話中,她的反應出乎我意料地相當激烈。

她說,我不知道我傳遞給你的是這樣一種信息,從前作為朋友跟你講述時並不覺得,可是,當這些講述變成文字時,我的感覺非常不好。我看著這些自己的經歷,忍不住掉眼淚。它太痛苦了,我不想把這些屬於自己的記憶,赤裸裸地暴露給別人。它是我身上的痂,是我心靈的枷鎖。

我說,既然如此,那麼我可以放棄這篇文章。我在電話裡情緒激動地同她分辯,這在我的採訪生涯中還是第一次。

為了不傷害她,我做了妥協,決定不在書中收錄她的故事。畢竟另一個人的人生比我的一篇文章更重要———雖然它讓我付出了很多的時間和精力。

但是,丁香最終還是同意我把她的故事寫出來,但前提是刪除一些情節。「我尊重你的勞動,我希望別人看到這個故事能有哪怕一點點震動也好。」她說。

現在,這個故事就在這裡了。我想說,丁香,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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