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為男人應當沉默。
男人不沉默……你看過《大話西遊》麼?就是唐僧他老人家那個樣子,唧唧歪歪唧唧歪歪的結局是神通廣大的孫悟空幾近斃命一個小妖抹了脖子一個小妖將小命送與了三尺白貫綾。從前有一種刀,三尺開外毛髮盡折,削鐵如泥,殺人不見血,男人的嘮叨即似於此。一個喋喋不休的男人是可恥的,他是一隻墩子較厚的桶,外表看來與一般水桶相類,而容積小得多,稍稍倒不多一點水它就會溢出來,有著看似安好的外觀與卑微的實用性。
一直以來,我十分恐懼那些一開尊口即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的男人,那些意蘊華美的辭藻誕生之日亦即它們的壽終正寢之時,凡有生之日你絕不會見到它的實踐情形。他們做不到,可是他們害怕人們以為他們做不到。他們的心臟是紙糊的,略負重荷即有穿孔之之虞,所以得格外地及時為它減負——使人干噎得心口痛。我非常喜歡我的一個男朋友,他永遠只向我宣佈結果,好的或者壞的,但從不在事情僅僅還是一架空中樓閣時率先將之化做橫飛唾沫,然後知篇一律地戛然而止。我向他說點什麼時,他總是默默看著我,點頭或搖頭,告訴我對或錯。他是一棵年代久遠的樹,非常知道根與葉理應伸展的方向,所以青翠得那樣好看。但是,後來有口才甚佳之人不辭勞苦動用口舌告訴我他也許只是不擅言辭,並非那麼無上矜持,然而我寧願他不擅言辭,可能性騰出時間來聽、想和做。這個世界已經太聒噪了,實在不需要男人再來添磚加瓦。
從前……我喜歡會說的男人,喜歡月亮底下的活誓山盟、酒席間的添油加醬、自以為是的蹩腳俏皮、天花亂墜的躊躇滿志,像一群半睡半醒之間數出的綿羊,美夢醒來是一場整個胸腔裡的空洞,格外的惆悵,還以為擁有過。我不止一次見過眾人面前,一個醉或裝醉的男人,腆著五拃厚的老臉,分外耐心地一字一句地絮絮向人講述他的艷遇——某年某月某日(多半是某夜)某女云云,我十分地想跳起來扇他一個耳光,我決定下次就這麼幹。不要輕易與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過往甚密,如果你不太想成為日後他不知羞恥的談資之一。於一個男人來說,真正地愛過一個女人,意味著無論如何,終生為她守口如瓶。
我曾經嚴格要求我的愛人每天說「我愛你」的頻率,但是現在不了,因為我在報上看到這樣的消息:
我的妻子一直埋怨我沒有為她寫一封情書,事實上,我一直都在尋找一個恰當的方式表達我對她的愛,現在我終於找到了。
——患再生障礙性貧血、隨時都可能離開人世的郝先生在報紙上替新婚4個月的妻子刊登了一份徵婚啟事。
這理所當然是新世紀男人最高貴的沉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