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愛情

我的父母都已六十歲了。在我的印象中，他們是性格迥異的兩個人：父親脾氣急躁，母親外表柔弱。我常常納悶，現代的人轟轟烈烈的戀愛一場最後卻勞燕分飛，而我的父母又是怎樣相攜相攙走過三十年的風風雨雨呢？

兒時的記憶裡，父母並不恩愛。父親是在下放到農村後與母親結婚的，農村的婦女生活很不容易，母親不但要像男人一樣在田里幹活，還要做永遠做不完的家務，又要照顧兩個不懂事的孩子。有時幹了一天的活，回到家忙得團團轉，我和弟弟你哭我鬧，當教師的父親嫌我們影響他備課就責罵我們，母親就會因此跟父親吵架。母親常常對我們說：「等你們結婚了，我就跟你們過。」有時甚至還會忍不住流淚，我想她是真的忍受不了父親了。但是有一次在母親與父親吵架後再說這句話時，我忍不住說：「你們乾脆離婚算了。」母親愣了，望著我歎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才說：「你這麼大的孩子了，怎麼不理解大人呢？」反而是當時正上高中的我不知所措了。可是後來母親再也沒有說過要跟父親分開生活的話。

不久前，母親咳嗽得厲害，且咳出血絲，她說喉嚨處像有一粒硬塊似的堵著。父親讓她去醫院做切片檢查，母親說不用，吃點藥就好了，不用到醫院折騰。父親不依，親自帶母親到當地的醫院，檢查結果是咽喉癌，知道母親的病情，父親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一個人躲在大門外暗自垂淚。母親說：「你不要難過，就算沒有我，還有兩個孩子呢，他們會照顧你的。」父親只是流淚，讓我和弟弟在青島找家大醫院，盡量降低手術的危險性。母親住院的時候，父親不分晝夜的守侯在母親的病床前，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無微不至地照顧母親，怎麼也不願意回家休息。母親躺累了，父親用自己的身體當靠墊，讓母親坐起來休息。母親要出去走走，父親就攙著她出去。後來去市立醫院檢查，結果是虛驚一常母親是因為被魚刺戳傷喉嚨導致發炎，並且淤血積聚成一個瘤狀物體，又剛好咳嗽，以致於有重病徵象。得知這個結果，父親佈滿皺紋的臉一下子有了笑顏。似乎年輕了幾歲。

這時我才讀懂了父母，讀懂了他們的愛情。

激情和浪漫未必經受得住時間和金錢的考驗，只有那相濡以沫幾十年，共同養育兒女，走過貧窮，走過飢餓。走過許多的坎坎坷坷，這樣的愛才能天長地久，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