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戀 開不了口的痛楚

我以為我只是姐姐

櫻寧是那年秋天離開濟南去北京的。在北京，她認識了林瑞(化名)。

櫻寧去的是濟南分公司在北京的總部。女友林瑜(化名)去送她，說：「我已經給咱弟弟打過電話，叫他照顧你。」林瑜的弟弟叫林瑞，在北京讀大學，大四。

櫻寧聽了忍不住笑，要一個小弟弟照顧自己？那時候的她心情是澄明的，滿腦子都是新工作和新環境，對她來說，那裡的一切都是新鮮的，那種感覺讓她的心猶如一隻展翅欲飛的小鳥。怎麼還顧得上一個小弟弟？

到北京後，工作和生活很快就走上正軌。公司安排她住在公司的宿舍裡，離公司只兩站的距離。日子漸漸從新鮮忙亂中沉靜下來，生活開始有條不紊。

這個時候，櫻寧才想起林瑞來。說什麼讓他照顧，作為他姐姐的朋友，她應該去看望這個還在讀書的孩子才是。於是，櫻寧到學校去看林瑞。

櫻寧在校門口等。秋天安靜美麗的黃昏裡，高大英俊的林瑞朝她走來。看到他的那一刻，櫻寧的眼睛亮了一下，林瑞實在是太英俊了。當她毫不吝嗇地把讚美送給林瑞時，林瑞面無表情地說：「別人都這麼講。」看著他努力扮作成熟的樣子，櫻寧就忍不住偷笑起來。

他們去吃飯，林瑞搶先買單，說：「我是男人。」櫻寧微笑，看著這個故作成熟的小男人，說：「好的，成全你。」櫻寧去看林瑞的足球比賽，擠進觀眾裡，看見林瑞正在奔跑，樣子很迷人。林瑞一眼看到她，竟忙裡偷閒做了個擁抱的動作。櫻寧笑了，在她眼裡，林瑞就是個孩子，雖然他只比她小三歲。

半年後，林瑞畢業，進了櫻寧所在的公司。兩人成了同事，卻仍以姐弟相稱，之間比別的同事多出幾分親近。林瑞工作認真負責又極有創意，很得老總賞識。一年後，林瑞被破格提升為主管。

林瑞一點點在變化，櫻寧都看在眼裡，他舉止穩重，他言語得當，他笑容乾淨，同樣是白襯衣，穿在他身上卻顯得那麼與眾不同，那種感覺銳利而又溫情。有時望著林瑞的背影，櫻寧心裡會湧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那是一種很複雜的心疼。

兩人出去吃飯，拉椅子、布菜，林瑞像個紳士。當然，他也會給櫻寧夾菜，讓她多吃點，過馬路時，他甚至還會握住櫻寧的手，或者輕輕扶著她的後背，很認真地說：「要前後左右看，小心車，不要闖紅燈。」櫻寧笑著說：「當我是小學生啊？」心裡卻是暖暖的。

她看林瑞的側面，看他堅定的嘴唇和淡淡的笑容。林瑞已是一個男子漢了，但是，他還是像往常一樣叫她櫻寧姐。

英俊又優秀的男人總能輕易得到女孩子的青睞，何況林瑞正是單身好年華。沒多久，公司裡的年輕女孩便整天圍著林瑞轉，櫻寧看在眼裡，猜想著林瑞的心事，不知從何時起，她心裡竟有了一種黯然失落的感覺。

八月，櫻寧住的宿舍要裝修，正好那段日子林瑞被公司派到國外二十多天。林瑞說：「櫻寧姐，你們暫時先住我那兒吧！」櫻寧說好吧。於是，櫻寧拿了日用品及衣服，和同住的女孩搬了過去。房子不大，東西也不多，是單身男孩住處中少有的乾淨，很像林瑞這個人的風格。

櫻寧用浴室裡的沐浴液，那是林瑞一直用的，還有半瓶。還有他的梳子，香皂，他寬大的白色浴巾。林瑞的棉被和枕頭上，有櫻寧陌生而又親切的氣息。裹在滿是林瑞味道的被子裡時，櫻寧問自己：這份感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林瑞比預定的時間提前了三天回來。林瑞敲門的時候，櫻寧還以為是同住的女孩回來了，很隨意地過去開門。門開了，林瑞看見了櫻寧，她穿著一件肥大的襯衫，襯衫是他的，細碎深藍的格子。櫻寧看到竟然是林瑞，一下子不知所措起來，拽著身上的襯衫，臉漲得通紅。

半天，櫻寧才囁嚅道：「對不起啊林瑞，我的睡衣洗了。」但林瑞似乎並沒聽見這些，也好像沒看見自己的襯衫。他大踏步走進客廳，打開行李箱，快樂地說：「櫻寧姐快來看，我給大家買的禮物！」櫻寧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心一下子沉下去。

幾天後，大家去K歌。最後說要玩一個遊戲，於是大家寫了好多紙條，每張都是一個遊戲。林瑞去抓時，打開的紙條上寫著：你右邊數第五個人，如果是異性，請親吻他(她)。大家一個個數下去，居然是櫻寧！每個人都哈哈大笑，催林瑞趕快過去。

櫻寧一下子很窘，她嘴上說著「你們瞎鬧什麼呀」，心裡卻在那一刻盈滿喜悅。林瑞走到櫻寧面前，櫻寧的心跳沒了規則。忽然，林瑞轉過身，為難地望著大家，「換成擁抱好不好？」大家起哄，說不好。於是林瑞漲紅了臉，說：「櫻寧姐，借你的臉頰親一下。」

那個吻如蜻蜓點水，像一縷風那樣一掠而過。說實話，櫻寧有些隱隱的失望，可她只能裝作大方地笑。笑完，她低下頭，還是緋紅了臉。

大家散了後，櫻寧似乎有些醉，在只有她和林瑞的電梯裡，櫻寧慢慢抬起眼，看向林瑞。他離自己那麼近，她甚至能聽到他的呼吸。她眼神裡忽然有一絲不易覺察的媚惑，她說：「林瑞，我想知道你嘴唇的味道。」林瑞愣了一下，接著笑起來。他以為櫻寧醉了，卻不知道，櫻寧是躲在酒精裡向他表白。

半年後，櫻寧的母親打電話來，問她身邊可有人照顧。櫻寧知道，自己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再這樣單身下去，對誰都不好交代了。於是，櫻寧故作輕鬆地對母親說：「有個很不錯的，這兩天就準備去相親。」

在朋友的介紹下，櫻寧見了一個條件相當的。那個男人非常喜歡少言寡語的櫻寧，說現在像她這樣安靜的女孩真是不多了，大多都是嘰嘰喳喳的，浮躁，惹人煩。櫻寧看著他微笑，這人也穿白襯衣，眉眼和林瑞倒有幾分相像，但氣質卻一點也不搭邊。櫻寧端了杯子喝咖啡，遮掩著自己的皺眉，她忘了給咖啡加糖，喝到嘴裡後才覺得有點苦。

那是一個很平常的黃昏，林瑞準備去見一個朋友，站在路邊等車。就是在那個時候，他發現了對面那個熟悉的身影。他剛想叫，但接著看到櫻寧不是一個人，她身邊還有個男人，他們一邊走一邊說著什麼，看上去，很和諧的樣子。林瑞的心忽然一沉，他快速走到馬路對面，遠遠地跟著他們。他想追上去卻沒這麼做。

後來，林瑞看見那個男人去握櫻寧的手，櫻寧抽出來，那個男人再握過去。最後，櫻寧沒有再牴觸，他們就拉著手往前走，進了一家餐廳。林瑞看到他們選了個角落的位置，他再次仔細看了看那個女子，的確是櫻寧。他傻傻地站在那裡，看他們吃完飯，走出去，男人再次握櫻寧的手，櫻寧抽出來，最終還是被握住了。

那天晚上，林瑞忘了去找朋友的事，他就站在過街天橋上，倚著欄杆一支接一支地抽煙。煙頭的明明滅滅裡，他想起很多往事。站在秋天安靜黃昏裡的櫻寧，穿著他寬大襯衫不知所措的櫻寧，電梯裡用迷離眼神說話的櫻寧……他的心鈍鈍地疼，一陣接著一陣。

後來下雨了，林瑞打車回家，細細密密的雨珠拍打著車窗。到家後，他連鞋子都沒來得及換就衝到電腦跟前，十指如飛地敲擊著鍵盤。在那個雨夜裡，林瑞寫下了平生給櫻寧的第一封信。

三天後，是櫻寧的29歲生日。快下班時，林瑞從外面辦事回來，懷裡有一大把鮮艷的玫瑰。林瑞徑直朝櫻寧走去，然後對她說：「櫻寧，我愛你。」櫻寧還沒反應過來，大家已經在尖叫。

上帝開了個玩笑。那天是4月1日，愚人節。辦公室裡已經出了好多捉弄人的事，大家一致同意，說剛才這一幕最具創意，應該是今天之最。林瑞不管這些，他只緊緊盯著櫻寧，他的樣子有些激動。櫻寧抱著玫瑰，臉有些紅，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這一切是真是假的。後來，櫻寧心頭玩笑的成分漸漸增多，最後，她也像大家一樣，對林瑞呵呵直笑。笑聲裡，那束玫瑰被櫻寧隨手插在辦公室的公用花瓶裡。

轉眼年底，公司開舞會，讓帶男女朋友去。林瑞帶了個女孩子去參加，這個女孩原是林瑞的大學同學，上學時就一直愛慕他。不久前，女孩再次向林瑞表白，沒想到林瑞竟然默許。

林瑞見櫻寧一個人坐在舞會的角落，很奇怪她沒帶男朋友來。他走過去，對櫻寧說：「我準備辭職，她姑姑在加拿大，希望我和她過去。」櫻寧注意到，林瑞直接說「她」，連介紹都沒介紹，好像櫻寧就該明白他們是什麼關係，就像他看見櫻寧和那個男人那樣。

櫻寧笑笑，說：「恭喜埃」林瑞一會兒就帶著那個女孩走了，女孩一直靠在他身邊，小鳥依人一般。

林瑞走後，櫻寧站起來和許多人跳舞。她笑語嫣然，衣袂飛揚，沒有人看見她的淚，一顆顆在夜色裡跌碎。

林瑞很快就辭職了。他和那個女孩走那天，櫻寧沒有到機場去送。林瑞給櫻寧打電話，說他很捨不得這座城市。櫻寧本想說什麼，但她聽見那個女孩婉轉的聲音，林瑞，你在幹嗎？櫻寧的心一下子就灰了，她只說了聲「保重」，就扣了電話。

林瑞走了整整半年，櫻寧還是有點恍恍惚惚的，她總能聽見林瑞的聲音，聽見他叫她櫻寧姐。一次在馬路上，櫻寧遠遠看見一個人，背影像極了林瑞，她心跳怦然地追過去，發現不是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對林瑞的思念有多深。

櫻寧是在偶然間發現那封郵件的。因為總是有很多垃圾郵件，她已經把那個信箱廢棄不用了，那天查找一個很久以前的電話號碼，想起在那個信箱的一封信裡，才打開那個信箱。於是，她看到了那封遲到了很久很久的信：

櫻寧，允許我這樣稱呼你！現在外面正下著雨，我的心也濕漉漉的，我忽然很想哭，但我是個男子漢，要給你依靠的男子漢！我真的很傻，直至今日才悟出這份感情，原來它已陪了我這麼久！只是我不曾覺察，所以錯過了很多機會，很多時間。三天後是你的生日，我會送一束玫瑰給你，如果你也愛我，如果一切還來得及，請你抽出一枝，轉送給我……

那封郵件躲在信箱眾多的垃圾信件裡，顯得那麼不起眼，如果標題不是櫻寧的名字，也許她依然看不到。可是，看完那封信後，櫻寧心裡居然產生出一絲悔意：自己沒有看到這封信倒好了，那樣就不會難過。可是，這個念頭閃過後，她心裡就是如刀絞般的痛。

林瑞啊！

櫻寧心裡一幕一幕閃過的，都是林瑞的樣子，他的笑，他的身影，他說話的樣子……她的眼淚終於不可抑制地洶湧而下。原來自己不只是姐姐，不過是一個愛情的錯覺，讓自己只做了姐姐。她問自己：是因為自己太馬虎，還是命運故意捉弄他們兩人？

她無法回答自己，因為事情到了現在，根本就找不到答案了。她面朝林瑞在的方向，無言地說：林瑞，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