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的偶遇擦出短暫的火花

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一段藍花布般的情感，它會成為我們的精神養料，永遠值得心懷感激。

[一]

滿隴桂雨的青年旅舍

因為和辛言感情上出現了問題，我關了手機，週末的晚上去了杭州城裡那個滿隴桂雨的地方。那裡有一家在網上十分有名的青年旅舍，早就想去了。一個小時就到了，是秋天的黃昏，滿隴的桂花，一點點瀰漫開來。推開小庭院的門，一下就愛上了這個地方。三層小樓，拾階而上，裡面是木桌木凳，有很多的書和青青水果還有音樂，可以看書發呆，很好的地方。我訂了一個單人間，推窗可見遠山的桂樹。

安頓好後，下樓要了一份咖喱牛肉青菜飯，潔白的青瓷盤端上來時，我的心情無端地好起來了。坐在靠窗的位置隨意翻看青年旅舍的留言本，都是一些性情中人的留言，翻到最後一頁，我發現了這樣一條留言：明天我想去烏鎮，那個似水年華里的小鎮，看到「似水年華」裡劉若英和黃磊在藍花布裡穿來穿去時，我想那是個夢中的地方。還留了個手機號。我笑了，正好，我也有這樣的打算，烏鎮離杭州一小時的車程，很是方便的。但我沒有貿然撥那個手機號。

[二]

烏鎮是讓人想談一場戀愛的地方

第二天就到了烏鎮。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秋天的烏鎮，美得讓我不忍呼吸，我理解了很多人為什麼來烏鎮想談一場戀愛。穿過七孔橋，來到了印花布坊，烏鎮的藍色印花布是很有名的，像一幅幽藍沉澱的畫面，展示的大院裡，一長條一長條掛在竹竿上隨風搖曳。在藍花布中穿來穿去，我忍不住驚呼起來。難怪有人稱藍花布叫「藍花騷」，它是那麼的風情萬種埃

那一天我穿一套黑色皺麻連體褲，配一條古銅鏈，倒是很與水鄉相襯。正在這時，我發現了旁邊一個男孩在衝我笑：「昨天我在青年旅舍見過你了。你也喜歡烏鎮？」我從一塊藍花布後探出頭望他：「你是昨天留言的人吧？倒是蠻有詩情畫意的。」我們都笑，像是熟悉多年的朋友。他告訴我他叫亦民。我不喜歡與陌生人搭腔，但是有些人例外，你能感覺他是你的同類。

我想去巷裡人家買藍印花布，亦民陪我一起去。在一條窄窄的小巷裡穿來穿去，我知道了他是上海人，因為平時喜歡旅行，一有空就到處走走，去了很多家青年旅舍，最喜歡的還是滿隴桂雨的那一家，所以昨天忍不住在上面留言。我們交談起來，居然發現彼此有太多的相似。

很快到了小巷深處那個賣印花布的人家，我愛不釋手，眼睛都忙不過來了，心裡在飛快地算計著窗簾、桌布、床單的尺寸，他在一邊看著我笑，最後我一口氣買下了十幾米印花布，裝了滿滿一大袋，亦民說：真是個貪心的女孩。我笑：喜歡的東西再多都不會嫌多的。我準備做幾塊桌布，再加一塊窗簾，還有兩個枕套，應該很漂亮的。亦民幫我拎著袋子，我又看中了一雙藍色印花布鞋，試了半天，感覺像古代的繡女，這一次，亦民搶著幫我付了錢。「初次見面，算是一個小禮物吧。」沒有任何的牽強和不自然，這樣不露聲色的男孩我很欣賞，不故意獻媚也不故意討好，讓你感覺恰到好處。

穿著手工布鞋心滿意足地跟著亦民去河邊的小茶舍裡喝薰豆茶，河上的烏篷船緩緩地劃過，一切都是像一場夢境。薰豆茶是烏鎮的特色，裡面加入了薰黃豆、橘皮絲、 芝麻，好喝極了，我們喝茶聊旅行的經歷，亦民告訴我他去了雲南的茶馬古道，一個多月，沿途住村民的客棧，幫他們割麥子，晚上和他們一起喝酒吃肉，半夜推開門就可看到半山腰上的霧氣，爬上去，離天很近，很美很開心。我聽得眼睛都轉不動了，這世界已很少那種喜歡純粹旅行的人，跟著自己的心隨性而走，而亦民的心是自由通暢的。

突然，亦民說：等等。就衝出去，兩分鐘後拎了兩個小袋子，一袋裝的是烏鎮香干子，外加兩個南瓜葉青團，青綠的色彩，很好看，也非常好吃。「用這些東西佐茶，很不錯的。」烏鎮的黃昏，我和亦民喝著薰豆茶吃著小點心聊天，烏鎮的水緩緩地流過，手中的青瓷杯暖暖的發出清香，一切都是那麼的好埃恍惚間，我想，如果辛言是亦民該多好，辛言是個做事目的性極強的人，工作壓倒一切，最忽略的是內心的一些感受。所以我們有太多的不同，而亦民，則完全不一樣。

天暗下來了，我們回烏鎮的青年旅舍，分住在兩間房裡，推開窗就可看到白色棉紙燈籠下晃動的河水，我的心忽然有些莫名的惆悵。亦民在隔壁房間也推開了窗，我們久久地看著夜晚的烏鎮，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我也很奇怪我們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話講。睡不著，我就對亦民說：出去走走吧。我其實是個矜持的女孩，但面對亦民，我十分放鬆。窄窄的青石板路上一個人都沒有，烏鎮的夜晚靜得能聽得見彼此的呼吸。亦民說：我們跑步吧，沿著秋天的小河，我們自由地慢跑，那一刻我感到了無比的快樂。亦民總是讓我有意外之喜。

[三]

我的家籠罩在藍花布的氣息裡

第二天清晨便要返回杭州，我們都沒有說話。亦民打破了沉默，「以後有機會看看你用藍印花布裝點的房間吧。一定很美。」我笑了。亦民送我回杭州後，禮貌地說再見。我想一切只是一場夢吧。可是夢會有醒來的時候。

我回到自己的小蝸居，才發現辛言已給我留了很多張條：莫非，到哪兒去了，我很著急，回來後趕緊跟我聯繫；莫非，我晚上睡不著覺，你一個單身女孩在外很危險的。我不置可否地笑。沒有急著給他回電，只是比比劃劃，把買來的印花布剪裁拼接，不到一小時的工夫，做成一副雙開的簡易窗簾，屋裡馬上籠罩在一片深藍中，白色的小雛菊在窗簾上安靜地開放；再用布頭做了一塊桌布，斜鋪上一塊印度長巾，普通的桌子一下就有了說不出來的味道；剩下的我做了一張床罩，我的家籠罩在烏鎮藍花布的氣息裡，我坐下來，長歎了一口氣，可惜亦民不在，不然，我們又有很多的話題了。

半小時後，辛言撥通了我的手機，一聽到我的聲音，急著說：你等著，我馬上過來。10分鐘後，他站在了我的門口。環視著屋裡的一切，他沒有說什麼，只是扣緊了我的手：莫非，我知道我有很多地方讓你不滿，但是我愛你。我的淚落了下來。我能說什麼呢？辛言其實對我極好。可我說：辛言，給我時間，好嗎？我現在心裡很亂。

[四]

我在心裡說：亦民，再見！再見，亦民

我和辛言暫時分開了一段時間，也許我們都需要冷靜。

兩個月後的一個週末，我又來到了滿隴桂雨的地方，一個人吃一份咖喱飯。習慣性地翻看留言簿時，我心裡一驚，我看到了亦民的留言，日期是我們從烏鎮返回的第二個週末，原來他不聲不響又來了杭州。「杭州是我終其一生留戀的地方，我認識了一個喜歡藍花布的女孩。我想，有些人是注定相遇的。但也注定錯過。」我的淚流下來了。我撥通了亦民的手機，幾乎有了哭腔：「你在哪裡？」我們在電話裡聊了很長的時間，我的手機換了兩塊電池，我對他講了我的故事，而亦民一直在聽，並沒有回答我。他沉默了好久，才說：莫非，他是個好男人，要珍惜埃亦民對我講起他的故事：他曾經傷害過一個女孩，他是個有自由性格的人，那個女孩對他極好，說話輕輕地，就像有一次電視播「藝術人生」成龍的訪談，成龍談到鄧麗君，他說那時他是個不懂珍惜的人，鄧麗君這樣溫柔的女人說話都要人側著耳朵，請他吃西餐，他卻滿不在乎，故意表現得很粗俗，三刀兩下就把牛排吃下去了。亦民聽了那段訪談，眼淚都下來了，他以前就是那個樣子的，一點都不珍惜，後來那個愛他的女孩在失意之下嫁人了。他非常後悔。他現在才懂得對女人發自內心地尊重。

亦民的故事講完了，我卻坐在台階上流淚了，我知道了亦民沒有說出的話，沉默了良久，我對亦民說：謝謝你。亦民。亦民的口氣輕鬆起來，他說：莫非，你抬頭看看。我一愣，走到了院子中間，往二樓露台上望，亦民在向我微笑。他在電話裡輕輕對我說：「藍色印花布都用上了嗎？可惜我看不到了。」我幾乎叫出聲來，淚一下就流了出來。我們就那樣默默地相對站了半天，亦民始終微笑地望著我，我在心裡說：亦民，再見，再見，亦民。

我和辛言和好如初。一年後的蜜月，我帶著他來到滿隴桂雨的地方，訂了那間山景最好的房間，拉開藍色印花布窗簾，我沉默地站了好一會兒。亦民在哪兒？不知還好嗎？

晚飯時，我和辛言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下著小雨，江南庭院美得讓人忍不住屏住呼吸，我又習慣性地翻看留言簿，一行熟悉的字體躍入我的眼簾：喜歡藍花布的女孩，還好吧。幸福是否握在了手心？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一段藍花布般的情感，它會成為我們的精神養料，值得心懷感激，你說是嗎？我看了一下留言的日期，是上個月的一個週末。

我一下握住了辛言的手，說：辛言，我愛你。我的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