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關係也不敢奢望嫁給他

她很年輕，衣著打扮也時尚，但一張臉非常憔悴蒼白。她來的那天天氣很冷，太陽也不大，她卻戴著大墨鏡，太陽帽，帽簷拉得很低。因為是上班時間，辦公室裡還有別的同事，所以她一再要求我找個沒人的地方。

我們坐在天台小花園裡吹了很久的風，聽她講那些聞所未聞的真實，我的心在一點點地發冷。那些恥辱，那些傷痛，那些完全沒有自尊的「愛情」。

她說她的同行有的自殺，有的進了精神病院，也有不少像她一樣在痛和傷中徘徊。

我望著她年輕的臉，我不明白，為什麼寧願死、寧願痛，也不能趁年輕轉身回頭。

「如果你曾經試過那樣的窮，你或許就明白了。」她說，「如果你的父母病在床上，如果你家裡欠了幾萬元的債，如果你拚死拚活一個月只能掙一千元……」

她頓了一下，想了想，又說，「也許，到了最後，已經不再是因為窮了，而是因為你習慣了那樣的生活，習慣了有客人請你吃大酒店，給你買漂亮衣服，就再也回不去當初。」

口述實錄

夢夢 口述

舒欣 筆錄

爸爸媽媽撿了我

1985年的冬天，一個未滿月的女孩被遺棄在湖北荊州一個小鎮的商場門口。孩子的哭聲吸引了一對路過的農民，這對農民夫婦結婚幾年，但一直沒懷上孩子，於是他們收養了那個可憐的棄嬰。那個棄嬰就是我。

幸運的是，爸爸媽媽待我很好，總是把我打扮得像城裡孩子一樣漂亮。

可是在我七歲的時候，不幸降臨了，媽媽患了風濕性心臟病，經過大半年的治療，總算撿回了半條命，但從此什麼活也幹不了。

為了給媽媽治病，家裡一下欠了幾萬元的債，這對於我們這個貧困的家庭來說，簡直就是天文數字。

從小，我就深知貧困的艱難，我特別勤奮讀書，希望長大後掙多點錢，幫父母還債。

1999年，我以優異成績考入重點高中，老師們都說如果我能保持這個水準，肯定能考上重點大學。

可是就在我上高二那年，爸爸也病倒了，家裡實在沒辦法繼續供我讀書，高三沒讀完，我只能退學。記得那天晚上爸爸流著淚對我說：「苦命的孩子，連累你跟著我們受苦了。」

接著父親把我的身世告訴了我，可是我依然愛他們，雖然他們不是我的親生父母，但是他們養育我成人，我一定要孝敬他們。在家裡幫父親種了一年地，我跟著老鄉來到廣州打工。

17歲的年齡不加修飾也是漂亮的，加上我長得高挑，很快在一間不錯的飯店找到一份咨客的工作。

我盡量省吃儉用，希望早日還清家裡的債。可是這時家裡的房子已破爛得不行，必須重新修了，所以我幹了一年後，決定辭職。

我回家過完春節，沒到正月十五就回廣州找工作，希望能找到一個錢多一點的。那天在廣告上看到一間大型足療會所招咨客，工資比原來多。

我去應徵，招工的人看了看我，說小姐你這麼漂亮，不如做按摩技師吧。我想這間按摩場很正規，於是答應了。

當時我年輕漂亮，工資加上客人的小費，一個月能掙兩千多元。那段時間我真的很開心，因為我可以用自己的勞動養家了。

那年9月，我遇到了生命中第一個男人。那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生意人，每次都點我的鐘，給很多小費，還常請我吃飯，為我買衣服首飾什麼的。

一天在車裡，他突然向我哭訴婚姻的不幸，說他老婆多麼不理解他。那時我很單純，非常同情他。就在那晚，我奉獻了我純潔的身體，從此成了他的情人。

說句公道話，他對我還是很好的，特別是在金錢方面從不吝嗇。在他的幫助下，我還清了家裡的欠債，還幫家裡修了房子。

我也不敢奢望婚姻，說真的要說有多愛他也不是，只不過他能給我安適的生活，我接受他而已。

再一次陷入愛情

記得那是2004年夏天的一個下午，他剛進門，一個美麗優雅的女人衝了進來，說是他老婆。

我愣住了，這個女人非常漂亮，一點也不像他口中那個討厭的老婆。

這個女人可能跟蹤了他很久，一進門就指著他大罵。然後指著我說，你如果喜歡這個女人，你就說，我成全你們。

我一聲不吭，看著他，他居然「撲通」一聲跪在他老婆面前，說他愛她，他只是一時定力不夠，被我這個小婊子勾引了，請求他老婆原諒他。

在那一刻我只覺得天旋地轉，本來我也不是很愛這個男人，是他千求萬求我才和他在一起，可現在他怎麼可以這樣說。

後來，他老婆一臉勝利者的姿態帶著他離開了，可是第二天，他居然又跑來求我原諒他，說他這也是萬不得已，他和老婆早沒了感情。

此時此刻，我再也無法相信他的話，再也無法面對他。我毅然離開了他給我租的房子，換了手機號碼，帶著一顆受傷的心回了家。

在家裡休息了半年，我再次回到廣州，重操舊業。可憐的是我無論怎麼努力賺錢，都沒能留住母親的生命。

2006年4月，母親因病去世，失去母親的痛讓我很久都緩不過來，休息了一段時間，一個在酒店按摩中心工作的朋友叫我去他那裡做，我知道那裡是有色情服務的。

朋友說沒關係，只要你說明你不做就可以了，於是我去了酒店上班。

不知道是不是一種天生的緣分，那天他一走進來，那種溫柔似水的眼神一下子抓住了我的心。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一見鍾情，他特別斯文，特別有禮貌，我很認真地幫他按摩。

走的時候，他高興地說：「沒想到這種地方也有你這麼好的技術，明天下午我再來找你。」

我高興極了，一整天都期待著。其實幹我們這一行，也知道許多客人不過是順口說說而已，到第二天早就忘了。

可是第二天，他準時來了，接到電話時，我激動得聲音都變了。這一天我們聊得很愉快，我知道他是香港人，未婚，也沒有女朋友。

他在我們酒店附近開了一間小工廠，每週都要上來打理。

這之後我每天都在等著他，幾天見不到他就心神不寧，整個人陷在一種恍惚而甜蜜的期待中，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常常有一種臉紅心跳的感覺。

記得11月的一天，他要了我的手機號碼，臨走時還吻了我一下。那一刻我相信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在他的眼神裡，我看到了愛情。

果然，之後他請我吃飯，送我禮物，帶我去酒店開房，我迷失在他溫柔的眼神裡，一心一意成了他的女人。

那些曾經的傷痛和屈辱，在他溫柔的擁抱中，彷彿都得到了補償。

誰說歡場無真愛，我毫無保留地愛上了他。為了他，我可以做一切事情，只要他回來，我就馬上趕到他身邊。

為了他，我拒絕一切客人的邀約，哪怕是人家誠心誠意請我吃飯我也拒絕。他一周或兩周回來一次，在其他時間裡，我就癡癡地等他。

他對我也很好，送我手機，給我買這買那，每次一到深圳，馬上就打電話讓我去酒店等他。

我不敢奢望未來，也不敢奢望他給我什麼承諾，我只是一心一意地愛著他，希望能這樣和他在一起，長一點，久一點。

2006年底的一天，他摟著我說讓我不要在這種場合上班了，他說讓我找份別的工作，如果不想工作也沒關係，我養你。我非常非常感動，暗自下了決心，一定要為他換一種活法。

沒有告別的分手

2007年春節前，我辭了職回家過年，春節之後，我就再也沒回原來的地方上班。我開始學電腦，還準備學英語，雖然很辛苦，經濟也隨之拮据起來，但我還是咬著牙堅持著。

我告訴自己這是我為心愛的男人做的第一件事，我一定要為他改變自己。和上一次被人包養不同，這一次我是真的愛上了他，我從來不伸手問他要錢，有時錢花光了，我就用自己過去的積蓄補貼。

那段時間，我幸福得像個公主，他帶我出去吃飯，帶我去雲南旅遊，給了我無數的希望和夢想。

雖然我還是從來沒敢想過我們會有婚姻，但我想我們起碼是相愛的，他就算不能給我婚姻，我也認了，只希望我們能好好愛一場就已經足夠。

我很努力地讀書，進步很快。他應該看到我的轉變，看到我為他所做的一切。可是不知為什麼，到了2007年6月，他見我的次數越來越少。

開始是一周，後來是十天，兩周，再後來，整整一個月，連一個電話也沒有。我靜靜地守著寂寞的電話，想著無數歡場的故事，我的姐妹們，我的同事，我所聽說的，所有的愛情，幾乎沒有一對成功的。

一個舊同事因為愛上一個男人，但男人家裡說什麼也不同意，最後她相思成疾，住進了精神病院。

還有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因為男朋友拋棄了她而自殺。在那一刻，我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我的未來。

其實我對未來本來已經不抱什麼希望，可是他卻給了我希望。

終於忍不住，我打了個電話給他，電話一通，我的眼淚就下來了。因為我知道這個手機通著，意味著他在廣州，過去他只要一到廣州就會迫不及待給我打電話，可現在他人在廣州，卻一個電話也沒有。

我問他為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他說你什麼錯也沒有，就當我對不起你吧。我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我當時的心情，整個人幾乎崩潰。

我不吃不睡，不梳頭不洗臉，把自己關在屋裡。後來朋友來看我，都驚訝我怎麼變成這麼一個人。

他們說這樣不行，你回來上班吧，這樣下去你肯定會死掉的。而在那一刻，我寧願自己死掉，也不想忍受那種撕裂的疼痛。

又過了兩個月，我實在被思念折磨得太痛苦，只想著再見他一面。我打電話給他，假意說想把他送我的東西還給他。

可是他淡淡地說：「不用了，你要不喜歡就扔了吧。」他語氣冰冷徹骨，往日的溫柔再也沒有一絲餘溫。

我看著鏡子裡憔悴不堪的自己，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最後，我不得不向心理醫生求助，才總算走過了那一段難挨的日子。

可是我卻一直放不下他，不敢用手機打電話，我走到公用電話亭撥電話給他，他的電話一通，我的淚就止不祝

後來朋友說我這樣不行，讓我回去上班，加上生活也實在無著，我又回到以前那裡。可是心卻回不來，有時給客人按摩，按著按著，感覺就像面對著他一樣，淚就下來了。

心情不好，對客人態度自然也不好，客人也生氣，說你以為你是誰啊，還給臉色我們看。一次因心情惡劣，和一個同事吵架，最後主任找我，說你現在這樣的心情，不太適合在這裡做，要不你先休息一段時間吧。

沒辦法，我只好回家。可是呆在家裡心情就更不好，天天都想著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快樂時光。

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回憶，生活無著，連父親都不滿意我拿回家的錢少了。

可是我怎麼辦呢？沒有工作，生活無著，我也不想再走回過去，可是要走出來，又需要多大的勇氣和堅持，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力氣去堅持。

我知道，做我們這一行，是很難遇到一個真心真意待我們的人的。

我也想提醒我的姐妹們，雖然你們認識的男人大多很優秀，他們有文化有學識，有錢有地位，但是他們唯一沒有的，是與我們共度人生的真誠。

他們對我們，只是因為需要和慾望，而一旦他們不再需要我們，他們馬上轉身離去，連一點留戀都不會有。

所以，記住那句話：千萬要控制自己的感情，千萬不要天真地以為自己會碰上那顆滄海遺珠。

聽著她的故事，我的心在痛。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子，愛上一個男人，甚至和他有了最親密的關係，可是卻從來沒有想過會嫁給他，用她的話說是：「從來不敢奢望的。」

如果那些「風光」的生活和奢華的享受，是用你的肉體、青春、自尊和愛情去換取時，你會如何選擇呢。

總有一天，青春會消失，芳華會不再，到那個時候，就算你想回頭，也已經沒有任何道路。

希望你能真正明白，美好的生活，美好的愛情，是需要美好的人生去承載的。你還年輕，只要你肯回頭，你就一定可以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