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滿了各種各樣美味佳餚，可是注定在現實生活中一丁點的挫折就會讓它粉碎。固然婚姻不是愛情的唯一目的，但是離開婚姻的港灣，愛情只是一組誓言、一串眼淚堆砌成的鬧劇，注定只能以悲劇收常

一

在遇到明以前，我一直是一個快樂而單純的女孩，因為憧憬著繁華都市裡緊張刺激快節奏的生活，所以放棄了老家閒適的公務員身份，獨自來到深圳。

始終記得到公司面試時與明的第一次見面，他有一雙深邃沉思的眼睛和光潔的額頭。我不由自主地被他成熟儒雅的風度深深吸引住了，雖然當時還有另一家更出名的企業通知我去上班，最終我還是成了他的助手。我相信這就是一見鍾情。

明比我大8歲，他的聲音低沉有力，充滿磁性，當他說話時，我靜靜地聆聽空氣中蕩漾著他頓挫韻致的聲音，我的心也跟著起伏不定。直到有一天同事們聊天時，我才知道明早已結婚並有一個兩歲的女兒。

曾經有同事調侃過明，說他這麼早就結婚，不知道有多少女孩會傷心，每當這時，我總是悄悄地迴避著他們的話題。明的妻子從老家給他寄小孩的照片過來，大家搶著傳閱，我沒有勇氣面對，一個人溜到洗手間呆了好一會兒，傻傻地望著牆上的鏡子裡映出自己憂鬱的眼睛，只覺得自己的心很疼、很疼：自己心中深深愛著的人卻是別人的老公。我逐漸喜歡上黑色的衣服，這是一種可以隱藏自己心情的安全色，不會暴露心事，黑色的服飾和黑色的情緒，把我所有的快樂都全部拋棄了。

二

公司的年輕人很多，每年都會組織一兩次外出旅行，可以丟下手中繁忙的活到異地去遊玩，無疑是一件很令人興奮和開心的事情，那一次大家去了山東。

因為感冒我一直有些咳嗽，但是大伙玩興很濃，爬泰山那天硬把我拖著去了。泰山的石階實在是太高太陡，尤其對於早已經氣喘吁吁的我。明走在我的身邊，陪著我不時說些笑話，我們倆漸漸落在了同事們的後面。

爬到南天門後，我們找了一塊乾淨的石頭坐下歇息，一個老婆婆在路邊賣核桃，聽到我的咳嗽聲，熱心地推薦她的核桃對止咳有獨到的功效。明一口氣買了10斤，路邊沒有什麼石塊之類的工具可以敲開，他就用手把兩個核桃捏在掌心互相擠壓，硬生生地把仁擠出來遞給我吃。隨後的遊玩，用手擠核桃仁也就成了明的主要任務，看著他很認真地不斷擠捏的神情，我心裡蕩起一陣陣溫柔的漣漪。

後來的交往中，明把自己的家庭告訴了我。明的妻子比他大三歲，是老鄉介紹認識的，相識了兩年多，一直沒有什麼感覺，交往也很淡，但她很喜歡明，經常去找明。後來明在朋友的幫助下開了一家期貨公司，在一次生意中被別人騙走了幾十萬，公司抵押出去還欠不少債務，明都快崩潰了。這時她來到了他的身邊，和他一起度過了最艱難的日子，後來她懷孕了，兩人結了婚，有了一個女兒。雖然有了家庭，卻是一個無愛的婚姻。為了一些小事，兩人經常發生爭執，脾氣剛烈的她，動輒上吊、跳樓自殺，兩個人都弄得傷痕纍纍。

三

那是一個月明的夜晚，路邊的明深情而認真地說，如果她像你這樣通情達理、溫柔賢淑，我是絕不會再喜歡上別人的，為什麼不早一點認識你呢？

看著明熱烈的眼睛，我的心緊張得快跳了出來，任憑他寬厚的大手將我攬入懷裡，滾燙的熱吻雨點般落在臉上、唇邊，不管路上的人怎麼看，不管明天會是什麼樣子，不管他是否還有妻子和女兒，這個世界因為有了明，一切都變得不再是原來的模樣……

為了避開原來的同事，我換了一份工作並和明搬到了一起。雖說上班的地方稍遠了一些，每天要乘很長時間的公交車，但我心中已經很滿足，可以同自己的愛人一起生活，有什麼理由不開心呢？

我沒有想過以後會怎麼樣，我們從來不提將來，儘管我們熱切地渴望真正擁有對方；但是，我們同樣也很清楚，現實生活中，是很難真正地成為夫妻的。每當想到遠在老家的她，就像在傷口上撒了把辣椒，我的心會痛苦地痙攣，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從一個女人身邊爭奪丈夫，從一個孩子身邊奪走父親，可是，我又是多麼希望能真正意義上擁有明啊！

生活在甜蜜和絕望中過去了一年。我以為我可以承受和明沒有結果的愛情，我以為我可以做到假裝不知道他的身份，或者可以忽視現實生活中我們的懸殊，可是我做不到。愛得越深，傷得也就越重。我無法面對這種夾縫中的愛情，更對自己沒有信心，我開始失眠，開始到酒吧買醉，只有在麻木中才能獲得輕鬆，才能把自己的痛苦釋放出來。

明曾寫過幾次信回去要求離婚，但沒有任何回音，我很清楚她是不會放棄明的，他不僅是他們一家人生存的物質基礎，更是精神上的基石。很多次我都想悄悄離開明，了結這段痛苦的愛，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無法想像沒有他的日子，我的生活會是什麼樣。我們從來沒有為自己的感情發生過爭執，在不知真相的鄰居面前，我們感情深厚，摯愛著對方，可是深夜他的不眠、他不斷地抽煙，使我明白，他的痛苦同樣也是無法解脫的。

四

有一次我到清水河同事的家裡玩，說好了晚上8點明到站台來接我，可是我站在站台上怎麼也看不到他，我反覆地呼他，反覆地告訴他我在的站台名，可是他還是找不到我，在一條漆黑的街上，我們花了整整2個小時尋找對方，我不停地走著，不停地哭，不停地打電話，我害怕再也找不到他了，我害怕他從此就消失在人海中，捏住話筒我怎麼也不願放下，他的聲音好像是維繫我們愛情的一條線，我怕這根線一斷，他就永遠離開我了，我只是哭啊哭，直到他走到我面前，我們流著淚緊緊擁抱在一起。

從那時起，我們都感覺到了這分愛情注定是痛苦注定是要受盡折磨的，可是我們更清楚在精神重壓下如果失去了對方，我們的生活就像失去陽光一樣，沒有生機沒有趣味。就像歌詞中唱的「擁有你，就擁有了整個世界，失去你，也就失去了一切。」

劉墉有一篇散文叫《從前生走到今世》，大意是說世上有一塊鏡子，只要人從它面前走過，就可以拋棄以前所有的恩怨，生命就可以從頭來過，可以重新做人，無牽無掛地安居樂業。關於這篇文章我們曾經討論過很多次，我說她是他的前生，我呢，就是他的今世，如果想要得到今生的幸福，就要勇敢地拋開前生的一切，忘掉所有的過去，做一次自己。他滿面淚水地抱著我，說如果沒有我，他就失去了所有的幸福；但是他也放不下她和小孩，她沒有工作，離開了他，基本生存都成問題；他要把她安置好，讓她獨立生活之後，才能離開她。除了緊緊地握著他的手，我不知該怎麼辦……

儘管生活中依然保持著微笑，可我的心卻無法歡樂起來，臉頰無遮無攔地消瘦下去，人漸漸憔悴不堪。

五

休閒時明不再與鄰居下棋，把所有的應酬全都省掉了；每天傍晚，他固定地在出租屋對面車站的站台上，在一班班不停穿梭的公交車中等著我回來。然後像對小孩子一樣，溺愛地抱著或者背著我，在人群中目不斜視地直接走回住處。晚上我們牽著手坐在路邊草坪上說話，看遠處五顏六色的霓虹燈，數過往的車輛，享受著夜裡海風的輕拂，感受著彼此的溫情。

我們心裡很清楚，一旦她到了深圳，這種平靜而溫馨的生活便會打破，至於會變成什麼樣，不知道也不願也不敢想。我們只是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時間，每一分鐘都當成一個小時、一天、一周、一年、一個世紀來過，固執地珍惜同明一起擁有的每一分、每一秒，像世界末日來臨的前夕，儘管對未來沒有信心，卻異常珍惜有生的日子。

一個週末的下午，明的妻子終於來到了深圳，並且還帶著孩子。

平靜的生活終於無法平靜了。明無法撇開她們不管，她沒有工作，在這個地方根本生存不下去。

拉鋸戰從此開始。她並不理會明的背叛，並不理會我的懇求，我甚至拿出了辛苦攢下的三萬塊錢，請她拿去做點小生意，獨立起來，她只是冰冷冰冰地說：「沒關係，我佔著他的身體，你有他的心，這樣也很好。我也不稀罕他的心，你拿去好了，但是要我離婚，休想！我也不會工作，就是拖也要拖死你們……」

六

明的工作一落千丈。在兩個女人和一個小孩之間，他變得沉默、沉默、更加沉默。

此後，我就很少有機會見到明瞭，哪怕是電話，明也只是隻言片語的問候，她監控了他所有的行蹤。起初，我還充滿信心地等待，以為她很快就會認識到這場婚姻的失敗，不如放棄，重新生活。可一切並不是這樣，在這場戰爭中她變得越來越堅韌、勇敢、執著。也許女人在捍衛自己的家庭時都會這樣，對付入侵者，沒有任何憐憫可言。隨著一天一天的過去，我漸漸地變得脆弱、神經質、不安、焦灼，淚水總是毫無預兆地擋住我的視線，任何一句安慰或者勸解的言語，都會勾起我痛哭的慾望，讓我無休止地大哭。

最後一次見到明，是半年之後他從廣州回來，下火車後直接來見我，我們在公司附近的草坪上說話，看到對方的第一眼，我們都哽咽著泣不成聲。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在這些忍耐等待的日子裡，我有很多話要跟他說，要痛訴他、要責罰他，還要告訴他我仍愛著他，我會一直等著他，可是，當我們面對面地流淚，他說她當面割腕，小孩生病住院，混亂，我什麼也說不出來，愛情的滋味並不只是甜蜜，辛酸苦辣防不勝防就排山倒海地衝來。從前生走到今世的故事，畢竟只能在劉墉的散文裡出現，世上哪裡會有一塊可以讓人忘卻、拋開、捨棄前生的鏡子呢？

我終於明白，沒有婚姻的愛情，只是曇花一現，僥倖一些的，還有些許甜蜜的回憶，而更多的時候，它給你帶來的卻是銘刻在心的無盡的傷痕。婚外的愛情就像一頓豐盛的郊外野餐，盛滿了各種各樣美味佳餚，可是注定在現實生活中一丁點的挫折就會讓它粉碎。固然婚姻不是愛情的唯一目的，但是離開婚姻的港灣，愛情只是一組誓言、一串眼淚堆砌成的鬧劇，注定只能以悲劇收常

沒有任何痕跡，也不需要什麼借口，更無須向誰討個說法，簡單地收拾了衣服，我靜靜地離開了那個曾經與明共同擁有的小屋，也離開了那片曾經愛過、恨過、哭過、醉過的天空。

我知道，與明的日日夜夜，只是生命長河中微不足道的一小段，我沒有理由去抱怨什麼，或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當然，我更沒有理由永遠沉緬其中，我依然青春，只是經歷痛苦的洗禮，我懂得了更多。不管今後的生活如何，至少我懂得了如何真正地選擇、贏得自己的愛情和幸福。

前方，一個可以愛我、呵護我一生的人正在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