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我一輩子去忘記

12年前的秋季，16歲的我踏進了川外的校園，即將面對和相處的將是年長我幾歲的哥哥姐姐。記得那是在9月的一天，我們系的開學典禮將在階梯教室舉行。下午兩點，典禮開始開始了，全場鴉雀無聲，等待著領導開講。這時，門外傳來一聲響應地「報告」！原來是一個遲到的男生，我順勢向門外望去，目光卻剎那呆滯：只見瘦瘦地你穿著一件淡紫色的T恤，烏黑而濃密的頭髮斜斜分開，一對於濃濃而有型的眉毛，一雙不算很大卻散發著炯炯有神又智慧的光芒，你的鼻樑直直的，嘴巴小小的，微微翹的上唇不經意地讓人覺出一股傲氣。好生動的一張臉！我在心裡感歎著你給我的那種「驚為天人」的感覺。其實你並非我想像的那麼完美，但就是在那一剎那我清楚地知道你就是我想要的那個人！開學典禮在你落座後繼續，我的視線卻從那一刻起便再也沒有離開過你......

後來，我知道了你的名字，還知道你在五班。我迫切地想要認識你。同宿舍的好友笳正好和你同班，我於是藉著找她的機會偷偷地看你，看你一眼，然後依依不捨卻又假裝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似地離去......你坐在教室最後一排,每一次我繞過你身邊看到的總是你低頭寫字而留給我的一個有著長長睫毛和清晰輪廓的好看的側面。也是從那天起，我學會了用寫信來向你傾訴我對你的感情，但那是些從來不會寄出的信......

也許我的真誠感動了上蒼,正當我苦於無緣和你接近的時候,機會來了.那是在開學兩個月後系裡舉辦的「卡拉OK」比賽上，我唱了一首與我當時的年齡和外形極不相稱的《執迷不悔》，而今看來，那首歌正預示著我在以後戀你的日子裡，都是形單影隻地一個人的情形。那天你唱了《還是覺得你最好》，我們並肩站在台上領獎，台下是陣陣地尖叫聲和口哨聲！因為那個時候的我以為愛就一定要讓對方知道！整個系的同學都知道我喜歡你！而你在這樣的情形下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尷尬的表情裡有一種抗拒。你這個細微的表情我捕捉到了，也瞭解了，只是因為當時台下的歡呼聲太大，大到可以忽略你本就不易察覺的表情。我高興地享受著這虛假地繁榮，手裡握著和你一樣的獎品---卡通相冊，偷偷地歡喜。

自那次比賽以後，我終於可以算認識了你。但每一次我主動和你打招呼對你笑，你都只是微點一下頭算是回應，透過你敷衍地回應所傳達出的是「我不是你的那杯茶」的信號。16歲的我並不是沒有少女的羞澀，可是20歲的你是我每一次愛的人！以前自己從來不知道有單戀這回事，遇到了，卻天真地以為：只要自己跟著感覺走，拚命地向前衝，相信總有一天可以令你感動！就是這樣的自我暗示，讓我可以對你的冷漠視而不見，讓我一直地堅持著。為了接近你，我從原來的宿舍搬到了隔壁，因為那個宿舍的女生都跟你同班，和她們住在一起我就可以第一時間聽到關於你的點點滴滴。再後來，跟你同宿舍的男生都成了我的好朋友，他們都親切地叫我「小妹妹」，這樣我經常在你的宿舍出現就有了更好的借口，只是大部分的時候，你都不在那裡。再再後來，你隔壁的，對面的，甚至隔壁的隔壁宿舍的男生，都跟我好熟了......只是你,依然很少出現在那裡,我知道那是因為我在那裡的原因。

然而我卻不能對你死心！你明確地告訴過我你對我沒有感覺，可那時的我卻認為這不過是借口，你不喜歡我只是因為我在你眼裡分明就是個小孩子，我離你喜歡的女人的標準根本不著邊際。

我也想抽身而退，但是卻由不得自己！

第二年，你和一個叫小青的女孩兒同居了，她個子高高地，長得挺漂亮，我見過以後就確定她是你喜歡的類型。你們在校外租了房子住，所以對我來說，想要見你一面，就更難了......

寫給你的從不寄出的信依舊在繼續.轉眼到了第二年的夏天,你和小青分手了,你搬到了學校麵包房樓上住.我的同桌成了你的室友,所以我好像為此找到了名正言順的借口讓我和你們一起玩.那一段日子裡,在你身後總有一個小小的身影跟著你,你走路好快,快得像"踩風火輪",我每次總要用小跑才能跟上你.這就像我和你的愛情,我總在你身後追著你,卻怎麼也追不上......

後來我們漸漸熟悉,你就常常跟我講關於你的一些事情:你的父母,你的姐姐,你的兄弟,還有你的初戀......但是你從來不會提及我對你的感情,在一點上你一直都是嚴詞拒絕的,是我,只是我一直上趕著你!

11年前的夏天,是6月吧,那陣兒在播"世界盃".那個月的一天,你帶我去學校電影院看了那場我和你唯一一起看過的電影,是《武狀元蘇乞兒》。那天的電影我一點也沒有看進去，因為我一直都在看你，雖然是第一次離你這麼近，但是我看到的，依舊的你那有著長長睫毛和清晰輪廓的好看的側面。那一刻我真的庸俗地希望電影永遠也不要結束，那樣我就可以一直這樣地看你......那短暫的電影時間真的讓我覺得幸福,幸福到我幾乎產生了或許你會接受我的錯覺.只是當影院的燈光驟然間亮起,我就知道我的夢醒了!從影院出來,我們並肩走到一塊有石頭的空地上,這是唯一一次你和我並肩走,除此之外,我一直是走在你身後.我們坐下,你用我從未見過的溫柔的眼神看著我,要我伸出手來,你指著我手背上的疤痕,似乎有點心疼地問我為什麼要這樣?原來你聽說我為你自殘,有些於心不.我忙抽出手,倒吸了一口氣,強忍住眼淚答非所問地問你為什麼不喜歡我?是不是只是因為我不夠好?你說喜歡一個人是一種感覺,而你對我卻沒有那種感覺.你是我其實真的是個可愛的女孩子!你說我真的不必在你身上浪費過多的時間和感情!我當時只想問你,感情是不是也可以像鬧鐘一樣一按就停?而我不管多可愛,都沒有辦法贏得你的愛!

從來無法理解自己這麼好強又不受約束的個性，怎麼會甘願一直做一隻飛蛾，追隨著你？而你又是一直在抗拒！在你之前，我是自信的，自信到有些自戀。可是在你面前，我的這些特質全部消失怠盡，這時候的我是卑微的！我小心翼翼地在你身邊，生怕稍不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就人令你更討厭自己！

愛你的時候，我總是哀怨的！

我的執著隨著時間的推移不但沒有感動你，相反地，已或多或少地成為了你的一種負擔......臨近畢業的時候，你又有了新的女朋友，聽說是在游泳池邊認識的。後來我見過這個叫蓮子的女孩，高高瘦瘦的，留著極短的短髮，她讓我更堅信：我永遠也不會是你喜歡的類型！畢業那天，我瘋了似地四處找你：想讓你在我的同學錄上留言，還想和你合影......但那個時候的你,正沉醉在自己新的戀情裡。

畢業了，那年我18歲，我們轉眼就各分東西。那兩年，我學會了容忍！原來它真的不需要天份，只要愛錯一個人！我回到了屬於自己的城市，在自己的世界裡繼續想你！你的消息總是會斷斷續續地傳到我這裡：你在深圳，你在東莞，你在......數次輾轉後,你又回到了重慶；你又有新的女朋友了，她叫蔓莉，還是跟我一樣的嬌小型；然後，你們又分了手；你和蓮子重修舊好......那時的我想:失而復得,你跟蓮子一定不會再分開了!

我的人在自己的城市裡,心卻總往你在的那個地方飛去......9年前,我回了一次重慶,沒有見到你；8年前去的那次,只是與你匆匆地見了一面；7年前,應該是你境況最不好的一年,那年,我遊說你來了我所在的城市,我天真地以為:在你最困難的時候拉住你的手,或許就可以留住你......然而,面對我,你總是那麼地理性,一直都是那麼地理性,我知道我還是沒有辦法留住你,因為你不會勉強自己跟我在一起!送你離開的那天,我情難自禁,淚水從眼眶倒流進心裡......我把多年來的那本日記給你的時候,似乎看到你眼中也有淚光在閃動......我知道是自己的癡情感動了你!誰說你永遠也不會被我感動?只是被感動,並不代表你會和我在一起!

此次別離,整整4年。這4年裡，我也曾嘗試過忘記你，也試著不跟你聯繫......可是命運好像一直只會捉弄我,每當我就快要忘了你,你又和我有了聯繫。是，我從來不會變的電話號碼一直都在默默地等著你和我聯繫！僅僅聽到聽話那頭你那聲熟悉地「喂１，我就知道，我不可能就這麼忘了你！

再見你，已到了新的世紀。這年冬天我來到重慶，我知道你是皇嘉的大堂副理。我跑去找你，見到我的你有一些驚訝！那時我真的變了，我瘦了，以前那張BABYFAT的臉終於不再因為那麼圓而顯得孩子氣，頭髮也由大學時代的短髮變成了長髮，當時，你就說了一句「終於像個女人了１這是對我的認可嗎？那天我真的好想和你在一起！但你卻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怕老婆在家會抓狂。」你說那個會抓狂的「老婆」，還是蓮子。

第二天，我帶著一身傷痕離去......那是為一段情粉身碎骨的無法復原的傷口。

再見你，是在兩年前。那次我們也只是匆匆碰面，你說蓮子出國了，我問你還回來嗎？你說大概再過一兩年吧。晚上再打你的手機，關機！

最近一次見你，是在幾個月前。你和你的蓮子分手了！雖然我並不清楚你們分手的真實原因，但是我能看出你為了滿足她的物質要求而讓自己有多辛苦！但我無法從你臉上找到你悲傷過的痕跡，我相信你不是沒有悲傷，只是，你更願意把它們隱藏在心底。你就是這樣的，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你的所有感情遭遇，從來都不會左右你的心情！這一次我來，你對我真的比從前好了很多，你還帶我跟你的兄弟姐妹們一塊兒玩，雖然他們當中有人總是用異樣地眼光看我，雖然那眼光似在嘲笑我這麼多年的一廂情願，但是我都不會去理會，因為我沉浸在你對我態度大轉變的喜悅裡......那天,我在你家的客房裡看到了那本和我一樣的卡通相冊,相冊裡,是你和歷任女友熱戀時拍下的照片。我看到了小青，還有蓮子，我在照片的背面，寫下了一行字......我還看到，多年前我給你的那本日記，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

走的那天，是你送我到的車站。這是12年來僅有的一次！臨別的那一刻我忍不住抱了你，然後飛快地轉身躲進車廂裡流淚，淚水恣意地無聲無息地再一次倒流進我的心裡......

我是真的不應該再見你。每見你一次,心酸就會多一點；每見你一次，心情都要很長很長的時候才能平復，然而這一次的平復，只是為了下一次承受更多的心傷。每當這時，我就會不自覺地頻繁地打電話給你，甚至發一些讓你會有很多負擔的字句給你！這一切，你都會用沉默來承受。其實你對我沒有義務，你從來都不欠我什麼，而且像我這樣幾乎長達半生的糾纏，誰都會抗拒！但是你沒有，你對我真的不是那麼狠心！現在，我只想跟你說聲「對不起」！

今天，我終於想通了：我愛你本沒有錯，只是用錯了方式而已！只因自己學不會掩飾自己，只顧瘋狂地向你表露感情，為難了你！是我的直白讓你離我越來越遠！來世若還能與你相遇，我寧願選擇：默默地愛你！因為你，我學會了粉身碎骨去愛一個人；因為你，我再也學不會跟別人全情投入地相愛......你曾說「我是你這輩子最大的驕傲」！你的這句話，似乎是對我12年的單戀的肯定；但其實，我還是更希望在下輩子將我變作你！這些年我見證了你那一段又一段戀情的開始和結束，卻永遠只是旁觀者！我知道我永遠沒有成為主角的那一天！

我知道這次，我是真的放開了！串起這些年的一段段回憶，無疑是在傷口上灑鹽。但我只是想給自己一個交代，因為我怕，我怕終有一天我會全部忘記......我真的不捨得忘記自己用12年的時間去堅持一段感情而留下的回憶!但是我卻清楚自己不可能再繼續做一個永遠追隨你的影子,那影子太卑微,不是真的我!

寫出來了,真的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把這段12年來一直是自說自話的感情從懸著的半空降落到平地,真的像鳳凰涅磐,重生......

就讓我徹底地傷,再徹底地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