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善良老師愛上傻大兵

天下少有的「傻」姑娘

剛認識妻子時，她是老家的小學民辦教師。由於才幹、人品、相貌出眾，追求她的人很多，可她都沒同意。人們都說她條件太高，以至於後來都沒有人敢上門求親了。

1981年春節，我回鄉休探親假時，也沒有談對象的打算。原因是因為自己還是大兵一個，功不成名不就的；自然條件又實在是對不起觀眾，怕人家看不上；家境貧寒，與她家相比不是一個檔次。

我那位熱心姑姑動員了很多人做說服工作，她才被說動了，答應我們「見見」。不過，那天我可沒有按姑姑吩咐的那樣「收拾」。相反，我故意把棉大衣的領子立起來，棉帽不繫帶，一個在上邊立著，一個在下邊耷拉著。見面那天，她也和我一個心態，把自己故意打扮得很土。她看著我，我看著她，都想笑。

我以為婚姻大事更應坦誠相待。很多婚姻之所以不幸福，是因為開始相互隱瞞埋下了「禍根」。我在寫給她的信上，如實說了家庭狀況：父親在我14歲時就因病去世，母親是典型的農村婦女，兄妹六個都在離家很遠的地方工作，家境十分艱難。而我自己在部隊的情況也很「現實」：入伍時，趕上入黨按比例，提干經院校，跳「龍門」的希望很渺茫。因為搞新聞報道取得了一些成績，有可能提干，可年齡又超了。我甚至還寫了自己因為個頭小，力氣不大，就是回家也不是好勞動力，生活似乎也很難……

我想：嚇也得把她嚇跑！然而，我原以為被嚇跑的她很快就來信了。信上，她說：以前人家介紹的，自己上門的，不是誇自己有錢，就是誇自己有權，要麼就是表白自己多麼會體貼人、心疼人和關心人，沒有一個說自己這不好那不好的。就你，把自己說了個一無是處，真是「傻」得可愛。如果你願意，我們繼續談談？

真是個天下少有的「傻」姑娘喲！

苦苦的生活被愛融化了

熱戀後，她對我說：我就喜歡你這股真誠勁兒。當時我們都無固定工作，無經濟基礎，更談不上什麼生活保障。可一對「三無之人」抱著「麵包會有的」想法，義無反顧地走到了一起。那時，我們真的是沒有想過以後如何，覺得有愛就夠了。當時，我們唯一的財富，是一封又一封的書信。

都說愛情的力量是巨大的。那一年，我的心無形中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驅使著、激盪著、鼓舞著，激情與幹勁兒火一般爆發出來。當時，我在團報道組當報道員。星期天，別人上街、會戰友，我把自己鎖在屋子裡苦讀；平時，白天不坐辦公室，奔波於各連隊採訪，伏案到深夜。那一年，我入了黨，榮立了三等功，被破格提干。提干第二年，我就被任命為師政治部新聞幹事，成為當時師級部隊這一職務中年齡最小的一個。我在報喜的信上說：「功勞歸功於你！」

說來，也是老天爺有眼，我們認識後，愛人很快轉為國家正式教師，教齡從她當民辦教師時算起，這樣一來，她的資格比我老了好幾年。我在入伍後第三年被破格提干。這樣，雙方都有了穩定的工作和收入。

1983年7月13日，我們結婚了。雖說已經進入了上世紀八十年代，我們的婚禮卻異常簡樸：用集體宿舍改裝的「洞房」，除了被子、枕頭、床單等是自己的，床、桌、椅等都是單位的。一盤瓜子、一盤糖、一盤水果，3條「大前門」牌香煙，朋友們簡單地聚了聚，婚禮上連鞭炮都沒放，而她，我美麗的新娘仍穿著平常的衣服。我們擁有的是相互間坦誠、深情的愛和理解。我有生第一次真正地感受到了愛與被愛的滋味。

軍人就意味著犧牲。1984年6月18日，像往常一樣，妻子剛要去上課，突然感到腹部異常疼痛。她把學生托付給其他老師，叫來岳母陪她到鄉醫院去檢查。4公里的路一多半是坑坑窪窪的山路，此時懷孕已經什麼車都不能坐的妻子，挺著個大肚子，幾步一歇幾步一挪地來到了醫院。妻子本來就患有高血壓，加上這一路的奔波，「水銀柱」嚇得醫生手直顫。妻子原本是去檢查的，沒想到預產期提前了20天。而偏偏在前一天，有位產婦因為妊娠高血壓去世。看到妻子這個樣子，醫生、護士說什麼也不敢接收，堅持讓轉院。

距縣醫院有30多公里，找不到車子不說，妻子也已實在「挪」不動了。岳母說盡好話，最後，醫院讓妻子親自簽了「生死狀」後，冒著風險收下了。不到一個小時，女兒就順利出生了。妻子自己下的產床，自己走回到幾個房間之隔的病床上！因為沒想到預產期提前，岳母和妻子都沒做應有的準備，女兒出生後，就從別人那裡借了塊尿布包裹起來，然後，岳母匆匆忙忙回家籌措東西去了，妻子口渴異常，想下床自己倒水。沒想到，一陣眩暈，昏倒在地上。幸虧被人發現，攙到床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看著別的孕婦前呼後擁，被抱著、扶著、餵著，而妻子床前冷冷清清時，醫生不解地問：「你丈夫呢？」「部隊上的，還沒趕回來。」正好進門的岳母接過話茬說。「找哪門子當兵的？」醫生沒好氣地說。

當我趕回來時，女兒已經出生8天。當看到胖乎乎、水靈靈的女兒和一臉疲憊、憔悴的妻子，喜悅、愧疚的心情無以言表。妻子沒有埋怨一句。只是，沒有別人的時候，她一頭扎進我的懷裡，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而下。

做軍人的妻子難啊！然而，妻子就是這樣，結婚以後，再難，也從不向我「告急」。相反，每一封信，都報的是平安。

女兒兩歲時，嘴裡嘴外起了黃水皰，好了一層又長一層，疼得孩子張不開口，吃不了奶，哭啞了嗓子。妻子抱著女兒跑8里路上鄉醫院去看，擠70里遠的公共汽車到縣醫院去看，七八天不見好轉。孩子疼得睡不著覺，妻子和岳母就整夜抱著孩子。人們勸妻子：「快給孩子的爸爸發電報吧，你一個人怎麼受得了？」妻子無論如何沒有答應。因為，她知道，我剛調到新單位，任務很重。她說：「他來了，也是著急，讓我一個人頂著吧！」半個月後，女兒的病好了，妻子才寫信告訴了我這一切，我心疼得什麼似的。後來，岳母告訴我，那次，妻子足足瘦了一圈……

讓我們相約永遠

有了家，就有了牽掛，一顆孤寂的心也被牽掛得熱熱的。一直離家數千里，直到1991年才與妻女結束兩地生活，按照政策，我把妻子調到了武漢來工作。

我是這樣認為的，人畢竟不能等同於一般的動物，有思想、有感情、有精神追求。精神生活不快樂，物質生活再好也是枉然。而物質生活艱苦，但精神生活充實，也就是說心裡有愛陪伴、有追求陪伴、有理想陪伴，苦就不是什麼苦了，而成為精神上的極大享受，心裡更是甜的。結婚後，最大的一個感受是，自己再也不是自己了，無論幹什麼、想什麼，都首先想到的是妻子、女兒如何如何，一個人似乎成了3個人。不知道別人怎麼樣，我覺得，有好吃的，讓妻子和女兒吃了，比自己吃了還高興；有好衣服，讓妻子和女兒穿了，比自己穿了還痛快。換句話說，妻子和女兒高興了，自己比她們還高興。一旦妻女有什麼痛苦，自己比她們還難受、還著急。

一次，妻子做流產手術。正好那天，我的假期就到了，必須按時歸隊。巧的是那天晚上，學校裡只有我和妻子兩人祝半夜裡，不知是不是小偷，又是撬門又是撬窗子，聽到我大聲呵斥後才罷了手。這種情況，我又怎能放心得下？儘管事先我已經囑咐妻弟妻妹來照顧妻子，可臨別前看到妻子虛弱的身子和蠟黃的臉色，心裡真如刀絞般難受。回到部隊後，一天恨不得寫100封信，整個心都被牽掛得生疼。那些天，即使做夢也常常充斥著哭喊和斥罵聲，整個心都揪著。終於熬到假日，看到妻子確實完全好了後，一顆心才終於放下來。

妻子是很敬業的，她用良好的素質和師德贏得了學校的信賴、學生的尊敬，先後多次被評為優秀教師，提前晉陞工資檔次，收入一直比較好。我除了工資以外，還發揮寫作優勢，時不時地掙一些稿費。經濟條件越來越好，家也更像個家了。我們的家因為和諧美滿，先後被評為全軍模範家庭。

今年7月，是我和妻結婚25週年。感謝妻，這個當年的傻姑娘用她的真摯、善良給我幸福、安定的支撐，25年風雨路，我們相知相愛相伴，我想對妻子說，我們要相約100年，我們要相約一生，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