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讀：為培訓班老師有了身孕

訪對像：唐晚， 20歲，目前為高考復讀班學生。 13歲時父母離婚，因為可憐父親，最初與父親一起生活，後來回到母親身邊，一直與母親和繼父過著幸福的生活，直到有一天，高考前半年，她與培訓班老師———一個有婦之夫程浩發生了一段感情，這份感情讓母親無法接受，也影響了唐晚的學業。

安冬手記：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有意識地避開一些年輕女孩兒前來傾訴她們的情感故事，因為在我看來，她們感到幸福或者痛苦的某段愛情，不過是一場特殊的損耗罷了，儘管在她們眼裡，這是天大的事情。

我這麼說有些刻薄，但是當我面對一些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子訴說她們的愛情經歷時，我真的有種疼痛感，我想對她們說些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就像一個朋友曾經說的：我不驚異於一些男人的無恥，卻驚異於一些女孩子的無所謂，我不知道將來該怎樣教育我的女兒。朋友這麼說是有原因的，她說她認識一個19歲的女孩子，跟一個將近四十歲的男人維持了一年多的同居生活，女孩子不在乎對方有家庭，她把打工掙的所有的錢都給了那個男人去揮霍，還自以為遇到了一個真愛她的男人。

我害怕面對這樣一些女孩子，很多時候她們找到我，並不是為了悔恨或者譴責什麼，而是希望得到一個答案，就是該怎樣再次贏得這場沒有什麼希望的愛情，或者問我：你說他到底愛不愛我？她們以為愛情可以找到答案，也許這是年輕女孩子的專利。

唐晚可能早熟一些，她一上來就跟我說：你一定認為他不是真的愛我，我也隱約有這種感覺，但我就是放不下，只是感覺對不起我媽媽。

我看著唐晚娃娃般的面容，心想：真的有人忍心去傷害這樣的女孩子嗎？

或許在別人的愛情裡，我沒有資格說三道四，但從我內心講，我真的希望這樣的「愛情」越少越好。

從我記事起，我爸爸就總打我媽媽———我發現媽媽有外遇是在我12歲那年———爸爸一個人太可憐了，所以我說：願意跟著爸爸———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爸爸

前兩天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可能也聽出來了，我的心情特別不好，那天我媽媽又想起了我的事兒，難過得直哭，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表面上我答應媽媽以後不再跟程浩來往，但私下裡，我跟他根本沒斷。

我不能不顧及我媽媽的想法，媽媽養我這麼大特別不容易，我不想再讓她為我操心了。我在單親家庭長大，父母在我13歲那年就離婚了。從我記事起，我爸爸就總打我媽媽，很小的時候我就抱著媽媽哭，對她說：跟爸爸離婚吧。

我這個人可能有點兒早熟，過去發生的好多事兒我都記得。我一直不明白媽媽怎麼會嫁給爸爸這樣的人，媽媽出身書香門第，爸爸就是社會上無所事事的一個人。我想有時候愛情可能真的讓人想不明白，就像後來我愛上了程浩，周圍好多朋友都說他不是真心對我好，但我就是放不下。媽媽當初也是這樣，雖然家裡人反對，但她還是選擇了爸爸。

錯誤的選擇肯定是要付出代價的，媽媽沒有過上什麼舒心的日子，她總是挨打，有時一件小事，爸爸就動手打她，例如媽媽讓爸爸把穿了幾天的褲子脫下來洗洗，爸爸不願意，媽媽說了他幾句，他掄起拳頭就沒頭沒臉地打。爸爸的脾氣特別不好，就是對我，也沒有耐心，有一天晚上我正看書，爸爸讓我關燈睡覺，我沒聽他的話，他一氣之下把我所有的書都堆在一起燒了。

雖然我一直希望媽媽跟爸爸離婚，但是有一天，當我發現媽媽背著爸爸愛上了別的男人時，我還是覺得爸爸挺可憐的。

我發現媽媽有外遇是在我12歲那年。那時媽媽經常跟一個男人來接我放學，那個男人我認識，是我爸爸的一個朋友。我看著他們在一起心裡非常不舒服，為了表達我的不滿，我不跟他們說話，偶爾不得不說了，態度還特別惡劣。但我能看出，那個男人對我媽媽特別好，媽媽的臉上經常帶著笑容，那是我很久沒有看到的。

沒多久，爸爸出事了。那時候我父母做批發生意，做得挺大，但後來出現了經濟糾紛，爸爸跟人動手打了起來，因為這事兒，爸爸被判了三年。爸爸進監獄後，媽媽就跟那個男人同居了，那陣兒我挺恨媽媽的，覺得她對不起我爸爸。實際上媽媽也沒有不管爸爸，她動用了所有的積蓄為爸爸找關係打官司，結果不到一年，爸爸就出獄了。

爸爸出獄那天，我和媽媽、姥姥還有那個男人一起去接他。當時我注意到了一個細節，就是上下車的時候，爸爸一直小心翼翼地攙著姥姥，他以前從來不會關心別人，這次卻有了很大的變化，我覺得他變好了，決定以後多陪著他。

出獄幾天後，爸爸找我談話，他的性情溫和了很多，他跟我說，他要跟媽媽離婚，他問我以後跟著誰。我當時想，媽媽跟著那個男人生活得很幸福，爸爸一個人太可憐了，所以我說：願意跟著爸爸。

但不久，我就對爸爸失望了，他很快又恢復了以前的狀態。

離婚一個多月後的一天晚上，快到半夜了，爸爸忽然跟我說：你媽媽捲走了所有的錢跟別的男人跑了。說完這句話他就出門了，我不放心，偷偷跟在後邊。等我追過去的時候，爸爸已經跟媽媽打了起來，繼父不在家，爸爸正拿著一個大鐵掀往我媽媽身上拍，媽媽一聲聲地慘叫著，我嚇壞了，趕緊跑過去求他放開媽媽，他一把推開我接著打。我央求鄰居幫忙報警，接著向爺爺奶奶家跑去，讓他們管管爸爸，他們不管，奶奶還說：讓她亂搞，打死也活該！我只好又去求老伯，老伯跟著我去媽媽那兒。等我們趕過去的時候，警察已經來了，我聽見爸爸正跟警察嚷嚷：她背著我搞男人，還把我的錢捲走了。那時候我覺得特別丟人，再怎麼樣，爸爸也不能當著別人面說這些呀！

從那以後，爸爸就不許媽媽來看我，只要媽媽來，他就動手打。媽媽都快瘋了，因為見不到我，她連自殺的心都有，好幾次要跳樓都被別人攔住了。我覺得爸爸越來越不可理喻，後來他自己也再婚了，更不應該總是這麼折磨我媽媽。

上初二的時候，有一天我特別想去看看媽媽，就跟爸爸說了，爸爸說：你去吧，去了就別再回來了。我以為他不過是說說氣話，但一個月後等我從媽媽那兒回來的時候，他和繼母已經搬走了，搬到了哪兒我也不知道。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爸爸。四年多了，爸爸沒有給我打過一次電話，沒來看我一眼，說實話，我挺想他的，儘管爸爸脾氣不好，愛罵街，但他從來沒罵過我也沒打過我，他說女孩子不能隨便打罵。

就這樣我跟媽媽和繼父住到了一起。我們生活得很幸福，繼父對我視如己出。我想如果我沒有遇到程浩，我現在已經上了大學，媽媽也就不用這麼難過了。

他一看到我，就說：我一定見過你———程浩忽然抱住我，我嚇得驚叫一聲———那時候不是他哄我，反而是我哄他實際上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那麼早考慮感情的事兒，我想，就是為了媽媽，我也應該好好學習，考個理想的大學。我以前從來沒談過戀愛，程浩對我來說，真的是個意外。

我是去年10月初認識的程浩，上高三的時候。

那時我正準備報考清華大學的美術學院，為了提高自己的畫畫水平，我決定參加校外的一個美術培訓班。

朋友推薦我去程浩的美術班。程浩這個名字我很熟悉，他以前是美院的一個老師，後來辭職辦了一個培訓班，我的很多學長都在他那兒學習過。

去年10月初，我決定先去程浩的畫室看看，如果好的話，我也報名參加。我去的時候，程浩正在他的畫室，他一看到我，就說：我一定見過你。我說怎麼可能。他很幽默地接話：因為我長得醜，所以你不記得我，你長得漂亮，所以我記得你。

安冬你可能以為程浩說的不過是引起女孩子注意慣常使用的老話，實際上不是這樣的，因為一會兒又進來一個女孩兒，她看到我也說了一句：我肯定在哪兒見過你。

隨後我參加了程浩的培訓班，經常從早晨8點畫到半夜，一天天過去得特別快。程浩是個不錯的老師，他對我們的要求很嚴格。在他的指導下，我進步得很快。程浩說，我是那個班裡最有靈氣的一個學生。

我和程浩真正有接觸是在我參加培訓班之後的一個月，那次接觸把我嚇壞了。一天晚上9點多鐘，一個喜歡他的女生來找程浩，程浩讓我留下來陪著他們。到了很晚那個女生還不走，她在另一個房間玩電腦，我和程浩在外屋聊天。正閒聊著，程浩忽然抱住我，我嚇得驚叫一聲，他問我怎麼看他，我說他是老師，我怕他，他很失望地鬆開了手，我打開門就跑了。

後來程浩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解釋說他這麼做是為了讓那個女孩兒走。可我總覺得這種解釋有點兒牽強，大概他是為了給自己挽回點兒面子。

去年11月底，我生病住了一個月醫院，程浩經常來看我，給我帶束花或者一些書什麼的。那陣兒我沒多想，就是覺得他是老師，關心一下學生也挺正常的，但心裡還是有點兒依賴他，幾天看不見他就感到失落。有一次我接到程浩的一個電話，他可能喝醉了，舌頭打著結兒說：我喜歡你。我也沒在意，覺得他不太清醒，說什麼話自己都不一定清楚。

出院前一天，程浩來看我，我們正聊著天，他突然就親我，我本能地把他推開了，心裡還有點兒反感，覺得他怎麼能這樣呢？他還是個老師呢！

可是我對程浩的依賴感越來越強，大概這種感情是潛移默化的，雖然我以前無法理解學生愛上老師，也無法理解愛上一個有家庭的男人，但出院後不久，我還是不自覺地接受了他。

我和程浩的關係很快被培訓班的其他同學察覺了，他們開始排擠我，說我為了考學不惜出賣身體，在他們眼裡，我是一個有心計、不知廉恥的女人。班上的一個女生當著我的面跟別人說：這要是我家，我早忍不住了，這樣的女人什麼都敢做。去年聖誕節，班裡男同學明知我跟程浩有個約會，故意邀請程浩參加他們的派對，讓我在寒風裡等了三個多鐘頭。

我知道我不是為了考學才跟程浩的，而且事實上他後來也沒幫我。我只是喜歡他，為了他，我可以付出很多，他說喜歡Zippo打火機，我就省吃儉用攢零花錢買給他，他喜歡抽煙，我也給他買，還把煙盒拆開，在每根煙上寫上我想說的話，我以為，這就是浪漫的愛情。

今年3月，我發現我懷孕了，特別害怕，趕緊給程浩打了一個電話。當時程浩已經去北京發展，成立了自己的一間工作室，工作不是很順利，我們也不能經常見面了。他接到電話很煩躁，讓我把孩子打掉。現在想想，那時候不是他哄我，反而是我哄他，我讓他不要著急，過一段時間我就去醫院。

做流產那天，我去北京找程浩，他陪著我去了一趟醫院，然後送我上火車，讓我一個人回到天津。在火車上，我哭得很厲害，感覺特別孤單。後來有女朋友問我：他有沒有給你點兒錢讓你補養身體？我說沒有，朋友不屑地一笑：只有你這樣的傻子才會愛上他。朋友也許說得對，但我不想要求程浩做什麼，我怕傷害這段感情。

我媽媽是5月份知道這件事的。當時她看到我情緒低落，問我出了什麼事兒，我把事情都告訴了她，她聽了以後特別傷心，她說她寧可看著我跟一個男孩兒談戀愛也不願意我跟一個有婦之夫攪和在一起。

自從媽媽知道了我的事情後，經常難過地哭，我特別害怕看媽媽這個樣子，她一哭，我就衝動地給程浩打電話要跟他分手，但沒幾天，只要程浩給我打電話，我心又軟下來，這三個月來，這種情況經常發生。

實際上這件事對我影響挺大的，因為情緒波動，高考的時候沒發揮好，僅差一分就能考上清華大學美術學院，其他的學校我不想去，所以決定復讀一年，明年再考。

我媽媽特別害怕我再跟程浩有來往，她說如果明年我考上了北京的大學，她就和繼父一起跟著去北京。

我不知道將來我跟程浩會怎麼樣，其實隱隱地，我感覺他不是真的愛我，他跟我說過，將來我找到了男朋友，他就會放我走。真正的愛情是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