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背叛給了我新的機會

參戰前，漂亮的女同學向我表白了

我給自己起名「得甜」，是因為這一生酸甜苦辣雖都經歷過，但甜仍是我生活的主味道。到了含飴弄孫的年齡，享受著其樂融融的天倫之樂，回憶也成了生活的主旋律，人這一生值得反覆咂摸的，似乎總是愛與恨。而細想想，我的愛情與婚姻也充滿了曲折，堪稱一部傳奇了。

1962年，我在豫南一所省屬重點師範學校就讀，面臨畢業，當時擺在我面前的有三條路可選：一是考大學，二是分配工作，三就是參軍。前兩條路預示著可能有更好的前途，而且當老師每月還能拿幾十元的工資，立刻就可以改變我家「一窮二白」的面貌。但我選擇了第三條路，當兵扛槍拿6元的津貼。就在我投筆從戎告別學校之際，班上有位很不錯的女生主動向我示好，她叫白蕙，人長得漂亮，又是班幹部。白蕙主動提出要和我建立戀愛關係，並贈送我錢物等，真是危難見真情，我感動極了。這事被班上的同學傳揚出去，一時轟動全校，在師生中傳為佳話。白蕙的愛情對我無疑是極大的心靈撫慰，一個師範生去當兵，面對陡然緊張的國內外形勢，難免有些猶豫與痛苦，而她的愛很好地安慰了我。對於正處於徘徊與鬱悶中的我來說，白蕙主動熱情的愛成就了我那一段激情燃燒的歲月。

我到部隊，白蕙成為一名小學教師，每年都會利用寒暑假的機會去部隊探望我，使我十分感動。我們的感情非常穩固、親密，其間白蕙也曾幾次提出結婚的要求，都因部隊有規定義務兵服役年限不到不予批准而作罷。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世間姻緣多變化，事事難料。就在我們數年熱戀溫度不減的情況下，白蕙突然和別人結婚了。我連任何徵兆都沒察覺，而且她的丈夫是先我一年到部隊服役的同班同學立中。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這個消息對我來說太突然了，我還沉浸在她的愛情裡，她卻走掉了，我無法接受這個現實，我覺得自己被騙了。極度的氣憤讓我忘記了一切，包括她對我所有的好，我對她只有了恨，只想報復，先是利用休假找到她理論，當面質問她，把她說成感情的叛徒。如此這般，仍不解氣，又寫信到白蕙的上級單位，說她在婚前就有第三者插足之類，其實我只是聽說她在與我戀愛時和另一位同學祥民也有聯繫，便把此事說成第三者插足。當時正處在「文化大革命」時期，我的信被她的同事當成了攻擊她的炮彈，大字報貼到了市教育局，弄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對她和祥民造成了不小的傷害。至今想來，我覺得自己當年所做有些過分了，其實戀愛自由，婚姻自主，她有她的選擇和權利，我實在有些得理不饒人，畢竟在我最痛苦的時候，她給過我溫柔和鼓勵，讓我熬過最艱苦的時光。其實當時祥民是不是無辜的我也不知道，就這樣弄開了去，把他也給影響了。至今想來，我仍覺有負於白蕙，深感愧疚，沒必要這樣小題大做。我的做法傷害了白蕙，她也給了我狠狠地回擊，她寫信到部隊，歷數我的種種不是，組織上一時也難辨真假，就讓我復員了。軍人做不成了，只有捲鋪蓋到地方碰碰運氣了。至此，我和白蕙的恩怨也算扯平了。

現在回憶起來，白蕙這樣報復我也是我對她做得過分了，我不會再怨恨她。其實，我至今仍欠她不少情義，一直沒機會報答她。後來，聽說她和立中調到一個縣城工作，不知現在生活得如何，我真心希望她一家幸福。

更美的風景在等著我呢

「東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因禍得福」，這些都是中國人常用的安慰別人和寬慰自己的話，多多少少都有些阿Q的精神，想不到，這些話都在我身上得到完美的應驗。1965年夏天，我從武漢軍校短期學習結業返鄭途中，順道去看望熱戀中的白蕙，她當時在一座很有名的風景區小學任教。見面之後，她依然熱情，接待可謂隆重，看不出任何異樣。

那天傍晚，我和白蕙在山上散步，不經意中遇到了上山開會的信陽教育戰線學習主席著作積極分子代表團在山上遊玩，其中就有我和白蕙的同班同學武暢。武暢是我們班乃至全校公認的最漂亮的女同學之一，我們雖是同班，她坐在前排，我坐在後邊，我又是個跟女同學說話就臉紅的主，所以，在校同窗三年，我都不記得彼此是否說過話。畢業後各奔東西，更沒有來往或瞭解對方的機會。山上偶然相逢，大家都驚喜不已，就坐在山道邊的石頭上聊了一會兒，談到畢業後的情況、工作體會，互留了聯繫方式。畢竟已畢業幾年，經歷了社會的鍛煉，所以交談起來不像在學校那樣拘謹。簡單的會面後，揮手道別，並沒有太多想法。三天後，白蕙堅持送我下山，途中她說山上山下有很多人在追求她，委婉地表達了我們的戀情將面臨很多考驗和不確定因素。但這次「弦外之音」我並未放在心上，對自己的愛情信心十足，絲毫沒有感覺到這是白蕙在暗示我。不久後，就發生了白蕙和我之間的那場恩怨。

白蕙的「背叛」對我的傷害不可謂不重，我覺得我的人生已經陷入低谷，但我沒想到，冥冥之中，上蒼已經做好了安排，那一次上山看望白蕙是為著讓我遇到真正的愛情，成就我一生的幸福。

感情受挫的我無事可做，突然想給武暢寫封信，動機簡單又複雜。說簡單是同學難得重逢，理應問候一下，複雜的是我從內心對她其實有種愛慕之情。可她婚配與否，是不是已有意中人，我一概不知，而我只是士兵一個，她是個每月拿幾十元工資的人民教師，現實地位懸殊，我能表達的只有同學之誼，不敢有半點非分之想。可沒想到不久後，我竟收到了武暢熱情洋溢的回信，並在信中表達了想和我建立戀愛關係的願望。

後來，我從武暢口中得知，她恰恰先我一天到山上開會，也順便拜訪了老同學白蕙，在她們的閒聊中，也提到過我們的戀情，她看出白蕙已經變心，因為白蕙向武暢展示了即將成為她愛人的立中同學的大幅照片，毫不掩飾誇耀之情。後來，才把我的小幅照片給武暢看，並且不屑一顧地放到一邊。因為我們的戀情在班上盡人皆知，所以，武暢當時從白蕙的態度上看出我們的愛情出現了危機，只是當時我仍癡心一片，到山上時，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變化，真是傻得可愛。不知是不是這份傻打動了武暢，因為至今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看上我的。要知道，漂亮的她畢業後，別人給她介紹過很多條件好過我千倍的好人家，有大學教師、部隊軍官、高幹子弟，她卻一個也沒看中，一個也沒應允，偏偏看上了我，至今我也沒有想明白搞清楚，她當初為什麼決定嫁給我，我只能說這是緣分，緣分這東西真是說不清道不明啊，這緣分讓我收穫了一生的幸福。

芳草萋萋晚來情

和武暢的愛情帶給我極大慰藉和鼓舞，心情也好多了，親人朋友同事都為我大感慶幸，我自己更覺得自豪，人人都稱讚武暢長相好，人品和氣質更好，我當兵只有微薄的津貼，加上本來家境貧寒，我服役年限到期時，終於被部隊批准結婚了。說是結婚，其實也沒有正式舉行婚禮，只不過一起到我曾學習過的武漢市玩了幾天就算旅行結婚了，回來的路上，我沒下車直接回了部隊，而她一個人從信陽下車去單位上班了。婚後不到三個月，白蕙的反擊信到了部隊，我接到部隊的通知，復員到地方工作，而我有幸來到省會一所著名的大學做了政治輔導員。娶了武暢這樣理想漂亮的妻子，我不敢懈怠，一定要在地方上幹出個樣子。幾經努力，我取得了更高一級的大學學歷，還升到了正處級崗位，晉陞了副教授職稱，出了專著，發表了很多文章，也算做出了點值得稱道的成績。妻子早年從小城調到我身邊，在一所大學的子弟學校任教，也以副高的職稱退休。我們生活幸福美滿，當然生活中也難免有不足之處，由於是同班同學，彼此互不服氣，也曾有口角發生，但終究是大局穩定和諧，日子過得挺有滋味。

妻多才多藝，退休後的生活也安排得豐富多彩。與妻相比，我內向些，不常參加各種活動，可看到妻天天樂陶陶的，我也高興。可前年，老伴突然患了慢性疾病，精神上很痛苦，治療也很困難。這個時候是老伴最需要我的時候，想想這一生，她在我最失落的時候給我精神最大的鼓舞，陪我度過最艱難的歲月，給我養育了兩個能幹的兒子，我們這一路走來，沒有什麼蜜語甜言，但我對她的感激一直在心裡藏著。看著老伴痛苦，我心裡比誰都難過。

我推掉了退休後所有的社會活動，再高的報酬也動搖不了我，我現在只想當老伴教授級的免費保姆，專心致志地照顧她。風雨無阻地跑醫院為她求醫取藥，一日三餐，我都親自為老伴做好，端到跟前，每天伺候左右，不離半步，一年365天，每天為她倒好水，數好藥，盯著她服下，按時按量，準確無誤。每天準時陪她到河邊散步，時間長了，一向做事風風火火的我也養成了散步的習慣。通過一年多的治療，老伴已基本痊癒，朋友都說與我的精心護理有關，老伴也經常流露出感激之情。能在關鍵時候給老伴以回報，我也由衷地高興。

想想這一生，年輕時也為愛情痛苦過，衝動過，折騰過，被人傷害也傷害過別人，那幸福依然在自己手裡，牢牢地握著，實實在在的。回憶和妻子在山上那次偶然的一遇，這個也許在別人的生命裡一晃而過的小插曲，卻是我一生的機遇，改變了我的一生。人生，有些事情真的讓人說不清啊，值得一生品味。

記者手記

老人樂呵呵地說著自己人生的奇遇與機緣，我也開心地聽著。常常有失戀者在傾訴之後，或咬牙切齒或唉聲歎氣地發誓：從今後再也不會愛了。想對他們說這話說得太過絕對，所謂「天涯何處無芳草」，愛情就似山上的風景，看似山窮水盡，要相信柳暗花明的下一處風景。

人生所有的愛恨都值得珍惜，記著，永遠不要對愛情失望，不要對人生失望，要相信，會有最好的機會在不遠處等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