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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話】
以前就聽說過,在生與死的邊緣走過的人會對生命有一種莫名的珍惜,梅子就是這樣;還聽說,處於幸福生活中的人面對死亡時,會有超乎尋常的求生願望,梅子也是這樣。
六年前離婚時,梅子覺得死亡是她最好的歸宿,而她也真的行動了;六年後的今天,面對病魔,她比任何時候都眷戀生命,只因為她的第二次婚姻,還有她生命中的第二個男人。
梅子說,她之所以選擇在這個時候講出自己的故事,一來是因為受黃英(「聞心公社」的傾訴者)的感染,黃英說活著真好,那她想說,活著真棒;更重要的是她想告訴所有的女人,第二次婚姻並不可怕,天下還是有好男人的。
梅子說,有的時候並不是男人自己要出軌,而是女人讓男人出軌。
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離婚。從我22歲嫁給他起,我就努力做好一個妻子的本分,疼愛丈夫,孝敬公婆;23歲,我們有了可愛的女兒;我工作很努力,幾年之內,我的小本生意就擴大到了連鎖經營。其實我那個時候的狀態不是用「努力」就能形容的,大家開玩笑的時候,都叫我「拚命女郎」。
對於我來說,在我13年的婚姻中,我大多時候是快樂的。有顧家的丈夫,可愛的女兒,不錯的生意,作為女人我還要求什麼呢?漸漸的,這些成了我生活的全部,我在店面和家之間過起了兩點一線的生活,單調但也滿足。
有句話說,男人有錢就變壞。其實後來我才明白,歸根到底,男人變壞還是因為女人。男人是經不起誘惑的,尤其經不起女人的誘惑。就在家裡經濟條件越來越好的時候,丈夫背著我和店裡的一個18歲的小姑娘好上了。
我留戀這段婚姻、這個家,但我無法忍受丈夫的背叛。我提出了離婚,我要離開這個家,哪怕變得一無所有,我也要留下尊嚴。女兒跟他一起生活,我一個人離開了這個家。
剛離婚的日子很苦,我沒有了店舖也就沒有了經濟來源。我開始賣早點,一個月只有三百塊錢的收入。雖然苦但我可以忍耐,只是對女兒的想念讓我非常難受。我不止一次跟前夫商量想看看女兒,但他不許。見不到女兒,吃飯的時候我就想女兒吃了沒有,睡覺的時候我就想女兒是不是已經睡下,想著想著,我突然覺得,一個人的日子沒有任何意義:沒有人愛我,也沒有人需要我的愛,那我還活著幹什麼呢?
我越想越覺得活著沒勁,覺得死了就解脫了。終於有一天,我下定決心要結束這種痛苦的生活。我提著一個白酒瓶子把他堵在了家門口,那曾經是我們的家。我跟他說,如果再不讓我看女兒,我就死給他看。他不理我。我舉起瓶子用力砸在了自己頭上,但瓶子完好無損,我的頭也沒有流血。我已經下定決心要死在那兒,於是我把瓶子砸碎,割破了血管。血湧出來,但是他仍舊不理我。
我就流著血看著他轉身走了,這一刻,彷彿我的生死已經與他無關。後來的情況我不記得了,我只記得我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110民警陪在我身邊。
我終於沒有死,而且也不想死了。也許我本來就是個好強的女人,我要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來。
梅子無法拒絕艾琪,儘管她嘗試過。於是她和一個隨時可以離開自己的男人,開始了長達五年的同居生活。
出院之後,我又開始了「拚命女郎」的生活。沒多久,我有了自己的小公司,雖然掙錢不是很多,但足夠維持生活。日子本來可以這樣簡單地重複,但是艾琪出現了。
當艾琪以求職者的身份出現在我辦公室的時候,我有些呆住了。他瀟灑、倜儻、風度翩翩……更重要的是,他的談吐見識都讓我佩服,我想不出什麼理由不接受他。他就這樣來到了我的公司,而我那時也並沒有想到,從那天開始,我們就再也沒有分開過。
幾天後,他突然問我,我們能不能做異性朋友。我很果斷地拒絕了他,起碼在表面看起來是那樣,我太平凡太一般,而他,高大、英竣穩重、踏實、能幹,我不知道他這麼完美的男人怎麼會喜歡我。之後他又提過幾次,他說他喜歡我的單純和實在,但我仍在繼續拒絕。其實,我不是不想接受,而是不敢,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如此優秀的男人是讓我來仰視的。
終於有一天,他再次提出。他問我:「你第二次婚姻的擇偶條件是什麼?」我看著他,想也沒想就說了:「我只要求他有責任心,愛我,愛家,能實實在在和我過日子。」他很認真地看著我,目光裡滿是真誠,他說:「你說的這些我都能做到,但目前,我沒有辦法和你結婚。五年,只要我們能走過五年,我會給你一個幸福的婚姻。」那時候我才知道他有妻子,並且已經在國外辦了離婚手續,但國內不承認,所以他要等五年後妻子回國辦完離婚手續才能再結婚。我被他的坦誠打動了,況且,這個男人身上有我一直嚮往的東西,看到他,我就想靠在他的臂彎裡,被他疼被他憐。
我們就這樣開始在一起生活了。他大我十歲,在我的心裡,他是愛人,也如父兄。只有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叫他「爸爸」,他也就這麼應著。跟前夫在一起時,一切的事情都要靠我照應,我是他的依靠;現在不同了,家裡所有的一切都由他來打點,我能在他面前撒嬌,睡覺的時候我可以任性地一直牽著他的手,我能放心地做個快樂的小女人,我們好似永遠有著說不完的話。
太完美的東西往往不真實,那段時間我一直擔心這樣美好的生活只不過是一場夢。我們沒有結婚,沒有名分也沒有責任,只要他願意,隨時都可以離開我。男人是禁不住誘惑的,這在我前夫那裡已經得到了證明。況且,他外在的條件,內在的氣質、修養都對女人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即使他不找女人,女人也會找他。
果真有女人對艾琪投懷送抱,但艾琪只要梅子。當兩人終於牽手走到第五個年頭的時候,艾琪的妻子回來了,她想和艾琪再續前緣。
一個意外的發現讓我覺得自己更不能沒有艾琪。很偶然的一次,我看到了他二十多歲時的照片。當時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我12歲還在上小學的時候,有一天看到一個大哥哥從附近的居民區走出來,他長得很漂亮,以至於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看出他並不是個女孩兒。當時看著他我就想,如果以後我和他能像爸爸媽媽那樣生活該有多好。從那天起,我經常在學校門口偷偷看他。20多年過去了,如果不是看到艾琪年輕時的照片,我根本想不到,他就是那個我偷偷看過也默默想過的大哥哥。我把這件事兒告訴了艾琪,他驚訝過後,很認真地對我說:「那時候你怎麼不喊我?如果你喊我的話,我就先把你養起來,等你長大了就娶你。」我知道他在逗我,但只要聽到他說要跟我結婚,不論在什麼情形下,我都很高興。原來艾琪就是我對婚姻的最初憧憬,我怎麼能失去他呢?
那段時間,他對我越好,我就越怕失去他。而這時,真的有個女人找到了艾琪。她開出了50萬元的支票,而且要送部車子給艾琪。我都傻了,所有的這些,我都給不了他。但艾琪的回答與其說是讓我放心,不如說是讓我感動,他對那個女人說:「我找梅子,找的是伴,是知己。金錢對於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我感謝他,感謝他留在我身邊。
在甜蜜與恐慌中,我和艾琪終於走過了五年。2007年,他妻子回來了。他們的離婚沒有我之前想像的那般順利,因為他妻子回來後就不想離婚了,只要艾琪同意和她在一起,她就能帶艾琪去國外。
我陷入了兩難。一方面,我的生活已經不能沒有他;另一方面,他的妻子能給他金錢、地位,況且他們還有孩子。考量再三,我不能自私地佔有他。終於,我對艾琪說:「我們還沒有結婚,你還可以選擇。如果你選擇她,我會退出。」艾琪看著我,堅決地說:「梅梅,好馬不吃回頭草,即使沒有你,我也不會回頭。況且當初是她負了我,我不能把這樣的痛苦再加在你的身上。我知道,你不能沒有我。」艾琪總能看透我的心,我根本就不想離開他,也不能沒有他。
八月十五,團圓的日子。艾琪帶我一起去和他妻子辦理離婚手續,我知道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日子馬上就要來了。2007年10月11日,在一起走過整整五年後,我們登記結婚了。很多女人想成為他的妻子,而平凡的我將陪伴他一起走以後的路,我不用再擔心他會離開我了。
雖然已經在一起五年了,但艾琪還是要給我一個浪漫的婚禮。我們報名參加了當地一家旅行社的「夏威夷之旅」,在那個美麗的島上將有一場集體婚禮。第一次結婚的時候,我沒有拍婚紗照,這次我一定要穿上婚紗,站在帥氣的艾琪面前。我們忙碌著,為了來之不易的幸福。
結婚了,從此幸福變得甜美而且踏實。這本應該是梅子新生活的開始,但老天卻要用另一種方式來分開他們。
有的時候我就想,可能是艾琪太完美了,我消受不了擁有他的福氣,所以老天才以這樣的方式讓我離開。2007年11月,我在洗澡時摸乳房好像有疙瘩。其實早在2月份的時候,我就發現過,只不過當時沒有在意。
我隨口把這件事兒告訴了艾琪,他堅持讓我到醫院檢查。為了讓他放心,我去做了B超。結果出來後,醫生說乳房有腫物,情況不好應該住院。當時醫院沒有床位,我們只好先回家。我的心忐忑起來,什麼叫做不好呢?
那晚我們都沒有睡好,我聽到他不停地翻身。第二天一早,他就帶我到了另一所醫院做檢查。結果出來了,我們一起找到了主治大夫。看著我倆,大夫欲言又止,我開始覺得情況不妙了。丈夫也感覺到了什麼:「梅梅,你先出去。」那時候我就感覺兩腿有些不聽使喚了,但我仍抱著一線希望,移出了門外。
他們的聲音很小,我聽不到。我腦海中閃過了無數個念頭,但直到看到丈夫的臉色,我才知道情況遠比我想像中嚴重。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灰暗,沒有光澤沒有生氣,恐懼使得他臉部的線條都有些扭曲,我從沒見過他如此驚惶失措。我知道他也已經失去了自控能力,不然他不會讓我聽到他的聲音:「90%惡性?」之後丈夫的語調依舊,但我全然聽不見了。丈夫出來後,一句話都沒說,他死死拽住我的手,幾乎是把我拖到了二樓。在那裡,一位更資深的大夫告訴我們,還要做病理,但目前看有70%可能是惡性的。那一刻,我的世界坍塌了。我,乳腺癌?
自始至終丈夫都拽著我的手,不說一句話。我知道他想不出什麼語言來安慰我,可能他比我還需要安慰。我們才剛剛結婚,我們的婚紗照還沒有拍,我們的婚禮也還沒有辦,我難道就要離開?我經歷過死亡,那並不能讓我恐懼,真正讓我恐懼的是我將再也看不到他:「老公,我真的還沒跟你呆夠。」由著自己的心,這句話就說了出來。艾琪再也忍不住了,他抱住我:「梅梅,你別害怕,你不會得這個病的。即使你真的病了,我傾家蕩產也會治好你。」我知道他只是在安慰我,他抱得我那麼緊,分明是怕我離開。
27號出病理報告,由此就可以斷定我得的究竟是不是乳腺癌。我在病房裡焦急地等待著,我知道很可能是惡性,但還是盼著一個好的結果。難道是老天可憐我?看到丈夫拿著報告走進病房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一定沒事兒了,因為他在笑。他把病理遞給我,上面清清楚楚寫著:未見癌細胞。如果不是主治醫生走了進來,我想我會馬上跳起來擁抱他。如果當時我細心些的話,很可能發現丈夫頻頻向醫生使眼色,那我也就不會在醫生告訴我被確診為乳腺癌時毫無心理準備了。
為了我,丈夫居然花了那麼多心思偽造了一份病理報告。我哭了,因為老天對我的不公,更因為丈夫善意的謊言。
醫生宣判了我的死刑,以後的日子我要和丈夫一起,等待死亡的降臨。
梅子忍受著病痛的折磨,她不想離開艾琪,同時也怕艾琪會離開她。但梅子怎麼也想不到,第二次婚姻中的這個男人,會那樣小心翼翼地呵護她。
艾琪說他一定要留住我。27號我出院,28號他就把我轉到了醫療條件更好的一家醫院。艾琪去辦手續時,我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我生怕他會不回來。
他回來了,很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高興些。他說要帶我出去走走,我就那麼跟著他,也不問他要帶我去哪裡。對我來說,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就滿足了。當他拉著我的手停在一個婚紗影樓門口時,我的眼淚就怎麼也止不住了。我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說:「我知道結婚的時候你就有這個心願,現在我要幫你達成;如果你真的離開我的話,那我就帶著這些照片,去農村過日子。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我哭得更凶了:「我死了以後,你隨時帶著我的骨灰好不好?永遠不要離開我。」他應了,越是這樣我就哭得越凶。
挑婚紗的時候,我的眼淚也沒有停過。沒有化妝,我們要把最真實的自己留給彼此。那天我們等了七個小時,加上這段時間的煎熬,他的眼裡已經滿是血絲。我是在陽曆的新年拿到照片的,我知道那是艾琪的安排,他想讓我在新年裡有個新的開始。抱著那些照片,我哭了好幾天。
住院期間,我天天哭,不吃不喝。也許有人會說我不堅強,但是有他在,我就可以是個任性的小女人。除了上班,他整宿地陪著我,給我買各種各樣的水果,做各種各樣的飯,通過各種途徑打聽最新的醫療信息。他想盡一切辦法讓我高興。
最重要的手術終於開始了。在手術室門口,丈夫只說了一句話:「我等你。」我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麼,他要我好好地出來見他。當我被推出手術室,在麻藥的作用漸漸減弱的時候,他俯下身抱住我,眼淚滴在我的臉上,混著我的淚一起流。
「艾琪,我真的好感謝你。」
「梅梅,我這是應該的。」
然後我就疼得暈了過去。我後來想,也許是幸福得暈了過去。
手術很成功。但是整個乳房都被切掉了,作為一個女人,我真的沒有辦法面對自己的身體。拆完藥線第一次要洗澡的時候,想著殘缺的軀體,我都沒有了生存的勇氣。我怕身體的變異會引發我婚姻的失敗。艾琪是個男人,他不可能不在意自己妻子的身體。出於責任或者同情,也許他不會和我離婚,但我還是他眼裡那個梅子嗎?
艾琪一直安慰我,說他不在乎。但是這可能嗎?說服不了我,艾琪提出要幫我洗澡。想到遲早還是要讓他看到我的身體,我同意了。如果是厄運,那就來得早一點吧。可是我沒有想到看到我身體的那一刻,他是那麼安定,彷彿我的身體本來就是這樣的,是他所熟悉的。他對我說:「好著呢,我看你這樣挺好的,沒什麼變化。」我的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了出來,我說:「對不起。」他仍舊很平靜:「沒什麼對不起的,你是我老婆。」現在我想,是他的平靜救了我的命。
接下來是化療。其實剛開始的時候,我就跟艾琪說要剪掉披肩的長髮,但是他說,留著吧,沒關係。他喜歡我留披肩長髮,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但是很快我就開始掉頭髮了,當終於有一天我剃成禿頭的時候,他語氣誇張地對我說:「原來你的腦袋這麼周正啊,比以前還漂亮呢。」他把我攬入懷中,撫摸著我的禿頭。直到現在,我們睡覺前,他也總會習慣地拍拍我的禿頭。
我沒有醫保,所有的錢都要我們自己負擔。每次在他交錢的時候我都躲得遠遠的,我害怕看到這一沓沓的錢從我們手裡流水般花出去。但是他跟我說:「這不是你操心的事兒。有我在,就有你看病的錢。」我覺得自己拖累了他,問他:「如果沒有結婚,你會不會離開我?」他說不會,結婚對於他來說,只不過是一張紙。我知道他說的全都是心裡話。
現在,他經常帶我出門,有的時候,我們就牽著手坐在公交車上,從這個終點站坐到那個終點站;現在,他常常對我說:「你光花錢不行,我還等著你掙錢呢。如果沒有摸到500萬大獎,不許離開我。」現在,他反而會跟我吵架,因為這樣,我才覺得自己不是個病人,起碼短時間內不會離開;現在,他說他對我的要求就是一回家能夠看到我。
現在,我不願意天黑,天黑了一天就又過去了;現在,我走在馬路上,深呼吸,覺得活著真好;現在,我珍惜我們在一起的分分秒秒;現在,我很想對丈夫說,有你在身邊,真好!
【後話】
剛見面的時候,梅子就迫不及待地打聽黃英的近況。採訪結束後,她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了丈夫找來的偏方,讓我一定轉告黃英,同時也轉達她的祝福。艾琪的判斷沒有錯,梅子是那種保持著最原始善良的女人。
採訪中,梅子還讓我看了她和艾琪的結婚照。那時的梅子還是一頭的披肩長髮,在艾琪身邊,笑得很甜很美,那是一種發自心底的幸福。據梅子說,她的病情已經得到控制,儘管這樣,艾琪還是會到處打聽能夠徹底治癒的方法。
每每說到艾琪,梅子的聲音就變得異常溫柔。她特別想對老公說一句:「老公,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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