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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訴人:劉先生,30歲
職業:自由職業者
地點:741次列車上
整理:阿牛哥
今天晚上十二點三十分,如果列車準時的話,我乘坐的741次列車,就要經過你所在的城市,經過你我曾經哭著笑著歡樂著痛苦著的城市。而你,也許對我今天晚上的匆匆而過一無所知。
像一隻鳥兒飛過不留痕跡一樣,我並不想用一句習慣的問候,或者一種無語的電話來打擾你平靜的生活。畢竟,年輕的我還要去遠方繼續執著自己的人生追求和夢想。這些年來,我一直勇往直前義無反顧,沒有回頭去打撈那些曾經讓你我無限傷痛的往事。我銘記著你對我的啟發和鼓勵,執著地用自己的激情、智慧和心血編織文學夢想。東奔西走,輾轉南北,用手中的筆描繪世間萬象,訴說人世千般滄桑,歲月如水,流年暗換,年少時洶湧澎湃的情感浪潮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番平靜和淡然的心境。
今天晚上十二點三十分,我乘坐的741次列車就要經過你居住的城市。也許,這些年來,你已經漸漸忘記我這個浪子;也許你還能在發黃的日記裡偶爾找到與我有關的隻言片語;更或者你早已徹底地把這些年少的情事忘去,開始熟練自如地相夫教子。而我呢,這些年來,一直關注著你所供職的公司經營業績,你城市的天氣,還有意識地在報紙電視上尋找你城市發展的種種動態,在文學雜誌上尋找你的名字。這些年來,四海為家的我身體雖到處流浪,然而那顆心卻一直停留在你城市的上空,默默地注視著你的一笑一顰舉手投足。
窗外夜色漸濃,燈火漸起,此時的我離你的城市還有一百六十公里。我緩緩點燃一支煙。男人習慣在香煙中尋找往事。氤氳的煙線繞著手指緩緩上升,我閉上眼睛,心想此時的你,或許正圍著白色的圍裙忙碌於鍋碗瓢盆之間,用你滿腔的柔情蜜意,為你心愛的男人烹製一盤盤精美的菜餚;也許此時的你正滿臉喜悅地用聲情並茂的聲音,教你聰明可愛的兒子一首首優美的唐詩宋詞,你卻不知道我會乘坐741列車,今天晚上十二點半就要經過你的城市呵!
你我的相識,讓我相信世間緣分的存在。像秋風中一朵蒲公英一樣孤苦無依的我,一九九八年從四川南部一個鄉村來到了你所在的城市。之所以來到這座城市,一是從小是孤兒的我只有這個小城還有一個叫姑姑的親人;二是喜歡文學的我對這座城市渴慕已久。早在一千三百多年前這裡曾誕生了一個高聲詠歎「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大詩人。二十三歲的我雖然學的專業是生物製藥,雖然也厚著臉皮奔走於各大藥廠和各大人才市常但最終還是在姑姑的推薦下進了一家廣告公司做文案兼苦工。那段日子我過得鬱鬱寡歡,不僅僅是因為少得可憐的薪水,也不是因為沒有愛情的慰藉,而是年輕的我初涉社會不知明天在哪裡。
我清楚地記得你我相見的那一天,我正在為你們公司的廣告文案愁眉不展,穿白衣白裙的你宛如仙子下凡般走了進來。用你清脆婉轉的嗓音把我從苦悶中叫醒。你是來拿廣告文案的,我說文案還在創作中,你彷彿對我的「創作」一詞甚為敏感,執意要看我的文案草稿。我想不到漂亮的你對廣告文案那麼在行,更想不到你竟是那家大型企業集團廠報的編輯兼記者。據同事講你還是這個城市裡小有名氣的詩人,以「清麗脫俗、意境優美」而著稱圈內。
第二次是我把廣告文案給你送來。坐在高級寫字樓裡的你,那天特別高興,因為你的文章又發表在一家國家級刊物上。你執意要請我吃飯,我紅著臉拒絕,你那張好看的臉馬上沉了下來,我只好答應。
在那家氛圍很好的火鍋樓裡,你叫老闆放起了柔情舒緩的鋼琴曲。我當時在想,像我這等做苦力的,哪裡消受得起如此的浪漫和溫馨?但你用眼神,還有那不容置疑的語氣對我說:第一眼我就看出你,多情善感,領悟能力強,是個做藝術的好料。
我想不到你會為我這個毫不起眼的神經質小伙子煮餛飩和清水麵條,想不到你會為我借來《家》、《平凡的世界》,還為我放起《月光曲》、《梁祝》,讓我內心的孤獨與空虛得以充實振奮。你還鼓勵我拿起筆來記錄心中的苦悶和悲哀。有一天我的一篇詩化小說竟在一家刊物上發表了。得到樣刊的那一天,我哭了,你也哭了。你緊緊地抓住我的手,彷彿在給我力量,鼓勵我勇敢地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也許當初我勇敢地抓住你的手,展現在我們面前的會是另一片天地。可是有一天,你忽然對我說,我們只有相愛的緣,沒有相守的分。我不明白你的話。我沒想到你的雙親竟悄悄為你物色了一個男友。你說那個男孩高大英俊,才華橫溢,可你無法喜歡。你說那個男孩對你愛慕已久,三天一封情書五天一束玫瑰,可依舊無法感動你那顆心。你拉著我的手說:「其實我早已走進你的世界,你的生命,甚至你的靈魂。」
我說就讓我們做一對現代的梁祝吧,流浪到另一個城市開始我們新的生活。你點了點頭,最終搖了搖頭。你說你真的不忍心離開你的雙親。不久後的一天,你給我打來電話說很累,我氣喘吁吁趕到你身邊時,你的母親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天花板,你焦急的父親暴跳如雷地指責我,還狠狠地砸來一個蘋果。
我只有流著淚水離開醫院,離開同樣淚流滿面的你。在長長的醫院走廊,你緊緊地抱住我,說也許我們只有相愛的緣,沒有相守的分,這到底是為什麼?我只能靜靜地給你擦眼淚。
我帶著一顆傷痕纍纍的心離開了這座城市,像當初那樣,縹縹緲緲地飄向遠方,遠方又有什麼在等待我呢?
現在列車所在的位置,已是隔你城市只有五公里的小鎮了。火車悲痛地叫著進站,這個小站對你我來說是多麼熟悉的地方埃還記得那一次吧,你生日那天執意要我騎著單車載你來到這個小站。你說這個小站有很多溫情很多離別的故事。你還唱起了那首《離別的車站》。我記得那是春天一個下著細雨的黃昏,我為你作了一首詩《你的眼睛》,並站在長長的鐵軌上為你激情朗誦:如果你是火焰我就是柴禾/如果你是天涯我就是旅人/如果你憂傷的歌謠唱完今生再唱來世/我就用黑髮白髮輪換著傾聽詩句。在這個小站,留有我們多少歡快的足跡,多少動情的歌唱,我不得而知。
火車又像受了鞭打似的嚎叫著啟動了,我的心開始加速了。是的,你所在的城市,越來越近了,越來越近了。在沒有你的日子,我過得像秋風中的一隻小鳥,悲悲傷傷,憂憂慼慼,無依無靠。只是,在你的影響下,我決定以筆為生。在夜幕來臨時無情地撕下自己的面紗,對著蒼白的紙訴說自己的悲哀和不幸,包括對你綿綿不絕的思念。我不明白,世上竟有那麼多的人與我同屬天涯淪落,在報紙上雜誌上電波裡,他們流著淚與我一起感受這如江南梅雨般淅淅瀝瀝的心事。而你,我再也未在報紙上找到你的文章,哪怕三言兩語的短詩。我終於固執地認為,你今生不再提筆。或許,這是我的過錯,今生本就不該讓我與你相逢,不該讓一個落魄的浪子走進你如花的青春歲月,佔據你一段痛苦的回憶。於是,我帶著筆穿過一座城市又一座城市,只是,我不忍心回到你的城市,去撕開那個傷口,或者說,我根本就沒有勇氣再回到從前。
車終於像跑累了的馬一樣,喘著粗氣緩緩地進站。熟悉的站台,熟悉的保安,還有熟悉的來回穿梭的小販,我終於回到了你的城市,回到了那個給我歡樂給我痛苦的城市,我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我知道在城市的空氣裡,有你身上的味道,有你的呼吸,有你平靜而深情的歌唱。我閉上眼睛,思潮洶湧,往事一幕幕地像電影般迅速從腦海中閃過,你那張桃花般恬靜的笑臉和雨打梨花般的哀傷容顏交替閃爍,愈來愈快,愈來愈猛,終至我的淚水模糊了視線,腦中漸漸一片空白。只知道,這,就是你的城市!你所在的城市!
「嘟嘟」一聲長鳴,不知什麼時候,我漸漸從回憶中清醒過來。列車又開始沿著既定軌道平靜地向前滑行,那長長的街燈將影子狠狠地打在我的臉上,我輕輕一摸,不知什麼時候,我竟流淚了。列車開始加速了,窗外高樓大廈的影子開始飛馳而過,站台上的人們也迅速後退,這一切讓我明白:我,正漸漸離開你的城市。嘩嘩的車輪和鐵軌的撞擊聲也告訴我,遠去了,遠去了,你的城市,你我曾經共同歡樂共同痛苦的城市。
或許,此時的你正躺在丈夫溫暖的懷中平靜地呼吸,或許你會莫名地從夢中突然清醒過來,莫名地顫慄,甚至跳下床來推開窗,看著呼嘯而來呼嘯而去的列車,莫名地哭泣。你,會不會相信,那個曾給你一段美好回憶而最終讓你柔腸寸斷的浪子,經過多年風風雨雨後,會在今夜突然經過你的城市?而他,沒有淚流滿面,只平靜而深情地祝福你一生平安、幸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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