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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訴人:惜春 女 29歲 鐘點工
●採訪人:康麗
蟲蟲是我的女兒,只有兩歲半。她是個非常聰明懂事的孩子,每當我傷心流淚的時候,她總是用弱小的胳膊環抱著我,讓我躺在她的懷中,輕輕拍著我說:「媽媽不哭了,媽媽不要哭了好不好?」我抑制住抽泣聲說:「好,好,媽媽不哭了。」可是每一次,我的眼淚放開了就收不住,就像漲潮的海水一樣,一波又一波地湧出來。
蟲蟲很愛唱歌,我每天晚上總是聽著歌聲入眠。她已經會唱很多歌了,每當樂曲響起來,她都會隨著歌聲翩翩起舞。她還會學著歌星的樣子,在過門的中間插話說:「媽媽,笑一笑。」「媽媽,鼓鼓掌!」
蟲蟲很愛學習,碰到不認識的字,她總是指著問:「媽媽,這是什麼字?」有一次,她指著牆上的「掛」字說:「這是娃娃!」我說:「錯了,這是掛鐘的掛。」她與我爭辯。當我把娃娃的「娃」字寫出來讓她比較時,她才心服口服,不好意思地說:「這是掛鐘的掛,不是娃娃。」
有一次,我領著蟲蟲到我工作的單位,經理問她:「你爸爸呢?」誰知蟲蟲帶著哭腔說:「爸爸死了!」我聽了很是詫異。蟲蟲從懂事起就沒見過爸爸,她的爸爸活得好好的,只是不願負這份責任而已。一定是我不注意,和別人交談時流露出的憤慨之詞被蟲蟲聽到了,所以她才這樣說。
蟲蟲還沒有來到這個世上的時候,我和她的爸爸相愛了。那時候我們同居一室,沒有結婚。他的父母堅決不接受我,他們含辛茹苦使這個唯一的兒子上了大學,有了一份很不錯的工作,怎能和一個從農村來的、沒有學歷、沒有鄭州市戶口、工作也不固定的姑娘結婚?
和他父母的觀點相反,他堅決地愛著我,不在乎我是農村的還是城市的,只要兩人有感情就行。我們非常地相愛,除了上班,下了班就廝守在一起,很少分開過。有一次,我遠在四川的姥爺去世,我陪母親到四川奔喪。幾天的工夫,他打了好幾次電話,問候我的一切,想念之情可謂深矣。我回到鄭州的那天,剛下火車,我就給他打電話,他正在吃晚飯,沒吃完,放下飯碗就到車站接我了。火車站人山人海,大老遠的我就看見一個人伸著脖子,那就是他。他深情地望著我,好像我走了一個世紀,跋涉過深邃的溝壑才來到鄭州似的,那眼神十分悠遠而深情,是我一輩子也難以忘記的。那時候,我慶幸自己找對了人,有一個這樣鍾情的男人我還想什麼呢?
可是我錯了,我們同居半年以後,他的注意力就轉移了,愛的重點不在我身上,在我不知道的女人那裡。和電影裡的情節十分相似,我很快查到了他和誰交往。我不依不饒,逼他回到我的身邊。屈於某種壓力,他見異思遷的毛病有了好轉,我以為他從此改好了,把所有的積蓄都花在這個「家」上,以便讓他專心致志地工作和學習。
誰知我還是錯了。他花心的毛病不改,時常有女的打電話到家裡,他對此事供認不諱。
我說你的主要錯誤是把一個男人的本性和一時的表現混淆在一起,他對你好,是因為他喜歡你,需要你。當他不喜歡你的時候,就會像穿舊的鞋子一樣,毫不心痛地甩掉。更重要的是你們沒有結婚,你們的關係沒有法律保護,如果這個男人沒有責任心,你吃的虧就大了。
我吃安眠藥,以死相逼,折騰到醫院,又救活過來。也許是我倆都疲憊了,我們不說分手的事,相安無事了半年多。
有一天我頭暈噁心,早上吐得一塌糊塗,我知道,這是又懷孕了。這是第三次了,醫生說,如果你再做人流的話,今後也許會終身不育。結婚吧,他們家不同意,我家也不願意低三下四求他們。
蟲蟲就這樣糊里糊塗地在我肚子裡等待了九個月。生蟲蟲的那天我毫無知覺,我不知道預產期是哪天,關於臨產的知識也知道得很少。由於瞞著兩家大人,沒有誰提醒我們要幹什麼,我們對蟲蟲的到來沒有任何準備。
生蟲蟲那天我記得很清楚,早上正睡著,羊水破了,嚇得我和他不知到哪家醫院才好,只好去了就近的中醫院。中午,他給我買了一碗餛飩,稀稀拉拉的淨是水,用筷子扒了扒,只有7個。早上沒吃飯,到這時候已經是飢腸轆轆,三下五除二,我就吃了個精光。他安排好我住院,就去上班了。下午兩點的時候我開始陣痛,一直到晚上8點多才生出來。也沒有人給我送晚飯,躺在產床上一點力氣也沒有,還是醫生和護士給我拿了些巧克力讓我吃,說是吃了有力氣。
蟲蟲像是被醫生擠出來的一樣,小得可憐,連哭的力氣都沒有。我們沒有產後的一切,手紙、小棉被、吃的奶粉都是好心人這個一點,那個一點,東拼西湊送到蟲蟲的床前。除了母愛,蟲蟲一生下來就是這個世界上最貧窮的人,她沒有吃,沒有穿,全靠好心人送上前。
出院以後回到所謂的家,前9天,他對我還算可以,洗尿布、做飯,我以為孩子可以拴住他的心,從此可以平穩地過日子了。誰知第10天他很晚還沒回來,我擔心他出事,就抱著孩子到外面去給他打傳呼。剛出門,一陣風吹來,門「彭」的一聲關上了,鑰匙在屋裡,我進不了門,他也不回來,我只好抱著蟲蟲站在門外。那是臘月,又是晚上,我穿著單薄的衣服一會兒就凍透了,只好緊緊地抱著蟲蟲。她小小的身軀有些微的暖意,貼在我胸前,我不再感到刺骨的寒冷。蟲蟲好像已經知道媽媽的不幸,處在凌亂的人生十字街頭,哭鬧只會給媽媽帶來更加沉重的煩惱,她不哭也不鬧,兩隻大眼睛在我的臉上轉來轉去,好像在說:「媽媽,你一定要堅強啊!」
我在門外站了兩個小時,兩條腿幾乎失去了知覺他才回來。我問他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他說是為了應付領導給介紹的女朋友。我正在坐月子,沒有力氣和他計較,心想,回來就算了。
這件事發生不多久,情人節那天,他一夜未歸。因為他騎著摩托車,我擔心他酒後駕車出意外,給他打傳呼打手機,他都不回,最後索性關機。我有一種預感,他的老毛病又犯了。這時候的我已經心灰意冷,我知道有些事情鬧也不行、管也不行,一個人想往下滑,別人拉都拉不祝
可是我的憤怒不可遏制,我焦急地給所有認識他的朋友打電話,詢問他的下落。第二天,他出現在我面前,我問他去了哪裡,他閉口不答。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不接。我感到蹊蹺,拿起手機,剛喂了一聲,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你為什麼不讓他接電話?我是高天的老婆,昨晚他就住在我這裡。」
我明白了,他有了另外一個女人,並且和她同居了。
四周靜極了,我的腦子裡空蕩蕩的,身體輕得如同鵝毛。我想哭,一點也哭不出來,想打開門跑出去,手一點力氣也沒有,像兩條繩子吊在肩膀上。不知過了多久,哭聲從我的心底噴發出來,呼嘯著像炮彈一樣,我衝出了房門。他想拉住我,沒拉祝我那時只有一個念頭:讓我死!讓我死給他看!
我衝到大街上,那天是大年初三,街上的人很少,我原本是想撞汽車自盡的,可那天街上的車也特別少,沒有一輛車撞我。他拉我回去,我不回去。我倆在大街上廝打起來。那一刻,我用我所能喊出來的最大的聲音惡毒地詛咒他,反正是不過了。他被激怒了,也用平生最沉重的拳頭對付我。不知道有多少拳頭和腳落在我身上,我已經不知道疼痛,憤怒壓倒了一切,那時我的世界一片混亂。
直到有人報了警,我們才回到房間。蟲蟲哭得嗓子發啞,哭干了眼淚,不知她哭了多長時間,已經累得精疲力竭,睡著了。她哪裡知道,那個疼我愛我的人,和我共同孕育了生命的人,正在往死裡打我。我們之間的所有感情,都隨著這場怒不可遏的打鬥蕩然無存,彼此都使出了所有的力量,把對方傷得四分五裂。此刻我的心已經碎了,再也不可能復合,與其這樣忍氣吞聲地活著,還不如壯烈地死去。我毫不猶豫地拿起一根繩子,跑到衛生間。
我把繩子掛在房頂的管道上,在繩子的下方很快打了一個結,頃刻間就把頭鑽了進去。他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從管道上拉住繩子,站到凳子上,然後踢倒凳子,好像看人變戲法。
繩子勒緊了我的脖子,我感到窒息。不知為什麼,這種窒息讓我體會到從未有過的輕鬆,我的身體飄起來,頭髮隨風飄蕩,像春天河堤上的楊柳那樣柔美。我感到這個世界快要走完了,我想再看一眼蟲蟲,可是,來不及了,呼吸越來越困難,連說話也不能夠了。我只做了不到100天的母親,就要告別蟲蟲了,再見,女兒!
這時候,蟲蟲哭了起來。在深夜裡她的哭聲是那樣響亮,把我混沌的世界刺了一個洞,彷彿一陣清涼的風,喚醒了我的良知—她的親生母親不在,以後誰養活她?沒有母愛的蟲蟲還會有幸福的童年嗎?
這時候,也許是他怕牽連自己,把我從繩子裡解出來。
蟲蟲4個月的時候,我們分手了。我娘家的人覺得丟人,不讓我回家,他家原本就不接受我,這下更不會有任何憐憫。我和幼小的蟲蟲開始了人生最艱難的跋涉。
我學過開車,做過保姆、保險推銷員等等,只要有活兒干,不管錢多錢少,我都不在乎,只要能把蟲蟲送進最好的幼兒園,接受早期教育,所有的苦難我都認了。
蟲蟲,我的好女兒,媽媽是愛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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