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丟的外婆回家了

2006年，我家最大的新聞，就是外婆回家這件事。走丟一年的外婆，忽然又站在家門口，這種歡喜屬於生命，卻無法言表。

外婆是在2005年夏天走丟的，當時母親闌尾炎住院，外婆熬了南瓜粥，怕粥涼了，沒等我下班，自己提著粥去了醫院。這一去，人就丟了。外婆有輕微的老年癡呆症，因為沒有大礙，連紅十字會的助老卡都沒申請。醫生說，天氣燥熱，老人病情有可能突然加重。

母親從此再不吃南瓜粥，後來她還辦了提前退休，之後就開始跑救助站，跑公園，跑天橋底下，一聽說哪裡有走失老人，她都去看一看。後來身體就不好，只好呆在家裡，然而也是一直守在電話旁，一聽到鈴聲，第一個拿起話筒。

2006年8月18日，門鈴響的時候，我以為是物業收水費。開門，卻見一頭白髮的外婆站在門口，後面跟著一位面容慈善的老太太。老實說，我都傻了。人海茫茫，每天都有老人丟失，救助站的人都說沒希望了。她卻回來了。母親也傻傻地站著，一手的肥皂沫，直到我們把外婆的手放在她手心裡，母親才號啕大哭。

緊接著，電話打個不停，我結結巴巴告訴親友，外婆回家了！這是我、母親、我們整個家庭最大的喜事。

當時，外婆的老年癡呆症已非常嚴重，她口齒不清，茫然的眼神儘管極力搜索，還是認不出我們。陪伴外婆回家的是個拾荒老婦人，她在半年前遇見外婆，當時是在郊區的河邊，下了雨。她把外婆安置在自己家，熬紅糖水給她喝。問她許多事，外婆卻一句都答不上來。就這麼，她收留了外婆。

前幾天看新聞，說某街道舉辦秧歌比賽，外婆忽然興奮起來，湊到電視機前細看，嘴裡還嘟囔著說了一個門牌號。這個偶然冒出的門牌號，使外婆終於回了家。

遇見拾荒婦人之前的半年，外婆去了哪裡靠什麼為生，這是一個謎。拾荒老人說遇見外婆時，外婆口袋裡有兩個饅頭、一包餅乾和一些零錢，應該是有好心人幫她吧。我們感謝她收留了外婆，我們也感謝那些曾好心幫助過外婆的人，沒有他們，一個病弱的老人怎麼也熬不過去。

外婆回家後，快樂重新回來了。

我們把外婆屋裡的籐椅擺在陽台上，外婆就坐在上面聽黃梅戲。母親做了南瓜粥，會盛兩碗，一碗給外婆一碗給自己。外婆還是認不出家裡人，然而對母親，外婆卻有一種天生的認同和依賴，母親給她的藥，她會很聽話地吃下去。偶爾，外婆也會看著母親，突然叫出她的小名。那時，母親的歡喜一如孩童。

看兩位老人坐在陽台上喝粥，我心裡總是酸酸甜甜的。2006年8月18日那天外婆帶回來的，不僅僅是她這個人，還有一家人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