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我親愛的外婆

昨天打電話回家，很意外的，是父親接的電話。

兩個人聊了兩句，問他在家幹嘛，他說村裡有我的一個伯伯死了，去幫忙，記憶中那個伯伯年紀並不大，問了，果然也就六十多歲，就這樣歿了。

然後問，我媽呢？

父親說，去你姥姥家去了，你姥姥可能不行了。沉默了一下，我問，能過了這個年麼？父親說，可能不行。

姥姥一直身體不好，大概是從三四年前的白內障開始，看不清東西，醫生說，已經是中風的前兆。果然後來，就中風了，不能走路，走著走著就歪倒了。但那個時候腦子還是清醒的，我到她家裡去看她，還能分辨出我是誰，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

再到後來，就越來越嚴重，口齒不清，不能走動，大小便失禁，長褥瘡，最後，已經誰也不認識了。

但是媽媽說，每次去看她，一開始是不認識的，後來就模模糊糊認出來了，到了要走的時候，死死拉住媽媽的手，流淚，不肯讓媽媽走。

現在，居然過不了這個春節了。

心裡唏噓著，儘管明知她這樣的活著，不過是徒勞的自己受罪，也拖累別人，但我還是捨不得，我親愛的外婆。

和大多數孩子一樣，都有過小時候在外婆家裡生活的經歷。

那個時候的外婆，是個富態的老太太，皮膚白皙，頭髮花白，胖乎乎的，很愛乾淨的老太太。

外公在縣城教書，桃李滿天下，在農村也算有出息的人，家裡便經常有來來往往的人，客人，借錢的，村裡串門的，外婆總是好聲好氣的招呼他們，有了難處的，只要能幫上就一定去幫。總覺得別人比自己活的艱難，自己手裡有點錢，總是毫不吝嗇的給了那些借錢的人。即使手裡暫時周轉不開，也會想辦法不讓別人空手回去。

那真的是個好心腸的老太太，村裡有小孩子經過，總是不肯放過，一定要往口袋裡塞些東西才肯罷休。有老人家來串門，也是如此。

於是，整個村裡的人都知道，這個老太太心腸好的有點「犯傻」。

外婆年輕的時候也沒享受過什麼，和外公的「愛情」也有差距。外公怎麼說也算「知識分子」，而外婆卻是大字不識的家庭婦女，儘管兩個人一直疙疙瘩瘩，一直不那麼順暢，還是養下了六個兒女，甚至，我的二舅舅和三舅舅分別是她48歲、49歲的時候生下來的，跟我的大表哥幾乎同年。

到了後來，本以為兒女都長大了，可以省心了，我的小姨，小時候就有小兒麻痺的小姨，愛看書的清秀的小姨，卻在她七十歲的時候自殺，讓她這個做媽媽的白髮人送黑髮人，心力交瘁。

再再後來，外公終於退休了，憑著退休工資兩個人可以生活得很好，但接二連三的兩個小兒子結婚、生子卻也讓他們疲於應付。

一切終於安頓停當，和小兒子也分家另過，外婆的身體卻開始變壞，留在她身邊照顧她的，卻也只有那個年輕時疙疙瘩瘩的外公，她緊緊地拉著他的手，緊緊地偎依著，那是今生所剩唯一的依傍吧？

現在，外婆要去了，我想念她，想念那個在核桃樹下洗了滿頭白髮的外婆，想念那個每次我去都給我炸好吃的肉丸的外婆，想念那個這一生都不那麼順溜的最終終於解脫了的外婆。

親愛的外婆，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