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如此瑣碎
愛,那麼瑣碎,是用最細弱的紅絲線穿起的最微小最晶瑩剔透的珠子。一不小心,或略一粗心,線會斷,珠子會跌進塵埃裡,便尋不見。他不愛吃水果。她很著急,不吃水果,是會缺乏維生素的。她不說他什麼。他什麼道理都懂。她把蘋果,梨,香蕉,去皮削成塊,做成果盤,放在他面前。說,把這一盤吃光,這是任務。他欣然從命,努力完成了這項世界上最甜蜜的任務。
她不懂針黹。晚上見他掛在衣架上的褲子開了線,忙穿針引線,手上扎出了血,縫出一行歪歪扭扭的針腳。拆了再縫,第二遍才縫得好些。寒冬臘月,她卻出了一身汗。她想起素手抽針冷的古句,冷的是手,熱的是心吧。想起《紅樓夢》裡晴雯為寶玉補孔雀裘,心裡無限溫暖。此生能為一個男人做針線,也是一種很深的緣份。
她廚藝差。買菜譜鑽研,也無長進。她從不勉為其難的給他做飯,怕味道不好,影響他的食慾,久之對身體不利。她為他做一切準備工作,把蔬菜,肉,洗好,切好,把蔥姜蒜預備好,甚至往鍋裡放上油,只等他回來開炒。把他的負擔降至最低。
星期天,他喜歡睡懶覺。她會早早起床,熬綠豆粥,沖牛奶,煎雞蛋餅。他起床去洗漱,她進臥室整理被子,順便把他要換洗的衣服拿到衛生間。他總將牙膏順手放在台上,她總把它拾起,放到它原來的位置。
她不愛那些花花草草。而他愛。但他工作忙,她替他照料,澆水,施肥,松土,還換了幾個漂亮的花盆,增加了幾個新品種。
她愛吃蝦,卻不會剝皮。他總替剝蝦皮,把肥嫩的蝦仁放到她碗裡。弄得兩手油膩,也不在乎。她愛吃魚。卻不會吐刺,他都把刺最少的部份夾到她碗裡,嘴裡說,笨不笨了,吃都不會吃。
他不在家的時候,一天一個電話,問她吃什麼飯。她說米飯。他接著問,什麼菜?
她愛穿白襯衫,卻怕洗白襯衫的領子。他蹲在衛生間,把她的白襯衫領子洗得又白又亮。她怕他累,說以後不穿白襯衫了。他說穿吧穿吧,你穿白襯衫最漂亮,我還沒洗煩呢。沒有人知道,她雪白的襯衫領,竟是他洗的。
他和她都是平凡的人,沒有偉大的愛,只有瑣碎的愛。他們能做的,只是把紅絲線加長一些,往上面多穿幾顆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