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兩世緣
1862年夏7月15日午後2時,家住澳大利亞墨爾本的美術鑒賞家希特尼·尼克遜博士,正在自己家的庭院綠蔭下一張躺床上小憩,突然看到了自己初戀的情人安琪莉微笑著向他走來。安琪莉身穿一套大開領裸肩的薄紗裙,頭戴一項大寬沿的遮陽紗帽,垂下來的金色髮鬢上,掛著一串藍色的小花———勿忘我,她那像海水一樣的藍色的大眼睛,美麗動人,攝魂消魄。
安琪莉步履輕盈,飄然來到尼克遜博士身邊,挽起他的胳膊在陽光下奔跑。他跟著安琪莉走進了巴黎沙龍美術展廳,並肩觀賞美展。兩人走到展廳的角落,一幅名叫《陽光》的小畫吸引了尼克遜博士的目光。畫中的少女穿著打扮和安琪莉一模一樣,就連頭上戴的勿忘我都一樣。
畫中的少女微笑著站在牧場的陽光下,鬢邊那串藍色的勿忘我小花串彷彿在微風中飄動。他高興地一拉身邊的安琪莉,想讓她看看這個少女像不像她,卻發現安琪莉不見了。他急轉頭再看那幅小畫,眼見畫中人微笑著遠去,消失在畫中的陽光裡。他忍不住大聲呼喊道:「安琪莉,等等我,等等我……」
隨著喊聲,尼克遜博士突然驚醒了,原來這是一場夢。尼克遜博士坐起來,夢中的情景還在眼前晃動,他太想念安琪莉了,自從她變心之後,他們已經3年沒見面了,不知她現在在哪裡,也不知她過得好不好?
尼克遜博士和安琪莉是在1857年巴黎沙龍美展上認識的。那年尼克遜博士25歲,在巴黎最高藝術學府留學讀研究生。兩人在美展大廳一見傾心,從此熱戀起來。第二年當兩人又雙雙來到美展大廳,重溫了最初邂逅時一見鍾情地甜蜜回憶,商定了不久結婚的事。但是,當安琪莉回家向父母提出與尼克遜結婚的請求時,沒想到遭到了父母最嚴厲地反對。為了抗拒父母的反對,他倆決定從巴黎私奔英國倫敦,然後到澳大利亞。
萬萬沒有想到,雙方密約出走的時間到了,安琪莉卻沒有來。安琪莉終於變心了,尼克遜十分傷感地獨自去了倫敦,在那兒獲得了博士學位,1861年來到墨爾本。這段結束的悲劇式戀情雖然過去了幾年,但是尼克遜卻一直無法忘記自己最愛的人,他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尋找和戀人相見的機會,可是一直沒有找到。
尼克遜自從夢到安琪莉,對她的思念更強烈了,他雖然不能看到安琪莉,但他仍然期待著能再一次在夢中看到安琪莉。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在第二年的同一天,同一時間,7月15日下午2時,第一次的夢又在尼克遜博士的午睡中出現了。這是巧合,還是自然界的暗示?尼克遜博士坐不住了,立即起程直奔巴黎沙龍美展。結果什麼奇跡也沒發生,美展從開幕到閉幕,他沒有看到那幅叫《陽光》的小畫,更沒有一點與安琪莉小姐有關的消息。尼克遜博士懊喪地回到墨爾本,他覺得自己太荒唐了,甚至覺得自己有點神經質。但幾天之後,他就被這奇異而溫馨的夢纏住了,使他難以忘懷。
奇怪的事情出現了,從這以後的每年7月15日下午2時,這幅名叫《陽光》的美麗動人的畫和多年不見的戀人安琪莉,開始不斷地出現在尼克遜博士的夢中。他每次在夢中看到安琪莉,便動身去遠隔重洋的巴黎參觀沙龍美展,照例失望地返回墨爾本。如此反覆,他度過了19年。
1881年7月15日下午2時,尼克遜博士第20次做了這個難忘的夢,他決定到巴黎做最後一次旅行。想想自己一連20年往返於巴黎和墨爾本之間,想想自己從失去戀人到現在,已經過去了20幾個春秋,自己的年齡也已經整整50歲了。如果這次再沒有任何關於安琪莉的消息,他就死了這條心,孤獨地了此一生。
尼克遜博士做出最後一次參觀巴黎美展的決定後便動身了,他和往年一樣來到巴黎。
尼克遜博士邁著往年的習慣步伐走進高雅的沙龍美術展廳,稍微環視一圈後,逕直奔向大廳角落,尋找那幅20年來反覆出現在夢中的小畫———《陽光》。當走到了離角落還有大約七八步時,尼克遜博士突然驚呆了,那幅夢中的小畫真的出現了,標題正是《陽光》!畫面上那熟悉的大寬沿遮陽紗帽,那紗帽下的金髮,一雙藍藍的大眼睛,一串藍色勿忘我小花,一件裸肩的衣裙,一張在陽光下微笑的臉,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戀人!尼克遜博士簡直不敢相信這奇異的夢境居然真在眼前出現了,他緊走幾步,站在小畫前一動不動地認真看著,激動的熱淚不知不覺地流出了眼眶。
尼克遜博士看著這令人驚奇的小畫,產生了急切見到心愛之人的渴望。他迫不及待地來到美展辦公室,詢問小畫作家是誰,住在哪裡。美展工作人員熱情地告訴他,小畫的作者叫費爾南多·赫爾伯斯,就住在塞納河對面的巴黎聖母院大街19號。尼克遜博士立即搭乘展覽館門外的馬車,直奔畫家的住宅。畫家正巧在家裡作畫,他接待了尼克遜博士,告訴他小畫中的那位少女住在洛斯大街洛斯公寓20號。尼克遜博士一刻也沒有停留,又坐馬車來到洛斯大街,忍住激動,輕輕叩響了洛斯公寓20號的房門。
開門的正是畫中人。尼克遜博士不覺脫口說道:「是你,沒有錯,是你1畫中人看著年近半百的博士滿臉激動,望著她說莫名其妙的話,不由微笑著問道:「先生,您找我嗎?您怎麼認識我?」尼克遜博士急切地說:「小姐我可以進屋說話嗎?」畫中人笑著說:「當然可以,您請進吧。」
尼克遜博士進屋後,開門見山地說:「小姐,請恕我冒昧,我是從沙龍美展直接來到這裡的,剛才在展廳中看到了以你為模特兒畫的油畫《陽光》,說實在的,這幅畫早在20年前就出現在我的夢中,是我最親愛的一個人引導我神奇地知道了這幅畫和畫中人。這個人是一位巴黎小姐,在25年前和我相親相愛。畫中的你和她完全相像,甚至連衣帽、頭髮、眼睛和花串都完全一樣,因此我來拜訪您。盼望能從您這裡找到關於她的線索,你不會介意吧?」接著,他又詳細地將他和安琪莉的故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聽完尼克遜博士的深情回憶,畫中人溫柔地一笑,說:「我也叫安琪莉,您說的安琪莉小姐姓什麼?」尼克遜博士的眼淚都要出來了,激動地脫口而出:「她姓蒂絲布拉茲1安琪莉突然生出一股親切感,她有點激動地說:「您說的安琪莉·蒂絲布拉茲是我媽媽婚前的姓名,我是她的女兒,我的姓名叫安琪莉·羅西,羅西是我爸爸的姓。我出生後3年,媽媽便去世了,我爸爸在我5歲的時候也去世了,我是由外祖父母扶養長大的,您說的那些和我媽媽的事我都知道,是我的外祖父母對我講述的。」
說到這兒,小安琪莉的臉色陰沉下來,悲傷地說:「當年我媽媽決定和您私奔,已經準備妥當了,萬沒有想到被嚴厲管教她的外祖父母察覺了,她無法脫身去找您。從那以後,我媽媽憂鬱哀傷,無意人生,在我外祖父母的強迫下,才和我父親結了婚。我母親是1862年7月15日下午2時,離開人間的,外祖父母對於干涉媽媽的戀愛婚姻,以致失去了女兒,負疚深重,追悔莫及。他們懷念媽媽,就讓我穿戴媽媽生前喜歡穿的衣帽,畫家赫爾伯斯畫《陽光》這幅畫時,我穿的就是媽媽最喜歡的衣帽。真沒想到,這情景竟進入您的夢中20年,真是件奇怪的事1
尼克遜博士聽到這裡,叫了一聲:「安琪莉1淚水「嘩嘩」地流了下來……1862年7月15日下午2時,安琪莉帶著遺恨離開了人世,就在這一時刻,她走進了情人的夢中,從此夢系魂牽20年!尼克遜博士既為這神奇的事實驚訝不已,又為安琪莉對他的情真意切悲傷滿懷。
好半天,小安琪莉打破沉默,問道:「尼克遜先生,您已經是年過半百的人了,您現在的家庭……」「我自從和你媽媽分手後,至今一直過著獨身生活,是神奇的夢陪伴著我,是無法忘卻的愛人陪伴著我,也是你的媽媽在夢中引導我終於找到了《陽光》這幅畫。」
一對新人在這裡舉行婚禮,他們是小安琪莉和年過半百的尼克遜博士。這年夏天,巴黎沙龍美展開幕的時候,巴黎和墨爾本知道這段神奇姻緣的朋友們,都為他倆衷心祝福。新婚蜜月,他們雙雙旅行去了英國倫敦,然後回到了墨爾本的新居。新居客廳的牆上,懸掛著男主人夢了20年的名畫———《陽光》,這是畫家費爾南多·赫爾伯斯在他倆新婚時贈送的珍貴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