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枝紅玫瑰
窗玻璃上結了一層水霧，外面的氣溫開始下降了。夜色一點一點地靠攏，汽車在夜色中顛簸著。男孩一直躺在
身邊，說一些話。她卻恍惚著，聽不清，手放在玻璃上，往那種冰涼從手臂一直滑到心裡。她打了一個冷顫，手還是沒有拿開。
男孩不說話了，握住她在被子裡的手，想給一點安慰。她感到來自他的熱量，轉過頭，緩緩的一笑，帶著虛弱，接著一滴冰冷的淚水滑了下來。
一天以前，母親將她送上了這趟車，男孩陪在身邊。她很想振作起來，但人軟軟的，沒有精神。這個時候，她本來應該呆在那個山林裡，靜靜地守在他的墓旁。他曾說，她20歲後，陪她過情人節，還要送她紅玫瑰。20歲的生日在他的墓旁過去了，情人節的今天，她坐在離開小城的汽車上。她得不到他的玫瑰了，她跟他隔著
一大片的山林，隔著山林中那個孤寂的墳墓，隔著墳上新鮮的泥土和幾壘白灰的石頭……
汽車在晚上八點駛進了一個很美的城市。她跟著男孩下了車，恍恍惚惚地走著。旅店在街的那頭。解釋美的，情人節的夜晚，尤其的美，帶一種朦朧和柔和。情人們相擁著走，優美的音樂浸潤著玫瑰的香味，滿街裡飄。她是得不到他的玫瑰了，她想著。還只是二月，空氣中的有寒冷的氣息。她打了一個寒顫。男孩的手擾過他的肩膀，擁著她，像兄長，像朋友，又像戀人。她仰起頭，對他緩緩的一笑，腮邊那滴淚早已干了，臉色蒼白的很，男孩的腳步走得很慢，她靠著他，又看見滿街的玫瑰，鮮紅鮮紅的。她得不到他的玫瑰，她又想，閉了眼睛，淚水在睫毛上閃。
她搖搖頭，他已經死了。過了好久，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個小女孩摘在面前，手裡捧著玫瑰，艷紅的，有一種絕然的美麗。她停了腳步，望著淚水從睫毛上落下來。他已經死了，是的，他死了。她搖搖頭，再搖搖頭，急急的想走掉，但一個搖晃，男孩扶住了她。她緩緩地想要對他笑時，看見他的另一隻手緊握著玫瑰。她怔怔地看了很久，淚水突地決了堤似的湧出來。
男
孩將玫瑰放在她的手中，把她擁進懷抱，說你哭吧，你不要壓抑不要對我微笑。她抬起頭，想認真地去看他，但她的眼裡全是淚，頭灌了鉛似的沉。他跟她的他同時在眼前晃，兩個人都對她笑著。她忙忙地低了頭，卻又看見手中的玫瑰，紅而艷，帶著絕然的美麗。這美麗穿透她的眼睛進入了心裡，積壓著她內心深處那長久的悲哀，某種痛苦被擠散了，粉碎了。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男孩緊緊地摟著她說你吧，哭完了你要振作起來……
街上，情人們依然相擁著走，優美的音樂，浸潤著玫瑰花的香味，滿街裡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