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的愛有多深

夢裡的愛有多深

我並不習慣早起的。但枯乾無味的學習卻百般不能奈何。在陽台上佇立許久，回到屋裡。興得今天週末，才有心情坐下喝口白開水來放鬆久之不懈的神經。

「凡，怎麼有功夫喝茶了？從前你可不是這種坐下靜思的人啊，今天—」母親看著我手中的茶對我說：「有這等閒心？」

我凝視著飄起的淡淡白氣不動不語。

許久，似乎她也在等待。

我靜靜地說：「我……我想退學。」我不想也沒勇氣對視她的眼睛。她卻歎了口氣：「我知道，老師打電話把情況給我講了，隨你吧，也大了，該自己把握人生了。其實這方面問題我早該和你溝通一下子了。既然這樣，再考慮一下吧１說完就出去了。

又是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我目光落在眼前不遠的桌上。有一封快遞信件。我是前把信件握在手裡，是英文。大意是在美國從未謀面的妹妹要回國了。父親工作太忙了無空送她就找了幾個保鏢把她送回國，要我也去接她一下，時間是下星期五。

此刻有心無心勾起了我的回憶。在我的想像中也是不樂於安份的，酷愛於流行的，剪著短短的碎碎的頭髮吧。至於衣服嘛！會是奇之又奇的不同於一般的打扮吧？怪事！我幹嘛把自己的妹妹想的這麼不安份呢？何況她才六歲吧？可笑。

當我拿著信件坐在沙發上發呆時母親不知何時也過來了，她看到我手中的東西說，阿慧也要快回來了，也許下星期，你可能知道，去機場接她麼？

「我想不用了吧？早晚也是一見嘛，再說下星期也未必會有空吧？」說著我又猛灌了一口水。她也沒有說什麼。大概有一分鐘吧！她說，那就先吃飯吧。我「嗯」了一下就起身到洗手間了。

我也考慮了幾次。想到阿慧給我的信件，要一定到我的學校看一下。我並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

是那一個晚上想到了她，我就暗暗在心裡允許了她。

也許是前一個月的事了吧！

我那天剛吃過飯，我在看《麥田守望者》。母親匆匆地趕到我的房間，說阿慧打電話來了，我當時吃驚不小，也幾乎是跑到電話機前的。

現在想起來都好笑，她漢語不是那麼熟練，幾乎是一字一頓再加上我的助拼才懂了三分—一次她和同學談論家庭成員的話題，而根本沒有見過面，僅有通信溝通的阿慧竟然把我吹的天花亂墜。說我二米多高，一次打架一個頂幾百個，我一次潛水能半個鐘頭不喘一口氣……天！前幾個還有幾分神奇色彩，而後邊那個潛水能半個鐘頭不喘一口氣，我這成鬼了麼？我說一定要到我學校看我打架……

當我掛機的時候母親對我說，哎！這孩子又亂說話了。但是在她心裡你的地位很高的咧！就像是上帝一樣。是她親自對你爸和我說的。一次你爸有意無意說你做事草率，她竟和他力爭，嘔氣連學也不上了。你爸還沒看到她發那麼大的脾氣呢－…

是麼？從來沒有謀面的在異國他鄉的妹妹竟對我這樣的崇拜麼？我不住地自問。

噯！這樣的話我還有什麼理由不坐在班上充那一個數呢？

日子如白駒過隙一般。

是課間的時候，後桌的宏對我說，凡，怎麼這樣高興？

我回頭一笑，保密。

他說，你不說我也知道，看你的樣子莫過於親人相逢，走運桃花，體彩中獎，是麼？

我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小子，你怎麼知道我親人相逢的啊？

那小子竟重施舊轍，保密。上課鈴響了，我轉身過去他卻搗著我的後肩膀。我不耐煩地問他什麼事。他說，老兄，我看你眉宇間有陰氣，說不準你今天有意外，小心不點吧，這樣最好。

我猛跺他一腳說你再亂放我就讓你變太監。他卻輕說是真的。我又跺了他一下，他這才閉嘴。

放學他攔著我，我大叫幹嘛？他說要請我吃飯。我看了看表是五點十分。我正要接受美意但想到他上課時說的話，問他有什麼企圖。他說擔心我，可是他也說不清楚。總感覺是有點不對勁，並說要送我回家，我不禁大怒心想我就不相信這小子的感覺會這麼靈驗。於是不論他在背後怎麼大發神經亂吼亂叫我頭不回就走了。

我心裡真的不平衡，是可怒不可言。但還是有點心裡發毛，難道真的會？……

我只是在沉思，耳畔有一絲汽笛。很脆很脆……那聲音……

但是此時的我還沒有從亂疑的泥潭中掙扎出來。

可是當我猛然清醒那一瞬，我回頭望了一眼——是一輛重型卡車飛馳著，托著重大的軀體向我這邊直撞。驚恐失措的本能讓我雙腳若有千鈞。猛接著，似乎在人間，耳畔之中又蕩起尖鳴的剎車之聲。但是，龐大的軀體帶著難制的慣性向我撲來……

天，晴朗著，自在的我躺在草地上，嘴裡從容地叼著一根狗尾草。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舒服地曬太陽。功課的壓力蕩然無存，有的只是對生活的嚮往與追求。

風也是多情的女子，愛憐地輕拂著一切。去時還不忘理順一下我臉邊的輕發。

好妙的感覺，毛孔的血液也暢通了。我自然地合上了雙眼。朦朧中，鼻孔一陣奇庠，直達我的神經中樞。我以為是不知名的小蟲子在搗蛋，用力的拍下去。我的手卻捏了一根小草。睜眼一看，是阿慧。

她一看到我醒了，頻微地笑了一下：「哥哥，幹什麼？」幹什麼。我不禁笑了，想道，當然是在酣美地睡覺了。這幼稚的問題實在可愛地讓人想笑。那笑容漫溢著童稚的可親，可愛，可寵，可憫的氣息。

「你想哥哥會幹什麼呢？」我用手指尖撫劃著她的鼻尖。

「嗯１她用手半托腮，邊若有所思地暗想，邊順勢側靠在我的身上：「是打架麼？或者是鬥牛？」

「鬥牛？」我驚歎張大了嘴巴，不由佩服童心的想像力「為什麼？」我問她。

「你為什麼穿紅色的衣服？」她一抿嘴角，水靈靈的眼睛時而眨一下。

哇？！老天！不得了，不得了。這一下我可真的是百口莫辯了。

阿慧，她就這樣倚著我的側邊。眸子凝視著飄逸的紅霞。我很感到奇怪，五六歲的年紀應是愛動愛玩的性格吧？為何她如此愛這般沉思呢？

長暴式的發，潔淡的月雲溪眉。沉重深穩，不常鬆泛的深眸。愛穿白衣，中褶式的淡藍裙，總是用沉默來峙對她的心靈。

「哥－…」她用輕微而稍長的暗音清醒了我的凝思。我低下了頭：「什麼？」

「我不打算回美國了。」她回頭深望著鑲金的西空：「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起去公園，一起回家吃飯，一起……」她頓了一下。

此時風無聲無息地移到了她的側邊，長而烏黑的發被風斜拂一下，絲絲縷縷的發掩蔽時常凝靜深思的眸。

她，依然倚著我，我感到了她嬌小身軀的溫度。

「一起幹什麼？總之是好多好多事情。」她又講話了。彷彿萬簌之際，小礫子被人時然拋進靜湖一般。感覺是不知明，無以狀的。

不知為什麼！我開始愛上這種微妙的感覺，妙不可言。

久然，我問她困不睏，她不語。我看了她一眼，她竟然睡著了。

那樣子，像什麼？我沒說，因為我也不清楚。我把她摟入自己的懷嚅。我看著她。不覺然間，心中又閃過一個想感。這想感在我心弦顫抖。此時的她在想什麼呢？雖然她無言，但腦海裡已有印象的痕跡——安琪兒。這感覺似乎有穿梭空間的本能……

怎麼會這樣？！

我沒去深思，空虛概念好複雜。

我抱著她回家了。抱著她有點輕盈的感覺，她用手用力地反扣著我，我不禁不有不自在，但是她的體溫卻俞加明顯。

她一睡就很深，不到幾個小時是不會醒來的。

翌日。我剛剛睜開眼睛就看到阿慧扒在我的一側正用水汪汪的眼睛出神地凝視著我，把我搞得懵懵懂懂的。

「你為什麼不帶我一起睡？１她極不如意地朝我大叫。天！她或許是真的生氣了。我也一下子不知所措地呆了。

「好……好……今天吧！一定帶你睡的１我壞笑地看著她。天啊，在那邊一定是老爸天天摟著她睡覺的。原來安靜的也有大發雷霆的時候，我暗自好笑。她這才微笑了一下，撲到我的懷裡來。噯！真有意思。

「哥哥？你今天上課麼？」她又問我：「我想去。」

「想去？」我不由張大了嘴：「那……那好吧１一時想回拒但又難卻。怎麼安置她呢？在班上我怕她不習慣這裡的上課方式。她好像看出了我的猶豫就說，我會很安分的。但願如此。

果然，在上課時雖然老師的目光會在她的身上多逗留一下，總也沒有影響我上課的情趣。她還是倚在我的懷裡安安分分的，一個似懂非懂的樣子聽老師講課，時而抬起頭看著我，我則低下頭對她笑一下。

到了課間休息時她突然對我說講，一點意思都沒有，想回家。

回家？這是在課上怎麼回家？開國際玩笑。班上幾個女同學則似乎對她有幾分好感，總是看她一會兒。阿慧卻半理不理，我真是好氣又好笑。有個女同學走到她的前邊：「小妹妹，陪姐姐玩？」

「可是，我好像不認得你耶１她抿著小嘴道。同學也倒大方地笑了笑走了。我則邊賠笑邊摟著她。她有著一種童稚氣息讓我百嗅不厭，讓我有一種莫名的知足感……

此時，不知為何，胸中一股莫名的痛在我全身擴張，直到我力不能支。像快要窒息一樣，就像跌足於深淵一般，全身冷冰冰的，凍的我直發抖。我的身軀似乎在這個世界一點一點抽掉，直到一點不留。我張開雙手想爭扎，但是做不到，連阿慧的聲音，氣息也被禁閉在一個真空之中。我怎麼了，命運輪迴了？還是……

我盡力睜開雙眼，開始還是黑洞洞的。終於有了一絲光線，很暗。一股藥味直灌我的鼻腔。難道，這是醫院？我不是在教室麼？和阿慧一起。可此時的空間是那樣的真切，讓我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可是我怎麼突然在這裡。弄得我好亂。我回顧一下，這個空間的光線太暗了。不行，我好想離開這裡，可是四肢不聽使喚……

這時我的胸口又是一陣猛烈的無形的痛。我想叫卻張不開口，怎麼會這樣？

不覺然間光線亮了一些。一個穿白衣的人進來了，他凝重地看了我一陣。後邊是母親，她顯然是慟哭過一常

「凡，你醒了？」她用微顫的聲音問道：「還痛麼？」

我點點頭，無力地看了看站在一邊的那個人。

此時，門又開了，進來了幾個女的，看樣子好像是護士。

「夫人，這孩子情況十分危急，拖一點時間，危險就多一點，手術機率也是可觀的，必須快一點動手術１那個人說。

我這才想起那天放學的事情……

母親點了一下頭就哭著出去了。

幾個護士推著我跑著，跑著……好長的時間……不知是什麼時候她們停下來的。

心裡猛然想起了阿慧，心不由顫抖了一下。

「阿慧……慧……」我叫著她的名字，呼吸也開始困難了。還……還沒有見面呢，妹妹……

我知道這此的手術機率不大，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可是，我還是想見她啊！我的那個妹妹怎麼還沒有來呢？淚，平靜地劃過面頰。我已經到無影燈下了，唯一的感覺就是自己的某一處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

我在等待，可是身體卻慢慢地麻痺了——麻醉藥！

就是到了最後一秒也要堅持，不能讓自己睡過去。很簡單，想看一下妹妹是不是我想像的那個樣子。她有多高……有多麼的好看可愛……有，可是，麻醉藥的藥力竟是這樣的強烈，想睡。幾次閉上眼睛都差點睜不開……

終於我自己真的是不行了，眼睛也閉上了……可是，耳神經也快不行了……

猛然之間，室外有一絲琵的聲音：「哥——哥哥——讓我進去——」

一聲童稚的聲音偉進耳朵。阿慧，你來了，哥哥知道了。你想哥哥，可哥哥永遠也不能看到你了。可是在這最後一秒卻叫到了你的聲音，你長大了的聲音，哥哥就知足了……

啊！分明感受到了她就在那一邊，卻又什麼都沒有了……

可是我又分明看到了一顆星，在夜空中，好亮好亮。它閃動著美麗的光輝正在向我招手，呵！那不是阿慧的身影麼？我開心地笑了笑，朝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