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時我說我愛你
素素說，從前，大家都覺得你與楚天不合適，可是，過了這麼久以後，才發現你們簡直是絕配。我端起桌上的咖啡，對著素素微笑不語。
素素滿目心疼地問，難道，你們就真的這樣成為過去式了嗎？
應該是的，我與楚天真的就這樣成為過去式了，迅速而又決絕地淡出彼此的生活後卻又不動聲色地遠遠觀望著對方，只是，任誰都只能不言不語，因為各自心裡分外地清楚一旦退出便是再無法回到從前，不論是他，還是我，分處在遙遠的兩個城市，安靜而又淡泊地過著自己的生活。
人們說，這個世界上只有相同的人或者完全不同的人才可以在一起相互依靠生活，起初，我不明白。其實，到現在為止，我依然不太明白，只是我已經不願意再像過去那樣苦苦追尋答案了。有時候，糊塗並不是件壞事，相反，太過明白卻總是容易受到傷害。
楚天總無奈地說，像你這樣的人把什麼都看得這樣透徹，你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就不能糊塗一點？
我怒目而視，總比做一個一無所知的白癡好吧。
女人還是笨點可愛，你就有點過頭了，幹嗎總是這麼倔強。
遇到你這樣霸道又不講理的男人，想不倔強都難。
如果世界上的女人都像你這樣倔強又不服輸，凡事總要分個勝負輸贏，恐怕世界大戰也成了家常便飯了。
就算是世界大戰，輸的也未必會是我。
你這樣的女人簡直是沒救了，買瓶鶴頂紅自我解脫算了。
好啊，不過要喝一起喝，好歹黃泉路上還有個做伴的。
去你的吧，自個兒去，活著跟你整天吵都吵累了，如果死了還要繼續的話，我心甘情願下地獄！
恐怕你這樣的男人是地獄都不收你。
你……
楚天總被我咽得說不出話來，面對他冷冽的目光，我從不畏懼的微笑迎上去，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著他的耐心。等他心甘情願地認輸。
一直不喜歡太過自大自傲的男人，而楚天便是這樣的男人。
而他，一直不喜歡好強好勝的烈性女子，而我便是這樣的女子。
如此的兩個人，卻不知道怎麼會走到了一起，身邊的朋友都搖著頭說是世界奇跡。
楚天其實是一個很有風度的男人，無論是在單位，還是在外面，身邊總會有很多女人頻頻拋來曖昧的眼神，而他也總是回以微笑後轉過頭來挑釁地看著我，我將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裡，可我的面部表情依然保持著一貫的冷漠與無動於衷，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
不知是誰說過，這個世界上不吃飯的女人倒是有，可不吃醋的女人難找。
我一向強調感情的完整性，又豈會面對其他女人引誘自己的男朋友而無動於衷，除非，我根本就不愛楚天。可，事實不是這樣。
愛情的暗戰裡，楚天總用他一貫的微笑來挑戰我的倔強，他說，他就不信收服不了我。而我也總是昂著驕傲不低頭。
如果兩個人在一起的一半時間用來吵架，而剩下的時間各自沿著自己的軌道行走，那麼，這段時間是否可以宣佈無藥可救而下病危通知單呢？其實，每次，總是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互不相讓，他總是說我這輩子投錯了胎，做不了一個小女子的溫情，也成就不了大男人的事業。
我每次總反唇相譏，於是，這樣的爭執便成了家常便飯，只是，不需多久便又和好，如此的反覆循環著，兩人卻依然都不願意鬆手。
有人說，在最初時，人都是二體合一的，後來被上帝一分為二後便開始在這個地球上不停地尋找從自己身體上分離出去的那一半，也有人說，每個人都是單翼天使，只有找到另一半時，才能彼此擁抱飛翔。還有人說，兩個相愛的人就像冬天裡的兩隻刺蝟，拚命地想靠近對方卻又不得不彼此傷害。
這些說法讓我的思維變得很混亂。
但是，我想，我與楚天應該就是冬天裡的兩隻刺蝟吧。
楚天從未說過他愛我，而我也從未說過我愛他，生活在瑣碎之中，彼此都有自己的工作，再加上兩人的高傲與固執早忘了浪漫是怎麼一回事情。
一個週末，我說，陪我去買幾本書吧。
他看都不看我，繼續關注著中央台現場直播的球賽說，你自己去吧，不就是買幾本書嗎？怎麼跟個小孩子似的。
我冷冷地說，那你就繼續看你的球賽吧。說完狠狠地甩門而去。
買了書後不想回去，便一個人去電影院看電影，看著旁人都是成雙成對心裡特別難過，他從未陪我看過電影。
從電影院裡狼狽地跑出來，一個人走在路上想，為什麼我們之間不能像旁人那樣呢？是不是我真的太倔強了？如果真是我錯了，那我回去一定道歉，一定跟他道歉。這樣想著的時候便朝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裡，他依然在看電視，沒有和我說話，也沒有看我一眼，彷彿我是空氣，本來準備好的溫柔之話全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肚子的火。回到臥室換了衣服，我氣急敗壞的收拾了一下便奔進客房狠狠的把門甩上並反鎖了起來。
我賭氣地對自己說，如果他來敲門道歉就原諒他。
可是，等到深夜只聽到他關了電視洗完澡後走進臥室帶上門的聲音。
眼淚終於傾瀉，這是與他在一起以來第一次哭，但是，倔強的我，只是默默地流淚，不想讓他知道我的脆弱。
輾轉反側到後半夜卻依然難以入睡。
越想越是生氣，便從床上爬起來，拿出硬紙跟軟筆寫了兩張紙條躡手躡腳地打開門分別帖在兩個房間的門頂上。
次日，我還沒起床，房門便響起了氣急敗壞的敲門聲。
我睡眼朦朧地拉開門，楚天生氣地拿著兩張紙條說，這是什麼？
我輕描淡寫地說，紙條啊，還能是什麼？你是不認識那是紙還是不認識紙上的字？
你……，好，那我問你，為什麼你門頂上貼著的是「臥龍居」，而我的房門上貼的卻是「王八洞」？他的口氣很凶。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你本來就是王八蛋！
蔚蕭蕭！你你你～
你你你什麼你，我我我又怎麼了？我不甘示弱地回視著他。
他拿著手中的紙條無奈地說，怎麼會有你這樣出精倒怪的女人。
我就這樣，怎麼著？
為什麼你總是這麼倔強，從不肯多求我一句？昨天如果你再說一次，我一定陪你去。
那你又為什麼總不肯在第一時間裡答應我呢？我向來不會去求任何人！
他攬過我的肩，疲憊地說，我們不吵了，好嗎？你在別人面前總是溫順和氣的女子，為什麼對我總是這麼任性倔強呢？
我知道，是我自己對自己太過挑剔，太過苛刻，我將我的希望擺在一個高高的位置，從不願意放下來。
我也累了，我萬分疲憊地說，我以後再不跟你胡鬧了。
和平局勢並沒有維持太久，而我也並沒有安靜多久。
他生日前夕，我與他走在夜風中散步，正巧一同事打來電話問我在幹嗎。我說，在外面呢。
他問，就你一個人嗎？
我隨口便說，不是，和朋友一起。
嘻嘻哈哈閒聊了幾句後便收了線。
而收線後才發現楚天的臉陰沉得可怕，我詫異地問他怎麼了。
他反過來問我是誰，我說是一同事。
你們聊的挺開心的嘛。
我一聽就樂了，敢情他是吃醋了。
他一把甩開我的手說，難道我就這麼卑微嗎？你連承認我是你男朋友的勇氣都沒！
楚天，你誤會了……
還未等我說完，他便打斷了我的話，好了，別解釋了，我不想聽你的解釋。說完竟然扔下我一個人朝前走了。
我並非故意那麼說，只是隨口一說，何況在我的生活裡，一直是同事與朋友區分得很明顯，但，我沒想到自己的無心竟然再次點燃平息已久的戰火。
回到家後，他正在看書，沒有與我打招呼。
本想過去跟他好好解釋一下，但一看他那張臭臉便懶得張口了。
僵局一直持續到次日，是他的生日。生日禮物我早已經準備好，一條精美的領帶。但是，看著他的臉那麼沒表情，卻無措了起來。
中午約好幾個朋友一起吃飯給他慶祝生日。臨近中午的時候，我說，我有點事情要出去一下。不等他說什麼飛快地跑下了樓，我甚至可以想像得出他兩眼冒火的模樣。
打的來到米旗店，我對服務員說，給我做一個斑點狗的蛋糕。
斑點狗蛋糕是米旗蛋糕店推出的新款，而今天楚天生日並未準備蛋糕，因為他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但是，他一直如我般很喜歡小動物，尤其是狗。
沒多久，一隻活靈活現的斑點狗蛋糕便呈現在了我的面前。
服務員問，小姐，您還滿意嗎？
我笑著說，很好，只是，能不能在狗身上寫兩個字呢？
可以的。服務員笑盈盈地問我。
當我拎著蛋糕跑到事先定好的飯店時，所有的朋友都已經到齊，楚天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麼，只是幫我拉開旁邊的椅子。素素問我，蕭蕭，你去哪裡了？怎麼這麼晚才過來。
我笑著說，給楚天買蛋糕去了。
什麼？買蛋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歡吃蛋糕。楚天悶悶地說。
呵呵，好歹給個面子吃一口，行不？怎麼說都是我親自跑去給你定的。
好吧。楚天無奈地說。
去掉盒子上面的蓋時，如我所料，看到了他臉上驚喜的表情。
在座的朋友也的都說，蕭蕭，你真是別出心裁。
我端起面前的飲料邊喝著邊暗自在心裡偷偷大笑著。
當楚天將整個盒子取掉時，有那麼一刻，似乎僵在了那裡，然後轉過頭來瞪著我狠狠地說，蕭蕭，你真有種！
當所有的朋友看到那只可愛的斑點狗屁股上寫著「楚天」兩字時，都哄堂大笑起來。
楚天也能無奈的笑了，他總不能把我給扔出去吧。
這樣的事情總是很多，但，每次，前一分鐘還怒目惡語相向，後一分鐘便又把手言歡，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只是，這樣反覆的上演著同樣的爭執之戰時，我們都這樣的生活對彼此都感到了疲倦，一種深深的疲倦。
他沉默著不說話，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煙，面對他的無言，那次我居然莫名其妙不分青紅皂白地就會歇斯底里，我對著他邊哭邊說，你一點都不愛我，你一點都不愛我！他邊給我擦眼淚邊疲憊地說，我們暫時先分開一段時間吧。我倔強地昂著頭說，分開就不分開，有什麼了不起的。
我的任性與倔強導致了我們都暗下決心老死不相往來，所以，我們這一別便是兩年。
身邊的朋友都小心翼翼地迴避著關於我和楚天之間的話題，只是，再努力的迴避也無法徹底地將那段回憶剔除。我幽幽地對素素說，也許楚天從來都沒愛過我，他從來都沒有說過他愛我。
素素無比惋惜地說，為什麼你也是這樣認為呢？楚天也說也許你從來都沒愛過他，你從來都沒有說過你愛他。為什麼你們兩個人都這麼固執倔強呢？
我抬頭抑淚，望著天空中淡淡飄過的白雲心想，楚天，如果，如果那時我說我愛你，那麼，又是否會有今天的局面？！
……
而現在，我再也不會將希望擺在一個高高的位置了，現在，我是一個很容易就可以滿足的女子，滿足所有，也因此滿足自己，再也不似從前那樣花樣百出歇斯底里出精倒怪了。
我曾想過我們要從新開始，可是，我們都已經有了各自新的生活，就算誰對不起誰都是不應該的，如果當年我能像現在這樣的話，那麼，我們定不會分開的，但是，現在對於我們之間，我已經不能夠再怎麼樣了。
是的，我已經不能夠再怎麼樣了。
時間有著消蝕一切的力量，似流水般帶走往昔的一切，並永不再來。對彼此來說，不論是楚天還是我，也許早在各自心中早已失去了真實的形象，即使再次相遇，甚至擦肩而過，也許再也不會認出彼此。只是他的名字卻淡化成某種象徵性的東西，它與現實的我們毫不相干，已消失在現實生活之外，只是偶爾在哪個飄雨的下午，像針灸一樣刺激著我的神經。
而我也只能微笑著向過去揮手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