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粹空軍最後的瘋狂表演:易北河撞擊作戰
1945年3月底4月初的時候,德國空軍已經是處於垂死階段,在3月底就有I/JG3,I/JG6,I/JG11,III/JG26,IV/JG27,III/JG77這些單位被解散,而殘存的一些部隊的出擊也大都以送死而告終。此時德國空軍已經沒有能力和盟軍強大的空中力量抗衡,他們除了苟延殘喘等待覆滅來臨以外就只剩下「極端作戰」這一條路了。
易北河特別指揮部的誕生標誌著德國空軍大規模自殺式攻擊行動正式登上戰場,雖然這種決死出擊只有一次,但是已經足以讓他們在歷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筆了。用自殺式撞擊來攻擊敵方重型轟炸機的「戰術創意」來自JG300「野豬」的創建者赫爾曼,這位原轟炸機部隊的指揮官和戰鬥機部隊的指揮官不一樣,一直到戰爭結束的時候仍然充滿了對納粹的狂熱忠誠,所以才會設計出這種不考慮參戰人員生命的瘋狂戰術。雖然戰鬥機總監格洛布和晝間戰鬥機總監達爾對這個戰術表示強烈的批評和反對,但是在納粹高層的支持下還是得以實施。希特勒對這個瘋狂的想法沒有明確的反對,但是也沒有下明確的命令支持,態度曖昧,只是嚴格要求自願這個前提。而戈林則給予了明確的支持,第9航空軍的指揮官佩爾茨少將也堅決支持赫爾曼,而他也來自轟炸機部隊,還曾經擔任過轟炸機總監。到戰爭最後階段,轟炸機部隊對納粹的狂熱忠誠遠超過戰鬥機部隊,因此納粹高層才會把大批戰鬥機部隊軍官打入冷宮,而重用轟炸機部隊軍官。
易北特別指揮部在柏林西部88公里的施坦達爾機場正式建立,這個指揮部最早的名字是「易北訓練班」這個帶有欺騙性的名字,彷彿這裡就是個培訓單位而已,實際上卻完全不一樣。之所以用這個名字也會是為了名義上說得過去,因為畢竟沒有希特勒明確的命令。易北訓練班的戰術是突擊戰術的基礎上徹底走向極端,撞擊是他們唯一的作戰方式,而且不是少量或單獨的撞擊,而是成規模成編隊的集體撞擊。易北特別指揮部的指揮官是奧托·庫內特少校,他是一名嚴厲而盡職的軍官,同樣來自轟炸機部隊。在3-4月大約有300餘名德軍飛行員自願報名加入「訓練班」,這些人有對勝利失去信心而破罐子破摔的,也有納粹的狂熱支持者。
志願者加入訓練班前必須明確瞭解任務要求:「只有在極近距離內才能開火(這個純屬屁話,撞擊用的飛機是否開火根本毫無意義),至少擊落一架轟炸機才能跳傘,必要時撞擊轟炸機,返航機會為零,生還機會極小。」雖然不能完全將基本特別指揮部歸為自殺部隊,但實際上德國空軍的高層都明白,這個戰術的核心就是用一名飛行員換一架盟軍轟炸機。這些志願者的來源很複雜,有的來自JG300和JG301,有的來自訓練部隊,甚至連裝備Me163火箭戰鬥機的JG400也有9人報名。
1945年3月12日,佩爾茨少將,格洛布上校和赫爾曼上校等人舉行會議,商定易北特別指揮部的作戰計劃,其中包括Me262為撞擊部隊提供支援等具體內容。3月20日下午,參與作戰的噴氣戰鬥機和活塞戰鬥機部隊的指揮官們和赫爾曼等人舉行聯合會議,最終商定了作戰安排。而赫爾曼更是全力投入組織準備工作,他利用自己在轟炸機部隊的人脈調到了一批大隊長和中隊長級別的軍官參與作戰。到3月24日,已經有184名飛行員到達施坦達爾機場。
易北特別指揮部對飛行員的生活待遇十分優厚,飲食起居規格都很高,他們的日常行動也不受限制,只是不能談論自己的任務,納粹宣傳部的哈特爾教授則舉辦政治講座來為他們「洗腦」。特別指揮部的訓練只強調基本的起降和編隊技術,因為很多飛行員甚至連最基本的飛行技術都不熟練,他們接受的是一個7天的訓練課程,2天起降和簡單集合訓練,2天編隊訓練和起降複習,3天進行接近轟炸機和簡單規避的飛行訓練,課程的重點就是教他們怎樣駕機撞向轟炸機。為了傳授撞擊的經驗,指揮部還特意找來JG3等部隊中有過撞擊經歷的飛行員來傳授經驗。至於撞擊到底有沒有真正的戰術那當然是否定的,飛行員唯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運氣而已。此時德國空軍的情況也決定了這個指揮部的訓練情況是極其糟糕的,甚至到出擊前不久的時候有些人還在繼續研讀基本的駕駛操作手冊!指望這些人完成需要極其熟練的飛行技術和極好的心理素質才能完成的「撞擊後逃生」任務無異於天方夜譚。指揮部的撞擊用飛機是Bf109,主要是G-10和G-14,此外還有少量K-4,這種戰鬥機此時性能已經落伍,很難在天上和盟軍的戰鬥機對抗,為了減輕重量提高速度,飛機上的機炮和裝甲等大量裝備都被拆掉,武器只有發動機上部的2挺MG131機槍,而且出於撞擊考慮,瞄準器也一起被拆掉了。以這樣一架飛機想要對付美軍的重型轟炸機,除了撞擊以外沒有別的選擇。
4月5日,飛行員們在早餐的時候得到了即將出擊的消息,當晚指揮部得到了正式命令,飛行員們開始向幾個出擊基地集中。非常荒謬的是,即使在出擊前一兩天的時候,很多飛行員還在訓練基本的飛行技術,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受過這些訓練。赫爾曼和空軍參謀部聯絡後確定出擊日為4月7日,佩爾茨少將在作戰準備中有這樣的內容:「出於飛行員心理狀況的考慮,這次出擊不能等待太長時間。」看來這些納粹分子雖然瘋狂但還不傻,他們知道腦子一熱發了昏才會做這種事,時間一長那些人腦子冷卻下來稍微一想可能就會出現各種問題,所以要盡快把那些炮灰趕上戰場。
1945年4月7日是易北特別指揮部的出擊日,這一天早晨非常寒冷,能見度大約15公里,空中雲層覆蓋度大約四分之三。10時30分,美軍第8航空隊開始出擊,他們出動了1304架轟炸機和792架護航戰鬥機,目標是德軍的噴氣機基地和殘存的軍工設施。當天美軍飛在最前面的是第3轟炸機師的機群,這個倒霉的部隊將受到易北特別指揮部的「熱烈歡迎」。
9時30分,易北特別指揮部下屬的各個基地還是一片混亂,很多戰鬥機部隊因為基地油料供應不足導致還沒有加油!地勤只能從其它飛機內抽出燃油給準備出擊的戰鬥機使用。10時50分,4個大隊的飛行員已經坐在機艙內準備出擊,不過此時一部分戰鬥機還是沒有能夠獲得燃油,這些幸運的飛行員將不用到天上去送死。11時16分,綠色信號彈騰空而起,Bf109開始滑跑起飛,易北特別指揮部的大規模自殺攻擊正式開始。
德軍撞擊部隊首先在施坦胡德空域發現了美軍機群,隨後在呂尼堡,尼恩堡空域陸續發現美軍機群。這個美軍機群就是第3轟炸機師的機群,其總編隊長度幾乎達到200公里,這長長的編隊給了德軍可乘之機,而且由於最近德國空軍的抵抗基本已經消失,美軍相當的麻痺大意,對德國空軍即將展開的決死攻擊沒有絲毫準備,以至於遭到了慘重的損失。
12時30分左右,德軍機群開始和美軍接觸,易北特別指揮部的突擊編隊分批次開始了決死突擊,美軍護航的P51機群竭盡全力也無法完全攔截德軍的撞擊編隊,因為他們太快了,而且毫無畏懼。大約50架撞擊機和一些Me262突破美軍戰鬥機的攔截衝入轟炸機機群,美軍的轟炸機群開始出現了混亂,第452和388戰大隊附近防衛力量不足,這個空隙被德軍所利用。452大隊一架B17首先遭到攻擊,1架Bf109撞到了它左側機身後段和尾翼之間的部分,尾部隨後脫落,整架飛機直直墜落,只有1名機槍手和無線電員跳傘逃生。很快385和388大隊也各有1架B17燃燒墜落,緊接著409大隊也有1架B17被Bf109撞中轟炸機機組人員只得跳傘。正在追逐德軍戰鬥機的美軍戰鬥機飛行員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此時天空的戰況是無比慘烈,笨拙的重型轟炸機向四面噴吐著灼熱的自衛火力,機槍手被久違的恐懼感刺激得雙眼通紅。瘋狂的德軍飛行員則竭盡全力尋找一切可以撞擊轟炸機的機會,他們在極為接近的距離做著各種難以想像的危險機動。美軍戰鬥機飛行員不顧一切的追殺德軍戰鬥機,保護己方的轟炸機。天空中不時出現著撞擊,爆炸和解體,血腥的場景讓所有的美軍空勤人員都膽戰心驚。
當第3轟炸機師陷入苦戰的時候,第2轟炸機師也開始陸續抵達,他們已經接到了警報,雖然他們對友軍的損失慘重還不知道,但是護航的P51機群已經是嚴陣以待。很快德軍1個由30架Bf109,Fw190和Me262組成的機群就開始向他們突進,1架Bf109很順利的就撞上了1架B24,這架轟炸機很快就墜毀了。美軍的護航戰鬥機撲向德軍機群,想要衝散他們的編隊,德軍此時戰鬥動作極為危險,而且全然不顧什麼空戰技術,美軍被德軍這種比突擊戰術更瘋狂的戰術搞得一時間竟然不知所措。389轟炸機大隊的第一架指揮機被1架Bf109直接撞中了機頭部分,大隊長赫伯特中校當場陣亡。這個大隊的第二架指揮機隨即也遭了秧,他們首先親眼目睹了大隊長座機被撞掉機頭,然後自己的飛機就被指揮機的殘骸波及,發動機和機翼嚴重受損,機組成員只得跳傘逃生。戰場的情況不僅慘烈而且還十分混亂,1架339戰鬥機大隊的P51就遭到了己方的誤擊而墜毀,而且還是同時遭到了友軍轟炸機和戰鬥機的誤擊。
美軍的第100轟炸機大隊在12時50分到13時26分之間遭到了德軍50餘架架Bf109和1架Fw190的攻擊。1架Bf109在撞擊了1架B17後墜落,而這架B17在遭受撞擊後勉強保持飛行,它的後部機身左側三分之一以及尾翼都嚴重受損,德軍戰鬥機的螺旋槳更是深深嵌入了機身後部。隨後1架Bf109衝向1架B17,轟炸機的自衛火力狠狠的打在它的身上,在即將撞上的時候打掉了尾翼,可是機身還是由於慣性撞上了B17,機組人員只得跳傘逃生。
385轟炸機大隊在13時10分又遭到5架Bf109的攻擊,1架Bf109撞上了1架B17,兩機一起爆炸墜落。另一架Bf109第一次撞擊錯過目標,但是在第二次撞擊中撞中了轟炸機。409大隊一架在前面攻擊中嚴重受損的轟炸機此時也由於傷重而墜毀。
美軍第3轟炸機師和第2轟炸機師雖然都損失慘重,但是他們還是重整隊形兵飛臨預定目標投放了炸彈。美軍第三批次的第1轟炸機師則沒有遇到德軍的攔截,比較平靜的完成了任務,沒有損失轟炸機,只有27架遭到高炮攻擊受傷。美軍的返航則很平靜,沒有再遭到德國空軍有規模的攻擊。這場二戰史上德國上空最後的大規模空戰就此落下帷幕。
根據德軍的記錄,易北特別指揮部有133架戰鬥機沒有返航,77名飛行員陣亡,而他們的戰果有多個版本,擊落的轟炸機在40到60之間,擊落的戰鬥機在6架左右。對於進行撞擊的德軍飛行員來說,想要生存下來是非常困難的,他們要在撞擊前拋掉座艙蓋,在撞擊後如果還活著的話就要盡可能快的逃離座艙,及時解開安全帶兵脫下氧氣面罩,在高速飛行和劇烈撞擊下完成這些都非常的困難。即使成功完成了上面的步驟,跳傘逃生依然難度很大,在時速幾百公里的高速,負雜的氣流,飛機的狀態等都會威脅飛行員的生命,任何磕碰或是鉤絆都是致命的。如果飛行員克服所有困難並清醒的漂浮在空中的話,他還必須保持一段時間的自由落體,因為撞擊一般發生在7000米高度,飛行員必須盡快降到4000米以下,如果飛行員出於恐懼而提前打開降落傘的話,高空的缺氧和低溫將會很快奪走飛行員的生命。
美軍當天的損失記錄則相當複雜也很混亂,完全損失轟炸機17架,15架被戰鬥機擊落,1架高炮擊落,1架事故損失,此外還有5架沒有受損原因卻記錄為「全損」,而這些都是美軍自己能夠確認的損失記錄。在阿諾·羅斯的《極端空戰--德軍撞擊戰鬥機部隊》一書統計結果美軍共損失45架B17,11架B24和6架P51。和前一段時期的無損轟炸比可以說是損失慘重。
死亡出擊後的第二天,易北指揮部坐火車轉移到帕騷附近,之後他們還執行過此類任務,不過規模已經是不值一提。德國活塞戰鬥機部隊本土防空作戰在易北指揮部自殺攻擊後終於走到了盡頭,4月10日,美軍1200架轟炸機轟炸了德國北部的空軍基地。4月12日,美軍只出動了350架轟炸機,此後就停止了對德國本土的大規模戰略轟炸。4月13日,美軍第8航空隊56戰鬥機大隊攻擊了德國北部施萊斯威希附近的機場,摧毀了德軍停放地面的大約95架戰鬥機。4月16日,美軍353戰鬥機大隊在德國南部機場又摧毀110架德國飛機,第二天美軍戰鬥機又摧毀了至少200架停在地面上的戰鬥機,德國空軍徹底覆滅,除了少數噴氣戰鬥機部隊還有一定戰鬥力外,其他部隊已經可以忽略不計。當盟軍和蘇軍從東西兩面橫掃德國的時候,倖存下來的德軍戰鬥機飛行員和地勤人員基本都放棄了抵抗,因為他們已經戰敗,不想為即將覆滅的納粹政權殉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