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聖殿騎士團怎麼走向滅亡的?
今天人們普遍認為聖殿騎士團的毀滅是千古奇冤,但腓力四世的指控是否完全空穴來風無中生有呢?也不盡然。聖殿騎士團長期扎根於聖地,在多年與穆斯林的交往中,難免受到後者一些風俗習慣的影響。由於同穆斯林作戰時常有被俘的危險,為了應對敵人的侮辱甚至刑訊逼供,他們還發展出了一套特殊的入會儀式及「訓練方法」。在歐洲民眾看來,難免離經叛道,甚至有異端的嫌疑。此外騎士團嚴格意義上來說,屬於天主教會下屬的修士會,入會時需發絕財、絕色、絕意「三願」(或稱「安貧」、「禁慾」、「聽命」),然而日後騎士團的所作所為,很難說遵守了上述誓言。200餘年中,一直有關於他們的負面傳聞在歐洲流轉。
當阿卡陷落,十字軍國家覆滅之後,這種指責更甚。但雅克·德·莫萊對此的「危機公關」卻犯下了大錯。他沒有謀求通過內部的秘密整頓來消弭這些罪愆,反而在面見教皇時,將百年來騎士團施行的宗教密儀和盤托出,並希望教皇來出面推動騎士團的改革。家醜外揚後的結果是,克雷芒五世大為震驚,並提出讓法國政府介入調查。而雅克·德·莫萊對危險一無所知,竟未表示反對。
這樣,就等於他親手引狼入室,將騎士團送進了屠場。雖然腓力四世手下出台的認罪書漏洞百出,而且不乏刑訊逼供的結果,但某些內容,如新團員入會時互相親吻,掌摑、踐踏十字架,甚至對耶穌像吐唾沫,可能是的確存在的。其中原因,如前所說,可能最初是為了「模擬」被穆斯林俘獲後可能遭遇的折磨,並作為對新騎士的考驗。但在中世紀那個獵殺女巫的時代,這些「罪狀」一經公開,也足以致命。其實醫院騎士團的團規和入會儀式很大程度上也參考了聖殿騎士團,但他們並沒有自行揭露這些密儀,並在聖殿騎士團事發後大幅修改和簡化了自己的傳統儀式,不給敵人任何口實。因此,騎士團被揭露的「罪行」固然有法王誇大歪曲的結果,但自身的不謹慎也是重要原因。
其次,聖殿騎士團的覆滅是教廷與法王博弈並互相妥協的結果。在克雷芒五世之前,教皇卜尼法斯八世(1235-1303)曾希望勵精圖治,重振宗座的權威,於1296年頒布《教俗敕諭》,規定不經教皇允許對教會徵稅者將一律處以絕罰。此舉激起了亟需擴大財源的法王腓力四世的強烈不滿,雙方的關係變得劍拔弩張。1301年腓力逮捕了教宗派往法國的使節,作為回應,卜尼法斯八世在第二年頒布《神聖一體敕諭》,宣稱教宗權力高於世俗王權。在外交談判破裂之後,法王發兵於阿納尼俘虜了教皇。法國要求宗座立刻退位,而卜尼法斯寧死不從,法軍將領夏拉·科隆納冒天下之大不韙,竟掌摑了教皇,此後更是將他囚禁三天,多次拷打,恣意侮辱——最終卜尼法斯在1303年10月11日傷重不治(一說含恨自盡)。腓力四世用暴力罷黜了一任教皇,不到兩年後便推舉出一位法籍教皇即位,即克雷芒五世。克雷芒五世不可能忘記卜尼法斯八世的前車之鑒,因此無法對法王持強硬立場。
從1307年聖殿騎士團遭到逮捕,至1314年大團長被送上火刑柱,間隔了整整7年。教皇也不止一次試圖拯救聖殿騎士團,但法王因為債務問題寸步不讓。但腓力四世不敢過分緊逼,也不想讓卜尼法斯八世的悲劇重演。因為在北面有英格蘭和佛蘭德,南面是阿拉貢和西西里,都對法國虎視眈眈。雙方反覆談判的結果,便是各讓一步:教廷解散聖殿騎士團,免除法王的全部債務;法王保證醫院騎士團的安全,並將聖殿騎士團在法國的地產轉交於它。
聖殿騎士團的覆滅某種程度上算是教皇棄卒保車的結果。其實教廷對聖殿騎士也作出了內部調查,結果卻認為他們雖然德行有虧,但未犯下嚴重的異端罪。然而這份報告被克雷芒五世按下不發。2001年,在梵蒂岡的秘密資料「希農羊皮紙」的一份拷貝中人們發現(2007年,梵蒂岡正式予以公開出版),騎士團其實是被裁定為「可能悖德,未至異端」。且教宗克雷芒五世早在1308年就豁免了德·莫萊的「罪行」(文件定稿於1308年8月17日至20日)。但這份豁免,德·莫萊沒有見到,他不知道,從內心深處,教宗克雷芒五世早已經豁免了他們,但即使這樣,教皇受制於法王腓力四世也不敢在生前公佈,他明知騎士團員的冤屈,但卻坐視了他們的受刑和殉難,其中原因正是為了與法國之間的幕後交易。
由於聖殿騎士團的名聲不佳,由於法國官方宣傳機器的有意抹黑,他們的遭遇在法國民間並未得到太多同情。但歐洲其他國家的有識之士早就看出了其中的異樣。大詩人但丁就曾在《神曲》中將腓力四世比作釘死耶穌的彼拉多:
「我看到那新的彼拉多是多麼殘酷無情,
他並不滿足於這些罪行,而是未奉旨令,
便把貪婪的風帆揚進『聖殿』之中。」
不過在唏噓之餘,應該看到,聖殿騎士團的厄運,對比稍後醫院騎士團、條頓騎士團的興旺,不是歷史偶然的結果。總而言之,禍根在百年前就已經種下,聖殿騎士團糟糕的戰略眼光,拙劣的危機公關和14世紀初特殊的國際形勢共同造成了這一場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