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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桑旗袍

其實在我出生以前,我家的壁櫥裡就已經有一箱子的旗袍放在那裡了,那是我母親的旗袍,放在一隻黑色的大皮箱裡,據說那是用東南亞的大象皮做的。那只箱子上貼著一張白紙,紙上寫著「陳七」,那是我父親的筆跡,方方的,有一點點斜著。那是我們家在我很小的時候從北京搬來上海的時候,在火車上托運的行李號碼,我只記得我們站在一個樓梯口,母親穿著黑色高跟鞋的腳邊上,放了許多大大小小的箱子。我根本不知道黑箱子裡放著那麼多的旗袍。

我不知道的事情很多,因為父母很守規矩,從沒有正式對我說起他們從前的事,他們做過的工作,我只知道他們在我出生以前,在國外的使館工作過多年,所以我們家有一些他們從國外帶回來的東西,包括許多衣服,都是工作需要。

我很小的時候,曾看到過母親穿旗袍的樣子,那是她陪父親參加什麼活動。在傍晚,他們倆都不在家裡吃飯,可是很早就回來了,在他們的房間裡打扮。家裡的氣氛也因此動盪起來。母親先穿上玻璃絲襪的吊帶,再小心地從腳尖開始套上玻璃絲襪,對齊後面的襪徑,不讓它歪到一邊去。然後穿上一件月白色無領的旗袍,在我看來已經算是很漂亮的了,還有一圈線織的白色小花邊。可這只是她的襯裙而已。然後她選了大衣櫃裡的一件紗旗袍,綠色的底子,上面有桃色的小花,我不認識那是什麼花,一叢叢的,母親漂亮得像一個長頸花瓶,真的把小姑娘迷死了。母親拍著我的頭安慰說:「等你長大了,都給你。」那是六十年代,我還沒上小學,離長大,還有太長的路。

然後,很快的,就「文化大革命」了,我家被抄家。我陪母親一起站在燈光明亮的客廳裡,看別人翻我們家所有的東西,大黑箱子被打開了,一個女人用手揉著母親的旗袍,一件件地抖開了看,她的嘴裡不停地罵:「這都是人民的血汗,這都是人民的血汗。」可她的手指,不住地摩著不同質料的旗袍,就像在布店裡買布的時候一樣。母親不做聲地站在一邊,好像並不真正生氣,而有一點點驕傲似地看著她。

我們家的許多東西,像書、唱片、口紅、皮鞋、信件,都被燒了,可就是那一大箱旗袍,不知怎麼會留了下來,深深地藏在黑箱子裡,放在壁櫃箱子的最底下。我在長大,到要換季做新衣的時候,母親常常開箱子找出那些旗袍來,看上一遍,然後找出幾件,拆了給我做新衣服。她常常讓我幫忙拉著,她用一把父親的剃鬚刀片,把縫線的地方小心地拆開。她會說:「做工多麼好啊,以後是再也不會有了。」拆花邊的時候比較麻煩,不小心就會在料子上割出小口子,那時母親就抖一抖手,說:「拉緊了1那是埋怨我呢。綠紗旗袍,做了我夏天的方領衫和小短褲。粉紅色緞子的旗袍,成了我棉襖的面子,穿過了整個小學六年的冬天。漸漸的,從旗袍上拆下來的黃銅拉鏈,都積成了一把,在針線簸籮裡放著。

每年六月,大熱的天,曬霉的時候,它們才被拿出來,用竹竿穿起來,再在上面蒙上白單子,放到陽台上曬。房間裡到處飄著樟腦丸的氣味,還有澀澀的絲綢氣味。母親有時候拿了張大椅子坐在陽台邊上,默默地看著在熏風裡搖蕩的花旗袍。它們一年年地少下去了。忘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母親不再拆旗袍給我做衣服穿了。所以每一年,那些最美的旗袍又被小心地疊好,放進箱子裡去。

那時候,我很起勁地把那些下午時分收回來吹涼的旗袍試在身上,有時自己站在鏡子前面看,有時穿給母親看。母親總是說:「你還沒長好呢,撐不起衣服來。還要再等等。」

我在少年時代喜歡玩照相機,常與朋友在家裡自己照相,自己沖洗,有時我們就在母親的箱子裡找出旗袍來穿上,照完相再放回去,弄得滿身的樟腦味道。果然是穿旗袍不好看的,瘦小的身體,沒有曲線,像掛在衣架上一樣,可我們都覺得自己穿旗袍的時候,是那麼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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