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電時，你會把電話打給誰

北京青年報 如花妃子

飯，還沒做完的時候，燈突然滅了，眼前一片漆黑。

我閉了閉眼睛又睜開，廚房裡有光傳來，爐灶上燒的湯鍋開了，氣體燃燒的火焰抖動著藍邊，我突然想起了一種盛開在田野裡的牽牛花。

藉著窗外的光，我開始找蠟。我的床頭上一直放著一個從濟南買回來的彩蛋蠟，點燃裡面的芯，彩蛋殼上的圖案立刻閃爍起來，在這漆黑的夜裡很美。

外邊正下著小雨，雨滴不時敲打著玻璃窗，點點滴滴地參差著響起。沒有燈的夜晚，說不出的靜謐。

一個人坐著，突然間覺得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沒有電，電視啞了，音響也不呼吸了。我呆呆地坐在沙發上，先是倚著，後是靠著，再後來就是趴著了。坐毯上長長的毛，虛托著臉，軟軟浮起我有些漸漸模糊的意識。

在這個停電的晚上，我突然覺得自己的一切被打亂了順序，有電的時候，我多半是泡在電視前吃完晚飯，然後再帶著一小盤水果去電腦前廝混。那樣一切自然和諧的日子，竟然被硬生生打斷了，我有些手足無措。

我又一次半彎著抱枕，靠在沙發上發呆。

屋裡靜得有些發慌，我只聽得見自己粗重的喘息聲。我平躺在沙發上，瞄著那躲在彩蛋中閃爍的燭光，心情散散的，亂亂的，我開始討厭起這種安靜、黑暗的狀態。

我開始拿起手機，毛躁地撥著那些熟悉的號碼，一個個撥出去。嘟嘟聲過後，要麼是關機狀態，要麼話語簡短，還有接通了，不說話，又被掛掉的。

然後，聽見有朋友正在酒吧裡泡著，聽見我的聲音，讓我過去，我說，不想出去了，朋友說，聽你那懶樣，不出來就睡吧，然後掛斷了電話。

有女友接起電話，聲音溫和而有質感，我說，還好麼？她說，還好，又問，有事麼？我說，沒有，停電，無聊。我不太想讓別人知道，我是因為害怕太靜。那邊輕輕笑了一聲，說，可以看點書麼？點著蠟燭，是件多麼浪漫的事。接著，就聽見有孩子的喊叫聲，她說，有空再聊吧，女兒，拉臭臭，正等著擦屁股呢。

在我又把一個號碼撥出去的時候，我很快就後悔了。那是一個女人懷疑盤問的聲音，我才知道，這個電話朋友已經不用了，轉給了太太，忙匆匆關了電話，還有些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心情充滿了沮喪。

我不再撥電話出去。我突然間就感到了一種歲月流逝後的可怕，以前的玩伴好友，男男女女，都統統的結婚生子，然後就一個個陀螺般的旋轉起來，上班，孩子，老公，家務，很少再會有誰像我一樣常端著一杯咖啡坐在窗前聆聽雨滴撞擊玻璃的聲音了，她們說，這樣的生活對於她們來說，已經退卻成安徒生的童話了。

其實，電話打出去，我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是想聽到聲音。一個人的生活，有些兩重性，有些平常十分享受著的東西，卻會在另一些時候，成為你無法擺脫心靈中的落寞與孤獨，那種感覺就像是伸手拔掉一根生長旺盛的頭髮，你感覺到疼，卻無法準確地說出它的位置。

如果是你，在孤獨的深夜，你會把電話打給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