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也挺漂亮挺可愛的

中國青年報 王曉明

第一眼，我就知道，她並不是我喜歡的女孩子。她的個子長得太高，臉太黑，頭髮太短，聲音太高，總之，與我夢中那個長髮飄飄的白雪公主相去太遠。但是，我已沒有挑選的餘地了。

我已經二十九歲了，在大城市裡，也許二十九歲還不算什麼，可在我們這個小縣城裡，一個二十九歲的、模樣也不算太差的、工作家庭條件也還可以的人，卻沒有結婚，這多少就有點兒叫人猜疑。而且，我的父母已經給我下了最後通牒，如果我在三十歲之前不能結婚，就讓我別進家門了。

看看身邊的同學同事朋友，一個個早都結婚生子，有時心情鬱悶，想找個人喝酒解愁，竟一個也找不到。於是內心裡也就勸著自己，何必非要強求什麼愛情不可，隨便找個什麼人結婚，過一種平平淡淡的日子，像大多數人一樣，不也挺好的嘛。

就這樣不鹹不淡地跟她交往著，有時約她出來喝杯茶，有時也叫她到我家來吃頓飯。我的父母對她很好，還偷偷跟我說，她一定是個會過日子的本分人。可誰知道呢，我無所謂地笑笑，不是我喜歡的，跟這個結婚與跟那個結婚又有什麼區別呢？

一天，本來約好跟她喝茶，可臨時有同事約著喝酒，就忘了給她打電話說一聲。酒正喝到興處，她的電話過來，同事們笑我，終於有人管著了。我有點兒惱火，沒好氣地說聲正忙，就關了機。

第二天她給我打電話，說昨晚她騎摩托回家時看到一個被車撞傷的人，就叫來救護車把人送到醫院，她也跟著去了。沒想到被傷者家屬誤認為她是肇事者，跟她鬧了一晚上，直到今天早晨傷者醒了才說明情況。

我的火頓時湧上來，大罵：「你這個傻瓜，誰叫你這麼好心？想做好人好事也得有分寸，叫了救護車就行了，你又跟去幹什麼？要是那個人死了或者成了植物人，我看你怎麼辦？」「昨天我很害怕，本來想打電話找你的，可你關了機。」她像是有點兒委屈地說。

我心裡一動，原來她也有膽小無助的時候啊，但嘴上還是說：「好了好了，今天你別上班了，請個假回家休息吧，中午我去看你。」唉，這麼個善良的傻瓜，娶了她也不知是好是壞。

我們交往已經半年多了，雙方的父母已經開始為我們操持訂婚的事了，碰巧這時我的母親病了，住進了醫院。單位又要派我到上海學習半個月，這次學習機會難得，放棄有點兒可惜，可我的兩個姐姐都在外地工作，父親的身體也不是很好，我怕他照料不了母親。正在我左右為難的時候，她一拍胸口，說：「你去吧，這裡有我。」我猶猶豫豫地去了上海，每天打一個電話回來，父母都一個勁兒地誇她。

半個月後我回來，母親也已出院了。一踏進門，她正在廚房炒菜，頭髮上不知怎麼沾了一片菜葉，我給她拿下來，她的臉竟紅了。

吃完飯，我把在上海給她買的一套裙子拿出來讓她試試，她扭扭捏捏地說她從沒穿過裙子。見我有點兒不高興，只好勉強拿著進了我裡屋，在裡面磨蹭了好久，我都有點兒不耐煩了，她才出來。換上裙子的她看上去也還算很婀娜的，臉紅紅的，眼睛也明亮了不少。

我看著她，突然覺得，她其實也是挺漂亮挺可愛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