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她成了買內衣上癮的女人

我搬進這套兩室一廳時，另一個房客已經安置好了。聽到外面有動靜，她走了出來。沒想到會和一個美到如此地步的女人同住一間房，更沒想到，第一次見面就這麼「坦誠相對」——她居然只穿著精美的赤紅如火焰的內衣。

她美好的身材讓我自卑。

她看出了我的拘束，衝我笑了笑：「你會習慣的，我一個人在屋子裡時從不穿外衣！」然後伸手將我手中的行李接過去，帶我走進我的房間，直率地說：「我很喜歡你，你看上去又純情又自然，像日本卡通娃娃！」

房間裡洋溢著「愛神木」的香味，她說：「房間很久沒有人住，有濕氣，所以我點了香薰。愛神木可以讓人放鬆有助於睡眠——你要是不喜歡這種味道，我們可以換成別的。」

「不，很美妙的香味兒，我喜歡。」我喜歡上了這個女人，她的熱情像火焰一樣讓我的心暖哄哄的。

在愛神木的香味兒中，我睡著了，一夜無夢。

一早醒來，她剛從浴室出來。寶石藍的內衣像孔雀的翎，在她光潔的身體上艷光四射。她對我笑了笑，說聲早，又進了自己的房間。

等我從浴室裡出來，她已經穿戴整齊，拿著皮包準備去上班了。她的外衣沒有我想像中那麼講究，雖然還是很美，卻沒什麼獨具匠心的感覺。她開門時扭頭嫣然一笑：「是不是覺得我還是穿內衣時好看？」

她是個買內衣上癮的人，而且她不但講究內衣樣式顏色還挑剔品牌。但沒見她帶過男人回來，也沒見她夜不歸宿，我懷疑，她美麗的內衣恐怕只有我一個人欣賞過。一天吃晚飯時我這樣和她開玩笑，她愣了一下，然後哈哈笑了起來，手指撥弄著橙色內衣上的小蝴蝶結，慢慢居然有淚光在眼裡閃了起來。她說：「唐米，你是寫小說的，你猜猜我後面會有一個什麼樣的故事？」

故事？她的淚光讓我一時間心亂起來，我胡謅著：「肯定和一個男人有關吧！」

她的手指從自己平整的小腹滑過，長長歎了口氣，那種憂傷像冗長的雨季裡揮散不去的潮氣。

美麗的女人身後有著不同尋常的故事，這個並不讓人意外，但是讓我想不出來的是：有什麼故事會和她華美的內衣扯上關係？

「我一直是美麗的。小時候是可愛的娃娃，做學生時是甜蜜的少女。從小我就知道愛護我的美麗。所以我很講究穿著，但是講究外衣時同時我忽略了內衣。以至於我上班一年後，在套裝裡面還是那些上大學時就穿著的棉布內衣。胸罩沒有了彈性，最要命的是內褲，原來的純白色在洗滌中被別的衣物染成了斑駁的叫不上名兒來的顏色，呃，就像男人被煙熏黃的中指，對，就是那種顏色。而且有的地方脫線了，有的地方有了小洞洞…」她說到這兒時，臉上露出羞澀的笑容。

我插話：「一個女人開始重視自己的內衣就是從有了愛人開始的。難道你一直沒遇上值得你為他連自己內衣都講究起來的人嗎？」

她揮揮手：「上學時都是些柏拉圖的戀愛，哪兒想過那麼多！」她的眼中霧氣越來越濃，我有些不忍再追問下去，雖然她的故事引起了極大的好奇。

她拿了一支煙，顫抖的手半天打不著火。我幫她點上煙，想說點什麼安慰她。她衝我搖搖頭，猶自講下去：「那年我們公司想拍個廣告進行自我宣傳。請了他做廣告策劃。他看到我第一眼時對我們老總說：」你們有這麼好的模特，還找別的庸脂俗粉做什麼？『我的臉當時就紅了，雖然後來沒能上鏡做模特，但是還是做了公司售樓小姐的形象代表。那一年我的售樓業績特別突出。所以我對他充滿了感激。「」後來我們在一起吃過幾次飯，慢慢兩個人也就相愛了。他很正直，很唯美，也很愛我。他說我有種氣質讓他暈眩。美是會老去的，而氣質則是永存的。我生日那天，他來到我住的地方，喝著紅酒，在動人的音樂和搖動的燭光中擁舞，這樣的夜晚，我們都知道會發生點什麼。那時我心裡應該是期待著的吧。他拿出送我的禮物——一枚很精緻的鑽戒。我激動極了，我的愛情終於有了結果！我吻他，我的熱情讓他吃驚又歡喜，聽他在我耳邊喚我』小妖精『時，我幾乎要爆裂開來。多麼美好的一個夜晚啊！「

她神情開始異樣起來，淚水滾出眼眶，聲音卻還是冷靜如往常。

「他抱我向臥室走時，我忽然想起自己穿著一件那麼糟糕的內衣，心情一下子低落下來。我說過，他是個唯美的男人，我和他的第一次應該是完美的，不能有一點點的遺憾。那破舊的幾乎沒了鬆緊的內衣像一根針，扎得我心口抽搐。我不能讓他認為我是個邋遢的女人。終於我從他懷裡掙開，歉意地對他說對不起。他看了我一會兒，眼神慢慢黯淡下去，但他還是很有風度地笑了笑說沒關係，我愛你！」

我們坐在一起靜靜地喝酒，子夜時，他起身要走。我說你喝了酒了，開車會危險。他說：沒事。如果我喝了酒還在你這兒留一夜，你會更危險！她泣不成聲了，我已經猜到了故事的結局，歎口氣抱住了這個可憐的女人。

她說：「他真的出了事……他死掉，我並不會特別難過……畢竟這些都是命中注定……我……我難過的是……他到死都不會……知道，我拒絕他……只是因為一件……一件舊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