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的瘋子考夫曼

有些人生來就是瘋狂的，有些人生來就是讓人喜歡卻又讓人痛恨的，有些人眼裡沒有世俗的界限，他們肆意妄為，癲狂叫囂，攪動著周圍大多數人的悲喜，他們或許一直不被人所理解，甚至他們也不被自己所理解。但是他們卻絕對會為大多數人所記住，安迪.考夫曼就是這樣，這個被稱為月亮上的人一直矛盾地在觀眾心裡不朽著。

安迪.考夫曼1949年生於紐約，1984年因患肺癌去世，享年僅35歲。儘管他的生命如此短暫，他卻被人們稱為：「一個真正的表演藝術家，一個角力運動家，一個喜劇演員，一個民謠歌手」。同時卻也有另外一種聲音：「他是一個瘋子，一個活在舞台上胡言亂語的精神病患者」。不管哪種說法更適合，有一個重要的事實就是作為70年代以後美國最著名的喜劇演員，他在舞台和電視上以其獨樹一幟的表演能令觀眾如醉如癡，甚至達到神魂顛倒的地步。

考夫曼的電影主涯始於1975年10月11日首次播映的喜劇系列劇《週六晚間生活》。他的出場風格與眾不同，只要往台上一站，觀眾便忍俊不禁。當時小有名氣的艾迪.墨菲、比爾.默裡等人都曾定期到他的節目中做客。有人說他是美國最有創造性和最讓人捉摸不透的喜劇演員。他集許多名演員的技藝於一身。他像孩子那樣天真無邪，若不是總扮演惡狠狠的女子摔跤手。他在電視上的成就會更大。

安迪.考夫曼有一對稚氣十足的大眼睛。像一隻無辜的羔羊。據說，這位給觀眾帶來笑聲與快樂的演員，一生卻從未真正說笑過，哪怕一次都沒有。在巨大的體育競技場中央，他常常穿著短襪和長襯褲，像個瘋子似的對著觀眾尖聲喊道：「任何一位在圓形場地內打敗我的女子，不僅可以得到100美元，我還將讓人剃成光頭，並娶這位女士為妻１這雖然是信口胡說，觀眾們卻當了真。在這一時刻，大廳裡每個人都希望這個自封的兩性摔跤冠軍不是在說大話。然而千真萬確，安迪不僅贏了首場摔跤賽，而且後來的各場他都勝了。這時，紙杯和其他投擲物便雨點般朝競技場圈內飛去。但是這位廢話連篇的冠軍毫不在乎。隨後，他對一位剛剛被他用相當不光彩的花招戰勝了的女子喊道：「我將把你們這些女士送回廚房去，你們就在那兒呆著吧。」考夫曼每次勝利就會用手勢對一些體育記者談他對世界的看法：他將雙手舉過頭頂表示「上帝」，將手降到與眼同高處表示「男人」。停頓片刻，他又將手放到髓部表示「女人」，「狗」則是雙手垂下。這自然讓女性觀眾氣惱萬分，她們用惡劣的語言漫罵反擊，然而考夫曼卻大笑著不予理睬。

有一次，安迪當眾朗讀《了不起的蓋茨比》一書，一張口就讓觀眾開心大笑。他請求大家保持安靜並說：「我們還要一起走很遠的路」，後來觀眾才明白，這傢伙說的話確實是認真的，他接著甜言蜜語進一步向3000多名紐約觀眾討好道：「你們是多麼和藹可親，我樂意請你們喝牛奶吃點心。」這次演出結束後他果真用20輛公共汽車將觀眾拉到了自助咖啡館，安迪親自為每位觀眾端上牛奶和點心。

和這種無厘頭的主持風格一樣，安迪.考夫曼倍受觀眾歡迎的是他在電視系列劇《出租汽車》中的表演。該劇1978至1983年間在美國播映，非常成功。他在劇中扮演了一位樸實無華又魅力十足的外國人拉加特?格拉瓦斯。他因此劇而出名，並因這一角色獲得1979年金球獎最佳男演員提名。儘管如此他在《出租汽車》中從未有真正的得心應手之感。考夫曼的幽默與眾不同，完全是異樣的。他說：「在我一生中，哪怕是一個笑話我都沒講過。我期望看到觀眾的真實反應。我喜歡人們開懷大笑、發自內心的悲傷和心底的憤怒。」對此，著名演員羅賓.鹹廉斯對他讚美有加，金?凱利甚至建議為他建立一座紀念碑，因為在同代演員中他的確是一位天才。

當然，並非所有觀眾都能理解、欣賞考夫曼的罕見的幽默。比如，他表演摔跤是因為他酷愛這項運動，他曾和真正的拳擊手較量過，但是正如所料，他為此住進了醫院。他也在《週六晚間生活》中再現過這一情景。他將咖啡杯朝拳擊手勞勒的頭上扔過去，這是一個十分精彩、獨一無二的奇妙動作，永遠是電視媒體值得推崇的鏡頭。遺憾的是並不是所有人，包括已經習慣了這類粗俗玩笑的觀眾都能理解他的表演。

無疑的，安迪.考夫曼是一位獨特的人，或許他也喜歡默爾索，國王永遠推著巨石，他永遠馱著悲哀，嘲笑別人，也被別人嘲笑。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是沒有鮮明的自我的，都缺乏對生活說不的勇氣，可是一個人一生的太多時候，誰又具備自由拒絕的勇氣了？有一天我們或許會為了某種信念，冷靜地活著，儲存拒絕的勇氣。或者永遠只能靠別人的經驗和對別人破壞規則的抨擊來做為一種生存的消遣才能使自己得到活著的肯定。所以觀眾對考夫曼這樣一個無視一切只有自我的人，盡情地宣洩著憤怒，他們朝他扔手裡的可樂，啤酒，朝他吐口水。可是另一方面，他們又接受考夫曼的存在，從他身上得到了某種自己不可能實現的滿足，他們暗自甚至還憐惜著他。就像有兩個聲音同時在自己的心裡響起：「見鬼去吧，你這瘋子」。「其實，像他那樣活著也許也挺過癮的」。

1982年11月20日，安迪.考夫曼從廣播中聽到有195544位憤怒的觀眾給他打電話。僅過了幾個月，安迪.考夫曼便因肺癌不治而辭世。觀眾不相信他真的死了，說他將會在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週六晚間主活》節目中復活。然而事實卻沒有像觀眾料想的那樣，那個瘋子這次沒有和他們開玩笑，是真的死了。觀眾們安靜了，也許沒有人會為此悲傷，可是依舊還是會懷念他。每個觀眾都在想：即使是臨死前，考夫曼在彌留之際頭腦裡想得或許也像卡裡古拉一樣狂舞著雙臂大喊：該死的朋友們，歷史上見，歷史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