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康定情歌-經典散文

日期:2007-06-01 ??每當聽到康定情歌的旋律，我就會想起一個人。嚴格地說，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對夫妻。事情竟這般湊巧，丈夫叫張永康，名字中有一“康”字；妻子叫李銀定，名字中有一“定”字。

??張永康、李銀定都是我的同學，而且同班。

??張永康的男中音挺渾厚，李銀定的女高音挺清亮。那時候，無論是學校組織歌詠比賽，還是校際之間的文藝會演，總是少不了他倆出常不過，總是以獨唱為主，張永康經常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李銀定經常唱“紅莓花兒開”。張永康曾私下告訴我，他最喜歡的，卻是咱們中國自己的民歌——康定情歌。並且希望，有朝一日能和李銀定一道登台演唱。我不禁大笑：“著哇！你們可真是天生的一對兒呢。等有機會，你們倒是唱呀！”他低下頭、嘴裡呶咧著：“人家不肯！”我笑得更厲害了——你這小子，肯定是和李銀定“私通”了。李銀定不肯一道唱，肯定是她面皮保我想。

??高中畢業之後，我們響應那位偉人的號召，和班上的大多數同學一道去了黃海邊上的一個農常一開始，男的種水稻，女的種棉花，相安無事。北風刮得緊起來的時候，一年一度的冬春水利就開始了。農場的頭兒們也懂得“男女搭配，幹活不累”的道理，男生和女生干到了一起，男生挖，女生挑。男生們打著赤腳、揮舞著鐵鍬，站在結著薄冰的泥水裡取土。女生們則以柔弱的肩膀挑著爛泥，從河心到大堤，一百來步呀，得一步一步蹬上去。那一次，李銀定遇上了一個喜歡惡作劇的壞男生，在給她的泥兜裡裝土的時候，一頭裝得畸輕、一頭裝得畸重。儘管她在起擔時肩膀向重的一側移了移，可還是不行，輕的一頭高高地翹了起來，差一點兒就摔一個大跟頭。惡作劇的壞男生哈哈大笑，一旁的張永康卻氣壞了。他踩著泥漿衝了過來，對著那壞男生就發起了火：“你這傢伙，還算個人麼！”嘴裡罵著，手裡就揚起鐵鍬在李銀定那偏重的一隻泥兜劃拉掉了一堆泥。回過頭來對李銀定說：“挑上，試試！”李銀定噙著淚水，朝張永康默默地看了一眼，這才挑起了泥擔。

??我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心裡鏡兒似的明。

??下雪了，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水利工地上的一切更加艱難。到了晚上，勞累了一天的同學們早就鑽進了大堤附近的“干打壘”裡躺下了。我看不到睡在我身邊的張永康，撂起了架設在三層土塊上的塑料薄膜便找了出來。

??外邊靜悄悄的，甚至，就連雪花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得到。月亮透過片片烏雲向大地灑下了清光，使得四下裡冷寂得怕人。我仔細地辨識著雪地裡的足跡，很快，便有了發現。兩行單人的足跡慢慢地合在了一道，一路向東，東邊不遠處便是黃海大堤。在這蘇北大平原的海濱，高聳著的大堤便像一帶舒緩的丘陵，或許，還像是一道不太高的城牆。還沒看到人的身影，我的耳畔卻傳來了男女對唱的歌聲：

??跑馬溜溜的山上，

??一朵溜溜的雲喲，

??端端溜溜的照在，

??康定溜溜的城喲。

??月亮彎彎……

??李家溜溜的大姐，

??人才溜溜的好喲，

??張家溜溜的大哥，

??看上溜溜的她喲，

??月亮彎彎……

??歌聲低沉，卻又是那麼的清新；歌聲壓抑，卻又是那麼的舒緩。循著歌聲，我看到了大堤上一對靠得緊緊的身影。我知道，這正是張永康和李銀定。月光下、海風中、輕輕飛揚著的雪花裡，兩顆火熱的心已經緊緊地靠在了一道。我的心頭一陣迷茫——不知道是該為他們高興，還是該為他們心酸。

??場裡要成立“毛澤東思想宣傳隊”了。按說，張永康和李銀定是當然人眩然而，他們卻落選了。張永康去找宣傳隊負責人，負責人說得很絕：“你的心放在了‘跑馬溜溜的山’上，就不可能放在‘北京的金山上’；你‘看上了溜溜她’，就不可能看上偉大的毛澤東思想！”暈！肯定是有人打了“小報告”。況且，這又是哪一家子的邏輯？張永康一氣，扭頭而去。

??張永康不知道，我們也不知道——對他來說，不讓進宣傳隊還是輕的。不久，運動到了，張永康和李銀定雙雙被揪了出來。罪名是他倆偷唱頹廢的靡靡之音，有嚴重的資產階級情調。一陣瘋狂、淺薄的口號喊過之後、一頓空話連篇的批判嚷過之後，張永康和李銀定反而更堅強了。他望了望站在自己身邊的她，對批判會的主持人說：“我就是愛上了李家溜溜的大姐，這有什麼錯？”而李銀定的表現更加的出人意料，她索性當眾將自己的頭靠在了張永康的肩頭，勇敢地對著會場上的所有人說：“我就是愛上了張家溜溜的大哥，這又犯了哪一家的王法？”主持人一時張口結舌，竟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會場馬上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片刻，有人領頭鼓起了掌。掌聲猶豫了一會，很快便響成了一片，經久不息。剎時間，站立在台上的張永康、李銀定雙雙流下了熱淚。

??他倆結婚了。沒有花車、也沒有婚紗。沒有像樣的婚宴，也沒有放一點點鞭炮。在黃海邊上的一間破舊的小屋裡，舉行了一個簡樸得不能再簡樸的婚禮。除了新郎新娘之外，再有，就是像我這樣的幾個最要好的同學。兩瓶老白干、幾隻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