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在書上看了這樣一句話，覺得不錯———若能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做對的事，就是幸福了。說的真好，讓人一下就記在了腦子裡。

就像我文中的女主角，原本什麼都是合拍的———有家、有愛、有老公、有兒子。好一幅令人稱羨的圖畫。正如她自己所說，真沒想到我也會走到離婚這一步，以前總以為，就是世界上所有的夫妻都離了，我們倆也不會離的……是呀，在入侵者出現之前，又有誰不是這麼想的呢？但恰恰，有不好的徵兆出現了：「知心愛人」轉眼變成「枕邊陌生人」。情、意、愛……全都不復存在。只為她的丈夫，在不對的時間遇到了不該遇到的人……

———阿萊

□我們越是努力地直面人生中的各種問題，就越是發現自己深陷在無盡的沼澤中。

採訪時間：2004年12月26日

受訪人：許薇，女，42歲，與丈夫剛剛在一個月前協議離婚。這之前，丈夫對她恩斷義絕，大打出手。離婚後，興沖沖的丈夫卻在他的情人那裡碰了一鼻子的灰，丈夫回來求妻子，要求復婚，經歷了這樣一番風雨，許薇還能不能接納他呢？

阿萊手記———回頭草

這就是整個故事的全部，來傾訴的是他的妻子。雖然對於丈夫的態度，她是猶豫的，甚至是懷疑的，但我還是能聽出在她心底最深處，一直有一個聲音在說，原諒他，接受他，讓這個家重歸以前那樣安詳美好。

這就是女人。受傷的時候，就像一個無辜的孩子。寬容的時候，就像一個無私的母親。安詳美好———這是每一個女人心底最真摯的渴望。但果真能如此嗎？迷路的羊還會不會再跑？我相信，假如是一隻意志薄弱的羊的話，那麼它的跑與不跑，完全取決於誘惑的在與不在。有的羊，就是外面的羊再叫，它也不會跑；而有的羊，只要外面的羊一叫，它就沒影了。這又怎麼解釋呢？

男人有的時候，翻起臉來真的是比翻書還要快。其實不愛沒關係，變心了也沒關係。因為心可以變，愛可以不在，但作為一個男人，最起碼的做人的準繩和底線卻不能丟。即使情分不在，品性總該在吧？你的品性呢？難怪很多被丈夫遺棄的女人會感慨地說：「他已經不是我當初愛的那個人了，完全不是了。」有一就有二。這是我對這個事情的觀點。我的，未必是她的。當然說到底，我也只能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去看這個事情。

原諒是一種美德。但原諒的目的是為了「亡羊補牢」，而不是「舊傷流新血」。許薇問我：「阿萊你說，是不是我不夠好，他才會這樣對我呢？」

我忍了忍，最終還是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告訴了她：「如果你不是做得太好了，也許就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凡是那些被丈夫遺棄的女人，大部分還都是賢妻良母……」

我為了這個家幾乎付出了一切，可直到今天也沒能阻止它的破碎。

我和我丈夫原本是一個廠的，我們作為廠裡的青工到一個補習班去上課，從此後，我們成了同桌。一來二去的，彼此接觸機會多了，我們就好上了。其實那種喜歡，還是因為互相傾慕的緣故，我喜歡他上進，他愛我有才。

一年後，在狂熱愛情的召喚下，我們結婚了。雖然當時我們連房子都沒有，只能在男生宿舍裡把兩個單人床勉強平放在一起，再將另外兩個單人床一上一下地碼放好，然後用一塊漂亮的花布把下鋪從外面遮上，變成一個簡單的衣櫃；至於上鋪，在我的巧妙設計下，就成了我們的展示櫃，將各種好看的瓶瓶罐罐、花花朵朵，都擺在上面。這就是我的新房。雖然什麼都沒有，就連我媽媽陪送給我的一套傢俱都沒有地方放，但我心裡卻依然是美的。

想不到，這樣的日子也僅僅維持了三個月，我們的「新房」就因為廠裡宿舍緊張的緣故，被收回了。而且當時我已經發現自己懷孕了。但沒有法子，偏偏我們的父母又都在外地，所以我只能收拾東西，黯然搬回女生宿舍。那是一段難忘的日子。每天，我們兩個下班之後在食堂裡吃過晚飯，就開始在外面散步。一直要遛到宿舍要關門的時候才捨得離開。對於未來，我們不敢去想，肚子裡的寶寶一日大似一日，什麼時候才能有自己的家、什麼時候才能擁著彼此恬靜地睡去？這在常人眼中是多麼簡單的要求，可對於我們卻是這麼遙不可及。想他的時候，我就會對著肚子裡的寶寶說話，寶寶，你說爸爸這會兒幹嗎了？他睡了嗎？有沒有想著我們呢？也只有趕在過節放假，大家都回去過年了，我們才能聚到一處。

結婚後的第一個春節，我們也是在宿舍裡過的。當時宿舍裡已經沒別人了，除了我們兩個。可偏巧，他那天上的還是中班，要晚上10點多才能下班。我記得自己是如何拖著不便的身子準備了一大桌子的菜，如何包好了餃子等著他，那可是我們的第一個春節埃窗外萬家燈火，爆竹連綿，我就更加想他了。平生第一次，要一個人在外面過春節，心愛的人又不在，這種滋味，你是可以想像的吧。9點一過，我迫不及待地穿好衣服跑到路口去等他，也不知道在風裡站了多久，遠遠看見他來了，急忙就跑了過去，跑過去咬著他的耳朵說，你終於回來了，我已經把飯都做好了，還包了餃子，就等著你了。說這話的時候，我們兩個都哭了，他說薇子，跟著我你受苦了。

其實那時候的日子苦嗎？也許日子是苦的，可心裡是甜的，是有盼頭的，怎麼也比現在強。現在什麼都有了，可家卻散了，有什麼勁呢？

說出來你都不信，兒子生下來以後，我連月子都是在女生宿舍裡過的，每天靠用板凳敲地板來和樓下的他聯繫，為我送水送飯。那時候沒有人幫我，又生怕孩子哭了會吵到別人休息，於是我就整夜整夜地抱著兒子在樓道裡溜躂，實在撐不住了，才到樓下去輕輕叫他替我一會兒，一般也都是凌晨了……終於，廠子裡給我們分了一間拆校那間房子，把以前媽媽陪送我的那套傢俱放進去，就再也沒有剩餘地方了，若是再支起個圓桌吃飯的話，就連人都進不來了。可即使是這樣，我們一家三口在這裡整整住了12年。那時兒子都已經老高了，還和我們睡在一個床上，床太小，我就把床向外拉出一些，然後在牆與床之間的地方墊進去一些方便面盒子之類的東西，上面鋪上被褥，只當是給床加寬了。

再後來，他調到了外企。薪水比以前多了，我就開始尋思著，應該買個房子了。為了買房子，我一點點攢錢。比如兒子從小到大穿的，裡裡外外都是毛線織的外套或者套衫。好在一件毛衣小了，我可以把兩件合成一件，顏色不一樣，我可以在袖子上或胸前織出一點花樣來。這樣既省錢，又不寒酸。一團毛線，也許能穿上很多年，變出很多漂亮的毛衣出來。我的手很巧，他的褲子，也一直都是我做的，甚至比外面賣的還要合身。至於我自己，結婚以後就沒穿過一套新內衣，就是連襪子也都是穿兒子剩下的。

我就是這樣一點點去支撐，一點點去存。

直到1999年的時候，我們搬到了新家。家裡的生活負擔減輕了，他就會偶爾到門口的麻將館去玩玩。在麻將館裡，他結識了一個叫春兒的女人。據我丈夫後來和我說，他和春兒有一次在他們班車站附近遇上了，兩個人就聊了起來，當時是夏天，周圍有好多蚊子。結果第二天的時候，春兒就帶著花露水到班車站去等他，並還在他們兩個坐著說話的地方點了一盤蚊子香，這不僅給他留下了特別深的印象，再後來，春兒又邀請我丈夫到她的家裡去，說是家裡涼快，於是我丈夫就去了，去了之後，就什麼都發生了。用春兒的話說，認識第三天的時候，我就把你男人搞到手了。這是她後來到我家裡去鬧的時候同著我的丈夫、兒子說過的話，她還說了一些別的，我都沒臉和你學，真的是要多難聽有多難聽，要多粗魯有多粗魯。她先是在我家裡公然說那些難以入耳的羞辱我的髒話，而我丈夫站在一邊形同死人，然後等我竭盡全力把她推出門外之後，她又拍著防盜門在外面罵了二十多分鐘。樓上樓下的鄰居都出來了，甚至連樓外面都擠滿了看熱鬧的人，我也是要面子的人，可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面子可言啊？

人家勸我，她能夠這樣鬧也不是什麼壞事，像這樣的人，男人就是和她好都會覺得丟份。

我也希望一切正如人家勸我的那樣。但我還是太天真了。為了春兒，我們連2004年的春節都沒過好。春兒整整一個上午都在給我丈夫打電話，到了晚上，電話竟然打到我家裡來了。大年三十，我和丈夫吵得天翻地覆，兒子一氣之下跑到同學家裡去，新煮的餃子就在桌子上放著，誰都沒有動。初一早晨，丈夫去上班，我開始反省自己，盡量調整好心情，還特意為他化了淡妝。一切收拾停當之後，我早早去班車站等他。誰知那一天，他根本就沒上班，而是和春兒在一起。我們在麻將館吵了起來，當時我只知道他在外面有了女人，卻並沒想到這女人就是坐在旁邊的春兒。

第二天是初二，可他一早起來卻突然對兒子說，走，和爸爸買車票，去看你奶奶去。當時我都傻了，要知道他們家是在外地的，而我已經和媽媽說好了，今天要去她那邊的。我望著他，可他連理都不理我，就帶著兒子走了，沒有辦法，我只好跟在他們後面坐上了公共汽車，在汽車上，才用他的手機哭著給我媽媽打的電話，我說媽媽，今天突然有點事，我們要去奶奶家，就不上您那去了，媽媽對不起，過兩天我再去看您。當時我說的時候，一車的人都在看我，只有他不看我，好像我真的是活該死的。從奶奶家回來以後，他竟然還選在初五那天去給我媽媽拜年。再後來，他為了春兒，終於對我大打出手，而且是在大馬路上，用盛著一半水的礦泉水瓶子沒鼻子沒臉地抽我，從外面一直抽到了家門口，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離婚，然後和春兒結婚，他離不開她。

不瞞你說，我曾經為這個自殺過，當時我想，就是死也不會和他離婚。可就在失去知覺之前，我看到我媽媽來了，她過來看我，以為我病了，然後又在我的勸說下離開了。那一刻我知道，我不能死，我還有媽媽，我不能讓她白髮人送黑髮人。可當時因為藥物的作用，我的腿已經站不起來了，於是我連滾帶爬到了衛生間，拼著命把胃裡的東西嘔出來，即使是那樣，那些殘存在我體內的藥物也讓我睡了整整三天三夜。

醒過來之後，就像是大夢初醒，而他卻依然如故，我的死也未能喚醒他的良知。他去意已決，甚至寧願放棄一切，除了離婚，我別無選擇。

19年的婚姻啊，竟然在那樣一個早晨，那麼簡單的程序下，一下子就瓦解了。

很難形容當時我的感受。那是一種失重感，失重，而不是失落。

後面的結果你都已經知道了，離婚以後，他興沖沖拿著離婚證去找春兒，結果春兒說，想什麼了？和我結婚，你拿什麼和我結婚？我不上班，還得打麻將，你養得起嗎？別做白日夢了。

就這樣，他又回來了，他說他後悔了，想回來好好和我過日子，他還求兒子，幫他來說情。我狠心地把他轟了出去，讓他到外面去租房子，可是沒有兩天，他又回來了，怎麼轟都轟不走。他要和我復婚，我還能相信他嗎？